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嬷嬷欲言又止,“前日,西域使臣已经进宫……”
冬月目光炯炯,一双手攥成小拳头,“嬷嬷,求您告诉我,厂公他是不是回来了?”
柏嬷嬷沉声,“西域王宽厚,把尸身盛在万年不腐的金丝楠木棺里,运回了帝都。”
“真的回来了?”
“是,现下就停灵在厂公府……”
“冬月,带我去。”一道嘶哑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
冬月身子一颤,回头。
床榻上,樱宛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她脸上满是平静,一双眸子黑得惊人,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死气。
柏嬷嬷也跟着心口一揪,“公主,娘娘特意嘱咐了,不叫您去。”
樱宛浑似没听见一样,她细瘦的手腕撑起身子,掀开锦被就要下地。
“公主!”冬月连忙赶上来搀扶,“您慢着些。我们明天去,明天再去,好不好?”
“现在就去。”樱宛的声音冷得慑人。
柏嬷嬷就算抬出皇后懿旨,也没能拦得住樱宛。
女孩已然冷静得可怕,她速度极快地整理好鞋袜,自己给自己换了套衣裳,甚至收拾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她没让任何人跟着,径直走出公主府。
冬月连忙跟上。
马车行至厂公府,一下车,冬月目光就是一滞。
入目,一片哀悼的白。
厂公府的路,熟悉得就像是回家。
偌大的府邸,死一般寂静。平日里伺候的下人们,都沉沉垂着头,脚下步子极快,甚至不敢抬头看人。
冬月拉住一个从前相熟的小丫鬟,“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们……”她抬头看了看满府的白绸,“你们怎地不哭?”
小丫鬟一抬头,眼眶红肿,“皇上下旨,说大正月里,不该见哭声,嫌晦气。不叫我们哭。”
“这……”冬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身边的樱宛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直直奔向灵堂。
冬月只好一跺脚,跟了上去。
灵堂冷冷清清的。
香烛、纸钱、白菊、供果……簇拥着那只金丝楠木棺。
旁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这、这也太欺负人……”冬月小声道。她不敢议论皇帝,可还是红了眼眶。
皇帝,这就是针对。
可大央天下,谁又敢说他一句不是?
冬月还要再说什么,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你来了。”
樱宛回头。
几月不见,顾老夫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她头上除了发簪,浑身上下的穿戴看起来极尽哀思。脸上却全没有哭过的痕迹。
顾老夫人指示身边的丫鬟,递给冬月一套素白孝服,“亏你还有这份心思,穿上吧。我年岁大了,白发人不宜送黑发人,就不陪了。”
冬月再也忍不住,“可老夫人,您是厂公娘亲。”
“呵,现在想起来我是娘亲了,”顾老夫人冷漠一笑,“我可没有这样的叛国贼儿子!”
“你……”
顾老夫人没追究冬月的失礼,却也没打算再跟一个小丫鬟纠缠下去。
她见樱宛并没接孝服,干脆从自己的丫鬟手里拿过孝服,扔在樱宛脚下,“你能来看看他,已经是很好,守不守的,不重要。看了,就回家去吧。”
樱宛低头不语。
顾老夫人也没多留,由丫鬟搀扶着转身离去。
人都已经走到了门外,留下一句,“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