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辇摇摇晃晃,外面跟着的西域侍女还在继续呱噪。
樱宛一个字也听不进。
不怪她执拗。樱宛知道,她这个所谓的公主身份,是顾玄卿为她强求来的。男人不在了,她身上的这层虚名,像琉璃纸一样,一踏就碎。
她毫不眷恋。
如果说,拼上这一切,能为顾玄卿搏来一个身后名。
她甘愿。
哪怕,搭上自己这条命。
反正……
樱宛抬头。
宫中派下来的轿辇内部空间十分宽敞,足够坐下两个人,甚至更多。
樱宛看向自己对面的软垫上。顾玄卿正在那里,静静地坐着。
对着樱宛微笑。
轿外,那个西域侍女或许是说累了,也不吭声。
不知什么时候下雪了,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下落雪的簌簌声。
樱宛试着开口:“玄卿哥哥。”
她对面的幻影抬头,唇边笑意更盛。
樱宛:“你为什么不肯像那天一样,再跟我说说话呢?”
顾玄卿脸上笑意不变。
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没有。
宫门口。
今日是大年初一,大多半朝臣都还在家休假,少数得了风的,和几位贺姓皇族齐聚宫廷。
说是家宴。
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贺睿隐对待西域使臣,骨头一向不硬。
他们深受皇恩,今天来,要为皇上保住颜面。
还要……议定那自幼沦落西域的贺氏皇子的身份与封号。
几个素来与西域交好的王爷、朝臣已经通好了信,要给那皇子高位,还要为那皇子议婚。
大家在宫门口递进牌子,鱼冠入内。
连含枫都被西域人接走。
唯有传召樱宛入内的人,迟迟没有出现。
寒风中,樱宛被冻得手脚冰凉。
陪着她的传旨太监满脸的抱歉,“公主,您别急,定是里面人多,忙不过来。您再等等……”
樱宛:“好。”
她微微侧头,便看见顾玄卿的身影就立在自己身旁。男人就站在上风口,微微敞开身上披着的大氅,是在为自己挡风。
可吹到她身上的风,还是一样的寒凉。
樱宛一只小手,从袖底伸出,向顾玄卿露在外面的手指摸去。
她本以为,她的手指会落空。
可下一刻。
樱宛觉得,自己覆上了男人冰冷的手。
是实实在在的感觉。
“真好……”樱宛低声自语。
她知道她疯,也知道自己怕是病情加重,更疯了。可是疯了能看到、听到、感受到她的玄卿哥哥。
她宁愿疯。
一旁的传旨太监脸色诡异。
他来跑这一趟之前,花皇后遣柏嬷嬷来,反复告诫。说是,让他言语轻柔些,怕惊扰了公主。
他听懂了。
这公主,怕是……疯了。
今日一看,果然……
传旨太监的目光,落在樱宛虚虚伸出去的左手上。女孩细嫩的手从厚重的大氅里伸出,很快就被寒风吹得通红,可她全然感受不到似的,一直维持着这么一个姿势。
好像,在牵着旁人的手。
传旨太监的目光,甚至不敢往那个方向溜。
生怕,自己真得看到什么。
宫墙内,传来一阵乐声。
是家宴正式开始了的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