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C市作陪的那几位领导也认为冯广田书记和彭品成处长的‘相见恨晚’是逢场作戏，当彭品成从牛牯岭回到C市，冯书记再次宴请彭品成时，大家才明白，冯书记和这位彭处长可能真是对了号了，投缘了。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冯书记居然把刚从外地回到C市的夏东旭市长也抓来作陪。这点让彭品成都大吃一惊，自己毕竟才正处级，确实没必要惊动太多的高级别领导。

“这两天，我是数着日子过的，就是要等你回来，等你从牛牯岭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小广笑着说。小广确实想知道，有着大学教授的工作经历的这位亲爱的彭处长，站在外宣专家的角度，会怎样评价牛牯岭。

90年代，A省官场悄然流行说亲爱的。尤其是一些熟悉的同性朋友之间。特别是职务略高的称呼自己投缘的外单位的同僚，经常会在称呼前加上‘亲爱的’，表示亲昵。比如小广，再次看到彭品成后，就当者大家的面说：“我们亲爱的彭大处长终于来了，这两天我想你啊。”

“夏市长亲自接见，我诚惶诚恐啊。”彭品成和小广算是见过的，对夏东旭却比较陌生，只知其名不知其人。所以要客套些。

“哈哈，彭处长，您可掌握着全省对外宣传的重权啊，我们C市的形象就在你的手指间啊，我这个做市长的，不陪不行啊，哈哈。”夏东旭爽朗的笑着。接待省里的处长，一定要把他的职权放在全省的高度来定位，这样听起来特别受用，比如你接见省教育厅基础教育处长蹦达女士，你得说：“蹦处长啊，你可掌握着全省基础教育发展的重权啊。”

夏东旭长期在省政府机关，深谙其道，这样一说，气氛就热烈起来了。那个时代，也就是嘴巴上把权力放大来说说而已，不象现在，有些芝麻小吏，在实际工作中极度放大自己的那点小权力，倒真的把自己当成玉皇大帝了，可恶，可耻、可恨、可怜！

小广听到夏东旭说到位了，心里很是舒畅，几年下来，小广总觉得自己不怎么会说这些话，幸好组织上安排了夏东旭这个资深人士来做市长。而夏东旭来了之后，也一直和自己保持有默契的工作关系和友善的私人友谊，这点让小广格外开心，也对C市未来的发展充满信心。

酒桌上，不仅坐着夏东旭和冯广田，还坐着市委常委、秘书长万海保、常委宣传部长、分管旅游的副市长曹丰等领导，如果话题稍一放松，这样的饭局极可能转变成以小广和夏市长为核心的C市市领导的工作餐了，所以，有着丰富经验的夏东旭一开场就把彭品成的职权和对C市的重要性做了个高度评价，来暗示整个饭局必须以彭处长为中心。正如他接到小广邀请后，他心里所想：要来，就给足彭品成面子。

“太美了。那真是一条古商道，麻石条铺就的。冯书记您去过吗？”听到冯书记问自己对牛牯岭的印象，彭品成赞叹着。

“前不久我去了一趟，那条古道，让我仿佛听到了古人的呼吸声，汗水的滴答声。”小广充满诗意的说。

“那条古商道，无论是个体的生命还是一段自足的历史，岁月流逝之后，黄沙掠过之后，很多真爱都被这条古商道铭刻。看到古商道，我感受到的，不仅是岁月，还有风声，还有叹息，还有山歌的呼唤。”坐在末席的章三，傻乎乎的，居然毫不理会或者说丝毫不懂官场规矩，冒昧的插话了。

好在小广及时接过了章三的话：“恩，章三说的对，我们无法知道却完全可以想象，这条古商道，一定保留着鲜活的人性声音，一定有许多珍贵的心灵见证。我去的时候，在古商道看见了一个凉亭，看到了惜字塔，这些珍贵的留存记录着先人的生命留痕，也给我们留下了岁月的真实。所以，我特别希望彭处长组织新闻记者来采访的时候，突出宣传推介其中的文化底蕴和A商那不畏艰辛、勇于开拓的足迹。”

“好的，冯书记，这次去牛牯岭印象太深了。”彭品成接着说，“下一步，我们会组织记者来采访，认真挖掘景点背后的魅力。罗斯金说过，一个伟大的民族以三部书合成其自传：记录行为之书，记载言论之书和记载艺术之书。欲了解其中一部必以其他两部为基础，但尤以艺术之书最值得信赖。所以，我建议，在牛牯岭景区，可以成立一个书画艺术中心，不仅依据史料整理过去那些可贵的精神断面，对往昔艺术进行梳理，同时进行推广有本区域特色的艺术符号，让游客的心灵能进行一场睿智的对话。”

“我觉得这个建议可行。”夏市长对曹丰副市长说：“曹市长你那可以组织文化局耗联的文化学者和艺术家们，去现场看看，选准地方，早动手，争取尽快实施。有些需要政府配套支持的，你在市长办公会上提出来，我们特事特办。”

彭品成一行走后，曹丰很快就组织了选址考察，还真是特事特办，很快就动工了。这个艺术中心成立的消息，在C市文化艺术界产生强烈反响，不少文化名流纷纷申请组建自己的工作室，而章三，则成了这个艺术中心的临时负责人。好在当初章三在东方一中读中学的时候，就耗联主席非常熟悉，和那些C市十八才子也举办过笔会，联络起来也便利了许多。

这边在紧张的筹备着，彭品成也在抓紧时间联络新闻记者，在7月1日前，大型记者采访团对牛牯岭进行了深度的专题报道。

配合着这次新闻报道热潮，牛牯岭景区的营销战役也打响了，乡村游、艺术游、考古探幽，章三还找到了〈A省都市报〉，联合开展给订户免费送门票的活动，一时间，牛牯岭旅游成了都市人休闲度假的热门。

罗中衡从中央党校学习归来了，脚步刚踏进C市，关于罗中衡要被提拔的传闻就开始蔓延着，而热门的去处锁定两种说法，一是去省委担任组织部长，二是去B市担任市委书记，进省委常委。

这次在京城学习，罗中衡非常意外的发现，国内著名学者魏教授在上课的时候，居然把东方县作为一个案例拿出来分析解剖，并在课堂上点了罗中衡的名。

课后，罗中衡谦恭的向魏教授请教几个问题时，魏教授轻松愉悦的和罗中衡闲聊起来，说到自己的学生冯广田就在C市工作，几年前自己还出席了冯广田的婚礼，冯广田只要在京城过年，就一定会来自己家吃上一顿饭。

言语间，罗中衡一定程度上感悟到小广的家族背景。心里颇为感叹：象冯广田这样年轻优秀的干部真的需要好好培养。

罗中衡回来后，夏东旭曾秘密的打了一个电话给常务副省长张爱国，打听罗中衡的去处，以及罗中衡之后的C市的人事布局。

“东旭，省里还没最后定，也许你做书记广田做市长，也许广田同志直接升书记，无论怎样，你必须牢记，要和冯广田同志保持友好默契的工作关系，C市的班子经过敖务农和蔡少波的动荡之后，干部队伍出现了小心翼翼的苗头，出现了观望的情绪，你们必须精诚团结，必须全面提升激励广大干部队伍的工作积极性。至于罗中衡同志的职务，省里还在等中央的通知。不要轻信谣言，扎扎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就是最正确的。”张爱国语重心长的告慰着夏东旭。

“省长，广田同志工作方面综合素养很高，我非常钦佩他，并且，他待人接物处处表现得非常大气，这段时间我们配合得很好。”夏东旭委婉的表态。

听到夏东旭这样说，张爱国心里踏实了很多。

尽管章铁男早就知道吴金坤曾经是土霸王县长，可没想到，吴金坤来自己这担任副总经理后，在公司表现的非常低调沉稳，地产公司难免有很多场面上的应酬，这是章铁男的弱势，却是吴金坤的强势。有着章铁男的财力支持，吴金坤花起钱来也不含糊，一掷千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吴金坤不是糊涂的人，花出去的钱就得想办法弄到项目赚更多的钱回来，几个月来，吴金坤大大小小还真的签到了几个项目，不仅获得了高档轿车、大哥大、楼房的实物奖励，也有了近百万的存款。

章铁男的儿子章小虎已经16岁了，身材高大，却不喜欢读书，一下课就衡金坤这个吴伯泡在一起，学会了开车，学会了抽烟喝酒。

章铁男什么都不怕，都觉得有办法解决，就是拿自己儿子没办法。只好叮嘱老吴，要多多管教管教小虎。

这晚，吴金坤带着章小虎吃完晚饭，准备开车送小虎回去。

“吴伯，让我开下车吧，我好久没开车了。”章小虎央求着。

“不要，路上人多，还是我来开。”吴金坤劝阻着。

“没关系，我开慢点，你坐我边上监督。就开一下，让我开下吧，吴伯。”

吴金坤拗不过，只好和小虎换了个位置。

一路上，章小虎开得还是平稳。

到了胜利路口，小虎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少女在追一个瘦高个男的，小虎加点速度，跟了上去，只听见那女的在喊叫：“把包还给我。抢劫啊。把包还给我。”

“草，居然是抢包的！”章小虎最鄙视这样抢女人包的男人，心中怒火上升，车速就快了很多。

正巧那劫匪正要穿越胜利路想钻进小巷。小虎再次提速，开着车子冲了过去……

（最近身体不舒服，颈椎很酸痛，后脑窝也时常阵痛，更新会慢点，这段时间工作繁忙，但也基本做到翻页就更新，从今天起，各位大哥不要催更新了。我很累。）

夜色中，章小虎的车子，象一匹马，野马。

车子加速，有风，很大的风。

一个慌乱的身影倒下了，有血在冒，大片的血。

野马停住了，空气在凝固。

丢包少女跑了过来，捂着嘴巴，尖叫一声，哭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报警了，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

警笛声响了。

现场有秩序的忙乱着。120急救、警察勘察。

目击者口供。

章小虎亲眼看着一个生命的凋谢，脸色煞白。

吴金坤毕竟社会经验丰富得多，立即下了车，配合着警察做现场取证，老吴非常清楚，现场的目击证人非常重要，将直接影响章小虎的人生。

好在丢包少女一直在车旁，好在死者手上还提着少女的挎包。现场的调查取证对章小虎比较有利。在问及工作单位时，丢包少女说自己是天豪KTV的楼面部长小雯。

现场急救的医护人员无奈的宣布，伤者已经死亡。一块白布掩盖着一个冰冷的身体。

章小虎被带上了警车，吴金坤和丢包少女一同上了警车。

此时，《A省都市报》记者黎四也赶到了现场，迅速开展新闻采访，他要抢在晚上截稿前完成这个突发新闻的采写……

章铁男接到吴金坤电话后，暴跳如雷。

很快，大刚、曹俊林等战友和章铁男聚在一起。

“小虎撞死人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协商怎么处理解决。”曹俊林打破了沉静。

“小虎还没有驾照。”章铁男忧虑的说。

“小虎有见义勇为成分，应该属于过失犯罪，或交通肇事。不会很严重的。”大刚安慰着章铁男。

“我现在担心会定性故意杀人。”章铁男忧心忡忡，他还是习惯先把问题往最坏处想。

“不会的，小虎没有杀人动机，不可能是故意杀人，铁男，你别太担忧了。”曹俊林发现章铁男心情很忧愁，连忙劝慰着。平素章铁男一向是沉稳冷静的，但这次是自己的儿子出事，也难免慌神了。

“小虎还未成年，也没有逃离现场，应该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大刚继续宽慰着。

最后，大伙做了分工，大刚负责和警方接触，并获取死者资料，曹俊林负责抚恤死者家属。

这是一个无眠之夜。

在警局，章小虎神情恍惚，16岁的学生，亲眼看到一个生命在自己车轮下消逝，这是非常剧烈的心灵撞击。

吴金坤一直守侯在警局，丢包少女小雯能在天豪做到部长，自然不是一般的街头少女，当她听到章小虎是章铁男的儿子时，心里一怔，她知道，章铁男是大刚的大哥，如今章小虎犯事了，自己一定要帮着做人证，章小虎是听到自己呼救后才加速去追劫匪的，这是事实。所以小雯做完笔录后，也没有离开。

警方很快就调查清楚了，死者叫王二毛，绰号叫大猴子，是本地的惯偷，经常在胜利路一带行窃，家里只有老母亲一人，在社会上还有些拜把子的哥们。听到大猴子被撞死的消息后，他那帮拜把子的哥们纷纷来到公安局，讨要说法。

吴金坤看到死者的朋友越来越多，赶紧拨打了章铁男的电话。

章铁男选择了和警方沟通，并告诫大刚千万不要联络那些江湖上的朋友，尽管那些江湖老大随便一个就能镇住这些偷摸之辈的小喽罗。

这是章铁男第一次拨打宋龙明的电话，由于小广的关系，章铁男和宋龙明很熟悉，但章铁男却很少主动联系宋龙明，更别说开口求助了。反倒是大刚，隔三岔五的会打宋龙明的电话，说些闲淡的轻松话，宋龙明一向以勤勉严肃著称，却也经常被大刚逗笑。于是大刚总是批驳铁男过于矜持，其实宋局长很好说话的。

宋龙明接到章铁男的电话，丝毫不觉得意外。自己的地方上出现命案，作为公安局长，宋龙明第一时间就掌握了基本案情，也知道了章小虎的主要社会关系：父亲章铁男。

听到电话那头章铁男支支呜呜的声音，宋龙明心里一热，小广的这个朋友，人品真的不错。

宋龙明对章铁男的印象非常得好，重要的一点就是章铁男正直，重感情，更难得是，章铁男知道约束自己，知道约束自己身边的人，如果不是章铁男的紧密叮嘱，大刚说不定会演变成黑道大哥。

大刚掌控天豪以来，宋龙明也关注到大刚和那些地面上的混混有交往，内心也担忧大刚会逐步改变自己，几年下来，大刚除了帮一些人说说好话求求情之外，并没有其他违法行为，宋龙明也就放心不少。毕竟大刚管理的是娱乐场所，是B市最高档的娱乐场所，不可能不和方方面面的人接触，所以几次吃饭的时候，宋龙明总会委婉的提醒章铁男，要多叮嘱大刚。宋龙明知道，章铁男在他那帮战友心目中，有着极大的威信。

章小虎闹出人命，让宋龙明非常紧张，好在随着审问的进展，越来越有利于章小虎，在公诉的时候，章小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可怜天下父母心，宋龙明感受到了章铁男是万般无奈才给自己打电话的，自然在电话里对章铁男好好的宽慰了一阵，并说了在警局里，小虎是安全的，不会被冲击和伤害。

这个夜晚就这样的过去了，纵使宋龙明干了一辈子公安，也没想到第二天发生的事情会让他头疼。

第二天，随着《A省都市报》的清早上市，章小虎一案顿时成为B市的热门话题，成为最火热的谈资。记者黎四图文并茂的采访报道了这个新闻，情节生动，图片触目惊心，版面编排也非常醒目，非常吸引眼球。

“鲁科长，你能尽快过来下吗？”袁世蕃看到《A省都市报》的新闻报道后，心里一阵狂喜，记者黎四采访了一个整版，详细报道了案情，开车的是没有执照的章小虎，丢包少女是天豪的员工。这些信息汇聚在袁世蕃的脑子里，让袁非常兴奋。铁男集团是天豪的两大股东之一，铁男的儿子、天豪的少女，开车撞死人……袁世蕃觉得有文章可做，要做这个文章，离不开大才子鲁一鸣鲁秘书鲁科长。

鲁科长接到电话，随便找个理由跟办公厅分管副主任请了假，就往省城赶。

袁世蕃已经在宾馆里开好了房间，等候着鲁秘书。同时，袁世蕃通过私人渠道，找到了大猴子的那帮哥们，四处造谣，并找到了大猴子的老母亲。

当鲁秘书风尘仆仆来到客房时，袁世蕃开心的拥抱着鲁大秘书，两人相见，分外亲密，很快，稿纸铺开了……

速度真快。一封言辞激烈的、署名为‘一群呼唤社会良知的老干部’的紧急汇报材料快递到了省市领导手中。里面几个主要的观点让人惊讶不已。

1、章小虎虽然年少，还是学生，却一直松懈学习，在校名声极差，常和社会青年来往。

2、章小虎的父亲是铁男集团的董事长章铁男，铁男集团是天豪的二大股东之一。出事的时候，章小虎是带着天豪夜总会的三陪小姐狂街的，当大猴子偷包后，章小虎杀心大起，蓄意开车撞死大猴子。

3、当时章小虎的车上，还坐着刑满释放人员。

4、铁男集团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其主要成员大刚，长期和社会闲杂人等密切来往，是B市臭名昭著的黑道老大，多次在天豪斗殴。另一主要成员二刚，是C市著名的大流氓，多次在C市打架斗殴，社会反响非常恶劣。大刚也多次带领B市黑道人士去C市帮助二刚，殴打敲诈外来客商，迫使外商退出C市。

5、铁男集团发家在C市，C市市委副书记冯广田和曾任C市公安局长现任B市公安局长的宋龙明是这个黑社会团伙的保护伞。

6、C市市委副书记冯广田对外宣称自己是常务副省长张爱国同志的女婿，工作作风非常霸道嚣张。宋龙明担任B市公安局长后，每年都从铁男集团获取红利。数目高达百万之多。

曹俊林把车子停得很远，提着一大包东西，走进了蚯蚓巷。死者大猴子的家就住在这里。

自从退伍投身商海以来，曹俊林一直小心翼翼的经营着，做生意，和人生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平安就好。无论是BP机，还是大哥大，曹俊林都严把质量关，尽可能的减少顾客投诉，这不仅是打造品牌的需要，也可以给自己节省大量的时间。战友几个几年来苦心经营，一路走来还算顺利。这次小虎的事情，曹俊林拿定主意，无论什么代价，全部满足死者母亲的要求，老人家唯一的儿子走了，曹俊林想好了，一定要让老人家的好好的度过余生。

可这个好好的，能好到什么程度呢。作为一个母亲，最难过的事情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道理曹俊林太了解了。当初自己上战场的时候，自己的母亲一直激励自己，要在战场上报效祖国，可在临别的一刻，老母亲给自己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儿啊，无论如何，你得活着回来啊。’

这就是一个母亲的心声，她也许会在公开场合表现出自己的伟大和坚强，内心却是无限质朴的母爱。

把车子老远就停下，曹俊林就是不想太招摇，大猴子是被车撞死的，在老人心碎的时刻，轿车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可能会变成刀子，撕割着老人的心。

曹俊林提着东西，步履沉重的朝大猴子家走去，每迈出一步都非常的沉重，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又要面对满脸老泪的母亲了。当出从战场回来的时候，也去看望了几个牺牲战友的父母，那老泪纵横的情景，让人心碎。此后，曹俊林就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可今天自己又要面对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曹俊林想，就算大猴子是个惯犯，可在他母亲的心目中，他就是一个儿子。是一位母亲辛苦喂大的娃。

到了家门口，曹俊林听到里面非常的喧嚣，听声音，是很多青壮年男人的喧嚣声。曹俊林心里一楞：是些什么人在里面？

曹俊林敲开门后，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屋子里烟雾袅绕，十多个男子在里面站着坐着，说着，叫着。

“请问二毛娘在吗？”曹俊林非常客气的问到。进屋后，曹俊林快速环视了一圈，没发现老人家。

“你是什么人啊，草。”一个矮胖子气势汹汹。

“一定是章小虎的家里人，看那心虚的傻比样，草。”一个小光头接着骂道。

有了两个人带头，其他的人也涌了过来，纷纷口出脏言。

“我是章小虎的叔叔，你们是什么人？二毛娘在里面吗？”曹俊林说着就往里面走，他猜测，二毛娘可能在卧室里。

“走什么走，有话就在这里说。草。”矮胖子伸手就挡住了曹俊林。

曹俊林伸出左手，拨开了矮胖子。继续往里面走。

“草，打人了，打上门来了。”矮胖子叫嚣着。

“咚！”小光头第一个挥出一拳，砸在曹俊林后背上。接着，矮胖子也朝着曹俊林的肚子捅了一拳。

“什么鸟毛叔叔，就是大刚来了我们也不怕，你们已经杀了二毛了，大不了我们陪二毛上路。叫大刚来啊，死眼镜子。”

曹俊林扶了扶眼镜，没有理会辱骂，挥手拨开挡路的人，径直往里面走去，在里面的卧室，看到一个老太太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在老太太身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

“二毛娘，我是小虎的叔叔，我来向您赔罪来了。”曹俊林诚恳的问候着，可老太太眼皮也没抬一下。

“哭晕几次了，到现在，老人家是滴水未进。”中年妇女说道。

“请问您是……”曹俊林问。

“我是隔壁邻居，我姓胡。”中年妇女回答着。

“胡大姐，别理这个王八蛋，他是杀人犯的叔叔。”矮胖子等人也过来了，碍于老人在，不好再当面出手了。

“你们就让二毛娘休息下行不，都吵了大半天了，烦不烦啊。”胡大姐呵斥着矮胖子等人。

曹俊林一进门就察觉出矮胖子等人一定是大猴子的那帮哥们，心里很感激胡大姐的公道。“胡大姐，我看老太太身体不怎么好，是不是先去医院休养下，所有费用全部由我负责。”

“人都没了，我还休养什么啊。”二毛娘苍老的声音突然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