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天晚上和张国全的闲谈,杨建民没有找寻到让村民留下来的办法,即便以张国全的能力和地位,也无法改变现状。
那一夜,他彻底没了希望,这是大势所趋,谁也没办法,他很失望。
清晨,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他突然又有希望了,噌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把虎妞和两个孩子吓了一跳。
杨建民赶紧安静下来,小心翼翼的穿衣服,虎妞问他起这么早去做什么?
杨建民回答说,去镇上买树苗,说完,就拉着架车子奔到了镇东的集市上。
虎妞在床上撑着身子,愣了半晌,她不知道丈夫一大早的发什么神经。
晨曦中,还有淡淡的薄雾没有散去,张国全拉开车门,在轿车跟前站立,望着远处杨建民的身影在田间地头上忙碌。
用铁锨挖一个大土坑,胸口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等一个土坑挖好,拿出一根树苗,两只手扶住,一只脚往土坑里推土,时不时的还用眼睛瞄上两下,看看直不直,要是歪了,会往反方向用力推住,脚在土坑里狠劲踩几下,这样树苗就会直了。
之后,从河里挑上一桶水,围着树苗浇上一圈,一棵树苗就算种好了,种好了这一棵,继续下一棵。
杨建民的身影在清晨的雾气中,不停的忙碌着,像别人挣钱时一样认真。
很快,挑水的一处水坑被挑干了,他又到另一处水坑开始挑水。
张国全猛然发现,小河流淌的水,已变得细小,如同记忆中老奶奶的裹脚布,整个河沟臭烘烘的。
又像是苟延残喘的老人,咳咳喘喘,流的一点儿也不痛快。
他记忆中的小河不是这样的,以前的河水每逢雨季,会迅速涨满整个河沟,然后一路顺着蜿蜒的河道流向下游。
不是雨季时,河水也没断过,清澈见底,时常荡漾着涟漪,鱼儿在里面欢快的游动。
他记忆的很清楚,以前经常和昭阳下河摸鱼呢,昭阳那群小伙伴也是,下河游泳,抓鱼,那条小河是孩子和大人清凉一夏的好地方。
怎么一晃眼的功夫,变成了这样,张国全望着河岸边堆积的农药袋子,塑料瓶,垃圾袋,还有各种生活垃圾,他觉得太陌生了。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他太忙了,忙的没有时间停下来去看看杨家庄周围的样子,或许昭阳和他说过,可他也没有时间听这些无聊的事情。
今天同样忙,镇上的产业基地刚搬过去,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他必须得赶紧走了,坐上车,关上车门,手抓方向盘,紧接着拧开钥匙,启动车子,车子的发动机响起,在安静的清晨显得尤为突兀。
踩油门的那一刻,他突然犹豫了,不知怎么的,他想去河沟走走,有多长时间,没有静下心来去河沟走走了。
杨建民的身影还在远处忙碌,在空荡荡的,没有一棵树的大地上,他更像是一棵大树,抬头弯腰的动作,似粗壮的树枝在风中飞舞,苍劲而有力。
张国全并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他还是觉着杨建民在做无用功,自打掌握了这么大的集团公司,他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去浪费掉宝贵的时间,追求效率才是他信奉的准则。
薄雾消散,不知不觉间,他伫立在河沟已很长时间。
无遮无挡的杨家庄,重新暴露在天光下。
往下游望去,是芦苇荡的位置,记得头几年就彻底消失了,现在只能看到一片破败的根须,发黑发朽,折断的芦苇杆,枯黄一片,脏兮兮的沉在水沟里。
附近的水面上,漂着几个深红色的农药瓶子。
依稀能还原出,最茂盛的时候该是个什么样?
往年,到了春季来临时,芦苇荡该开始抽出新叶了,会有白鸟飞进飞出,河面上是麻鸭,河里是小鱼,涟漪在水面一圈圈的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