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箭一入体,卫暮就知道,自己完了。
可顾玄卿,能活。
老人身子一软,被顾玄卿扶住,他哑着嗓子,“走、快走……别管我……”
顾玄卿没答他的话。
他把卫暮背在背上,挥剑杀退了卫队。
纵身越过宫墙。
七拐八拐躲过了追踪的护卫,顾玄卿才把背上的卫暮放下来。
靠着逼仄小巷尽头处,一户人家堆放的稻草杂物,缓缓坐下。
顾玄卿:“你……为何不走?为何还要回来?”
他看着老人脸色青黑,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顾玄卿:“箭上有毒,这毒,你可能解?”
男人语气中,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个答案,他不是不知道。
卫暮无力地摇头,“西域奇毒,无解。”
是了,刚才那个奇怪的护卫说过,这种暗蓝色的毒,但凡在身上留下一道小小的伤口,就要夺人性命。
顾玄卿满目痛色,“你……你出了事,神医谷满门怎么办?舒月她怎么办?”
卫暮雪白的胡子上,渗出血迹,“只能,求……厂公照拂。”
顾玄卿血迹斑斑的手指攥紧。
卫暮眼见着,是活不了了。老神医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女儿舒月。
舒月又是为了救顾玄卿才被人侮辱。
自己似乎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可是,樱宛……
“厂公,求您……”一边,卫暮呕出一口鲜血,身子栽歪着,吃力地喘着粗气。
这一路逃来,毒早就散溢到浑身经脉。
老人是在强撑。
他痛苦地闭上眼,“厂公,老朽知道,感情这事,是这普世间,最强求不得之物。老朽自己……不就是个例子?”
他苦笑着,咳出一口血来。
顾玄卿薄唇全无血色,身子轻轻地打着摆子。
卫暮急喘着,继续道:“老朽当年,费尽心机娶了舒月她娘。甚至……容得下,舒月她根本就不是老朽亲生。本以为这样容忍,必能平安一生,可舒月她娘,还是郁郁寡欢,心思郁结……那样年轻就、就去了。”他顿了顿,“……是我对不起舒月,害死了她娘。”
这是压在老神医心中半辈子的巨石,终于在临终时刻,说了出来。
顾玄卿:“……不怪你。你待舒月那样好……”
卫暮闭着眼睛摇头,老泪纵横,“老朽迄今为止,也不知道舒月的父亲……到底是谁。”
顾玄卿默然。
卫暮猛地睁开眼睛,“厂公,老朽不求你娶舒月。只求、只求你,帮她找一找,她真正的父亲,真正的亲人。据说,是在西域……”
眼看着老人雪白胡子上的红色越来越多,顾玄卿再忍不住眼眶发酸,“好。我定会护着舒月,直到……找到她真正的父亲。”
“这就好,这就好……”卫暮疲惫地长舒一口气。
他搭上了一条命,顾玄卿一定会拼尽全力照顾他的女儿。
老人满是老年斑的手,无力地垂下,“我、我去见舒月她娘了……”
渐至,没了声息。
半晌,还站着的顾玄卿一拳砸在身边墙上。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看不到,这面墙后。
站着卫舒月。
她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个从头到尾,一句都没有落下。
听到老人渐渐没了声音,卫舒月知道,那个自己叫了一辈子父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