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落下,将整个世界都变得银装素裹起来。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洁白。
天空之上,还有着雪花纷纷落下。
宛若战败的玉龙,落下了无数的残鳞断甲。
万籁俱寂,只有雪花落下时簌簌的声响。
偶尔会有一两只饥饿的鸟雀,落在雪地里。
用力的扒开积雪,想要寻找一些食物果腹。
一丛翠竹也被压弯了腰。
随着哗啦一声响,一株落满了积雪的柏树上。
一支被压的向下弯曲的树枝上,滑下了厚厚的积雪。
身上的积雪,滑了下去之后,这树枝顿时又支楞了起来。
在这一片银装素裹,显得优美寂静雪景里。
有袅袅琴音,从一个房间里传来。
这琴音听起来极为优美,优美之中,又有着一些感伤,和眼前的风雪很配。
仿佛是一株在这风雪之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花朵,正在迎接着严寒。
可以看到它的坚韧不屈,也能够让人感受到它正在遭受的苦难。
让人忍不住的就心生怜惜。
透过那打开的窗子,还有那纷纷而落的雪花。
可以看到,在这一间屋子靠窗的地方,摆放了一张古琴。
一个穿着一身白色,头上戴着一朵白花的女子,正坐在这里。
素手轻扬,神情专注而又认真的在这里抚琴。
那一连串优美,又带着感伤的音符,便是从她这双灵巧的双手中传递而出。
最终融入到这无边的风雪之中,逐渐消散。
她神情专注,姿态优美。
在她身边不远处,有一个侍女打扮的人,静静而立。
看看外面的风雪,又会将目光落在坐在窗前认真抚琴的女子身上。
目中带着一些伤感,还有一些感慨命运的不公。
屋内的陈设很是简单。
虽是女子的住处,却也没有什么奢华的景象。
更没有那庸俗小家子气。
相反,里面的陈设很少,显得简单。
更多的是一些书画,还有书籍。
看上去使得这卧室,显得古香古色,又极为幽静,书香之气扑面而来。
良久之后,这女子终于停止了弹奏。
袅袅余音,似乎还在绕梁,让人如痴如醉。
没能从那种哀婉伤感,同时又显得坚韧的境地里走出来。
片刻之后,长相极美的女子,再一次将手按在了琴弦上。
很快,便响起铮铮的声响。
消失的音乐声,再次响起。
和之前相比,这一次的琴音,要更加的有韵味。
若是有懂琴的人在此,绝对会被子女这高超的琴技所折服。
可惜的是,这里并没有。
“别弹了,难听死了!
已经忍你很久了,还有完没完?!
你倒是好心情,克死了我儿,还敢在这里奏乐。
你这是庆祝,你将我儿给克死了是吧?
你就是个贱妇,不祥之人!”
喝骂之声,突然响起。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出现在了小院的门口。
这妇人衣着华贵,身上穿着白色狐狸皮制成的裘衣。
整个人包裹的圆滚滚的,毛茸茸的,一看就非常的暖和。
只不过此时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却让她身上的那种贵气,荡然无存。
反而给人一种泼妇的感觉。
她指着那正在抚琴的女子,出声喝骂,怒目圆瞪。
那优美而又伤感的琴音,戛然而止。
这貌美,身体瘦削的女子,脸色白了白,忙从座位上站起。
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忍住心中的慌乱。
顾不得太多,便从房间中快步走了出去。
来到了院门口处,对她怒目而视的中年妇人面前,行了一礼小声道:
“阿娘,您怎么来了?
我……我是因为见到落雪,想起了夫君。
一时有感而发,才忍不住的弹琴。
以此来悼念夫君。”
她出口解释。
“别这样,我承受不起!
我怕你把我也给克死了!
你这个贱妇,不祥之人,嘴里面说的好听!
在这里怀念我儿?
我看你就是在此专门庆祝!
是不是把我儿子给克死了,你心里面开心的紧?
你个贱人!
你还我儿子的命!还我儿子的命来!?”
这妇人,直接就骂了起来。
这小妇人打扮的女子,听到这中年妇人的话。
一张脸顿时就变得惨白,身子也忍不住的发抖。
有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不住的行礼,表示自己没有这个心思。
“还说你没有这个心思?我看你就是有!
就是你活生生的,将我儿给克死了!
我儿原本好好的,结果刚和你成了亲,洞房都没进,说没就没了。
你还说,不是你给克死的?!!”
这夫人情绪激动,出声大骂,说到动情处,伸出手来,对着这小妇人,就狠狠的抽了两耳光。
将小妇人给抽的摔在地上。
动手打了人之后,这中年妇人才算是消了一些气。
她瞪着眼,指着小妇人道:
“再敢让我听到你在这里。乱弹什么破琴。
我把你的琴都给烧了!
一天天不学好,就在这里弹破琴,写破字儿,一点女红都不会。
要不是我们卫家还有一些钱财,早就被你这种吃闲饭的人,给败光了!”
中年妇人大骂一通,这才抹着眼泪离去了。
等到她离去之后,那之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侍女,才赶紧跑上前去,将被打在雪地里的小妇人给扶起,一脸的关切。
被打在地上的小妇人,脸颊红肿,嘴角有着一些血迹。
面对着侍女,对她关切询问,她摇了摇头。
用袖子使劲的擦了擦眼泪,深吸了几口气,表示自己没有什么事儿。
掸了掸身上沾着的积雪,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返回到了屋中。
门被关上,窗子也被关上,可房间里面还是不暖和。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房间里面,没有点炭火。
之前和开窗弹琴,是有一定的关系,但关系却并不大。
如今整个卫家,连那有一些头脸的奴仆,房中都点燃了炭火,用来取暖。
可这小妇人,作为卫家的儿媳,却连炭火都没有,过得连奴仆都不如!
很显然,这是卫家的人,有意在作贱她,在报复她。
“女公子,她们太过分了,她们真的太过分了!”
那侍女啜泣着说道。
“没有成亲之前,她那儿子就已经得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
是她这边的人,前去哭着求着找老大人。
让老大人尽快的,将女公子嫁到她们河东卫家。
为了就是借此冲喜,能够让她们家儿子好上一些。
并且当时,也在老大人跟前做了保证。
说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把你当做亲闺女对待。
当时她那边,对老大人说。
只是说她儿子的病,没有那么严重之类的。
哪能想,来到这里之后,就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就这还连哄带骗的,要我们这边成亲。
她那儿子,明明就已经是命不久矣。
结果将她儿子的死,赖到了女公子的头上。
对女公子如此作贱,实在是太可恶了!
这家人没良心,这就是在欺负女公子家里没人,欺负老大人她离世了!
要是老大人没有离世,还健在。
给她们卫家两个胆子,她们卫家也不敢这样做……”
侍女越说越伤心,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这女子的身份,便已经呼之欲出。
没错。正是蔡琰蔡昭姬。
而这侍女口中的老大人,自然便是蔡邕蔡伯喈,
董卓被诛杀,所有受过董卓恩惠的人,全部都装聋作哑。
只有蔡邕前去祭奠了一下董卓。
只是想要尽一下本分,仅此而已。
再然后,她的这个举动,就惹恼了王允。
随着诛杀董卓成功,王允很快就原形毕露,愈发刚愎自用。
王允将蔡邕给关在了大狱里处死。
不论是谁求情都不成,一代名儒,就此死亡。
随着他的死亡,河东卫家这边守寡的蔡琰蔡昭姬,也失去了自己的至亲。
同时也失去了自己最大的后台。
这些日子以来,蔡琰已经逐渐习惯了。
她已经很少在哭了,变得很坚强。
可是这个时候,听到了侍女的话,她的眼泪再也受不住。
宛若开闸的洪水一般,扑簌簌的往下直落。
倒不是因为,她此时遭遇到了种种不幸和不公。
更为重要的是,她想了自己的阿爷。
关中远嫁到河东,远离了自己的至亲。
出嫁当时的一见,就成了永别。
在得知她阿爷被害的消息之后,蔡琰是想要返回关中,去给她阿爷收尸,再见阿爷最后一面了。
但是卫家人,却死活不让她去。
说她是出过门的闺女,已经不是蔡家的人,是她卫家的人。
完全没有这个资格去行此事。
哪怕是蔡琰怎么求情,都不行。
蔡琰后来还为此,偷偷跑过。
想要带着少量的人,返回关中那边,去见她阿爷的最后一面。
可结果还是很快,就被卫家的人给抓了回来。
然后狠狠的打了一顿,并将她给关进了柴房,多加看管。
就这样,她连自己的阿爷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甚至于到现在,她连自己阿爷的坟埋在了何处都不知。
一想起这事儿,想起幼年时阿爷对自己的种种关怀,和阿爷相处的快乐时光。
蔡琰就忍不住的悲从心来,觉得无比的难受。
见到蔡琰哭得如此之伤心,侍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不应该在女公子面前,提及老大人的。
当下边手脚手忙脚乱的,进行安慰。
良久之后,蔡琰终于是收住了哭声,不再哭泣。
但整个人看起来,却异常的没有精神。
她来到门前,将门打开了一道缝,朝着外面看去。
感受着外面的寒风,还有那积雪,只觉得心头沉重。
她的心,还有她的人,都被这个小小的院落,给彻底的困住了。
周围是一遭的墙,她住在这小小的墙里,成了一个囚徒。
她不是没有抗争过,不是没有反抗过。
可结果都没有用。
卫家人只会越发的变本加厉。
而她所要求的真的不多,只是想要见到阿爷最后一面,尽到一个作女儿的本分,仅此而已。
而现在。她所要求的也不多,只是一日两餐。
没事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仅此而已。
可就这样,还是会受到卫家人的谩骂和羞辱。
在来到魏家之前的时候,她何曾受过这种气?
在家里面,她也是自己阿爷捧在手心里的宝……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扬头看一下那落雪的天空,大雪茫茫落下,天空灰暗,云层压的很低。
给人带来无比的压抑感,似乎要将世界都给压垮了。
她看不到任何的出路和希望。
一旁的侍女,将蔡琰的这些,都给看在眼中,忍不住悲痛难耐。
觉得自己家女公子,实在是太苦了,真的太不幸了。
不过在她看来,女公子的苦难,也就到此为止了。
今后的生活,不会再比现在更坏。
在她看来,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日子了。
但是她却不知道,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走。
蔡琰的苦难,远远没有结束。
接下来,她还要遭遇到比现在,苦上很多倍的日子。
她会被匈奴人劫掠走,经历了一系列非人的磨难回忆,生下几个匈奴人的后代。
在匈奴那边生活了十几年,最终才被曹操给解救出来了。
河东郡这里的雪,还在下着,困住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子……
……
而兖州陈留郡这边的雪,却已经停止。
有一些积雪开始融化。
张成在典农所外面的院落里,扫开了一片积雪。
支起了一个竹子编的大箩筐,一端用棍子支起,棍子的另外一端绑着绳子。
她和典韦两人躲在门后,用这办法来捉鸟。
按照张成的能力,想要打猎的话,很容易就能用箭,将这些鸟给射下来。
但很显然,张成并不想这么做。
此时的张成,有一些玩性大发。
想起了后世童年时,曾经做过的捉鸟的事,所以便采用这种办法来捉鸟。
也算是一些童趣了。
果然,男人不管多大岁数,很多时候都容易化身成为。长不大的少年。
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还能化身成为婴孩。
眼看着已经有几只斑鸠,还有麻雀,进入到了箩筐的下面。
张成看准时机,猛的一拉绳子,箩筐就扣了下来。
典韦和张成二人,发出一声欢呼,便打开门跑了出去。
手脚麻利,又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从箩筐里面,将罩的几只鸟都给抓了下来,放进了边上的一个口袋里。
然后,接着将箩筐支起,又撒进去了一些谷子,等着小鸟再次飞进来。
看二人这兴高采烈的样子,很难将他们二人,和那绝世猛将联系到一起。
张成今天没有再出去,给别人传授养猪的知识。
一方面是因为积雪太大。
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这个任务已经完成。
封丘这边的所有村庄,都被他传授了一个遍。
再给别人传授养猪的知识,也不可能再增加寿命。
否则,依照张成对寿命重视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做。
不要说是天降大雪,那就是下冰雹下刀子,张成也一样会克服困难,将这寿命拿到手中。
在这里抓了一会儿鸟之后,张成让典韦去将这些鸟给处理了。
然后望着典韦道:
“阿韦,今天下雪,咱们改善一下生活,吃点好吃的。”
一听张成这话,典韦顿时就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举起双手表示赞成。
并询问,有没有什么是他能够帮上忙的。
张成回想了之前,有一次他让典韦帮忙处理一些菜。
结果典韦却将其,给弄得一塌糊涂。
甚至于将裹,都给一不留神整烂掉的情形之后。
张成很干脆利落的,就摇了摇头,对典韦表示他只需要将炭火,给点着就行。
其余的不用他操心。
典韦立刻兴高采烈的做事去了。
对于张成做的食物,他一向都有着极大的兴趣。
不管是什么食物,只要是自己家先生做出来的,那都好吃。
一番的忙碌之后,一个铜锅便被支了起来,下面燃烧着炭火。
锅里面的水,已经烧的沸腾。
在这锅的周围,摆放了七八种菜。
这些菜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没有做熟。
这是张成弄的火锅。
下雪天和吃火锅最配了。
房间之中有三个人,除了张成之外,还有典韦和高顺。
典韦高顺,都不曾吃过火锅,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
见到这种新奇的吃法,都显得非常的新奇。
“来!咱先吃硬菜。等一下再吃这些蔬菜。”
张成说着,就将满满一大盘子羊肉卷儿,给倒进了锅里面,来了个一锅煮。
他吃火锅,向来喜欢如此。
不耐烦一点一点的往里面放羊肉卷。
一下子多放一点,这样吃起来才过瘾
这个时候天气寒冷,把羊肉放在外面,很快就会冻上。
然后张成又拿来了一个木匠用的刨子。
很轻松的就弄出来了很多的羊肉卷儿。
煮了一会儿,眼见肉已经变色,张成招呼一声典韦和高顺二人,便捞了一块羊肉开始吃。
典韦和高顺二人,也都不甘示弱,纷纷下筷子。
一口羊肉入了口,不论是典韦还是高顺,都纷纷对着张成竖起了大拇指。
这种新奇的吃法,是他们第一次吃。
但这味道真的没法说,真是绝了!
果然不愧是自己家先生,弄出来的食物是真美味!
在弄食物这方面,可以永远对自己家先生,保持最大的信心。
几人都不说话,都在这里甩开腮帮子猛吃。
觉得在这样的天气里,吃火锅是真舒服。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操戏志才,郭嘉,曹洪,乐进等一行人,来到了封丘。
“你们说,高就不会还没在典农所这里,还出去给人讲如何养猪去了吧?”
将要临近典农所的时候,郭嘉想到了一个可能,出声如此说道。
“这……不能够吧?
现在这天寒地冻的,地上的积雪也没有融化。
高就不能现在还去给人讲养猪的知识。”
深知张成习性的曹操,听到了这话之后,却摇了摇头道。
“我看还真有可能,你们不了解我这女婿。
我对高就可是很了解,这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极其勤劳,恪尽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