顾玄卿来时,寅时一刻。
他请来的三位妆娘,连同冬月一起,还侯在一侧厢房。
顾玄卿皱眉,“怎么还不上去?”
冬月行了礼,直起身子,“夫人不让……”
男人眉心一沉,转身进了含芳阁。
樱宛屏退从人,想必是在……干那个……
压着胸口一团郁意,顾玄卿刻意放重脚步。停在了二楼,“魏樱宛,你在……”干什么?
最后三个字还没说出,顾玄卿就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一声低吟,从楼上传出,“嗯……你、你来了……”
楼上,传来一阵淅淅索索,似乎是女孩想要从床榻上爬起,却终于气力不济,又跌了回去,“厂公、大人……你去忙你的……”
顾玄卿身子一动,几乎就要冲上楼去。
却硬生生止住。
男人把紧紧攥着的拳头,背向背后,提了口气,“妆娘,都在等着你。”
“知道……我、我……马上就能忍过去……啊!”
从女孩急喘声中,男人听出,她根本没办法快。
脚下向前迈了一步。
“厂公大人,别看……别污了你的眼……呃……”
女孩声音颤巍巍的,却有着一股莫名的距离感。
顾玄卿抬起的脚,落回原地。
“随你。”男人飘远的声音中含着嘶哑,“勿要误了时辰。”
楼上,传来一阵强压着的低泣,是对他的回答。
终于,樱宛一行,赶在彻底迟了之前,出了门。
皇家册封公主是大事,进宫不能坐马车,需坐特殊形制的肩舆。且上舆时,轿夫不弯腰,贵人只能自己想办法爬上去,寓意步步高升。
早起折腾了那样一番,来到肩舆旁的樱宛,身子已经没了多余的力气。
八个轿夫都个子高高的,自然架的肩舆也极高。
女孩伸手扶着轿桥,身上一丝力气都无。
她爬不上去。
樱宛裹在大红披风里,低头微喘。
还没等她想出如何是好。
身子陡然一轻,女孩已被顾玄卿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了肩舆之上。
樱宛小脸上一阵不自然的潮红,嗓音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哑,“多谢……厂公大人。”
把女孩抱起,放上肩舆,一系列动作未影响顾玄卿呼吸分毫。他静静矗立在一旁,眼睛看着前方虚空中的一点,“无妨。”
抬进宫中的肩舆宽敞又奢华,由前后左右四根朱红色柱子,挑起织金软烟罗软顶。抬轿过程中,肩舆四面垂坠的锦缎、珠玉飘飘荡荡,叫围观人群也能影影绰绰看到肩舆里贵人的姿容。
为的是皇家的颜面。
可时下数九寒天,樱宛坐在四面漏风的肩舆上,简直就是在遭罪,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冻得两脚发麻。
顾玄卿走在轿边的身形凝立,举手:“停轿。”
礼部官员躬身前来,“厂公大人,这……恐怕误了吉时啊!”
男人头都不抬,“取能御寒的厚帷幕来。”
“可,这怕是于理不合。”
“冻坏了公主,你可能担当起这个责任?”
僵持半晌,礼部官员:“是。”
肩舆静静停在原地,等待着几个小太监都开厚厚的、充塞着棉花的帷幕,围在樱宛周围。
是暖和了,可也把本来飘逸奢华的肩舆罩得密不透风。
女孩指尖在华丽的广袖下微微颤抖。男人不愿旁人看她,是……嫌她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