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中年男人,在瞄到她时,眼神也跟着深了深,一扫而过时,那眼光,似刀锋一般,竟令人觉得背上一阵阵发凉。
仅一道目光就让她觉得不寒而栗,这个男人,是何等的可怕。
她慌忙移开了视线,直直看向靳恒远,恰巧,靳恒远也正在看她,一接收到她发惊之色,自然而然就在桌下面牵起了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似在安抚,慌乱的心,这才定了下来。
“明澹……”
那边,靳媛含笑站起和这男人打起了招呼:
“好些年没见了,瞧瞧啊,你怎么一点也不变老啊!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呢……”
明澹是个很冷峻的男人,因为看到靳媛,而露出了笑脸,上来很绅士的拥抱了一下,嘴里皆是感慨:
“哪能不老。我老很多了,倒是你啊,保养的真是不错,还像三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水灵水灵的。有过那么几回,我们几个老友聚在一起说起你时,都说,你啊,那真叫是越活越年轻……瞧瞧那些个和你同岁的人,一个个的,都已经是老态横生了……”
靳媛低低而笑,笑容的确雅致,人到中年的她,既没有发福,身材也没有走形,脸容那一个丰盈,一般这年纪的女人,哪有这样的风采:
“一别多年啊,怎么可能不老,不老那是妖精……都五十多了呢……”
一番寒暄罢,靳媛把儿子和儿媳介绍给了明澹认得。
“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明澹诧异极了,有意无意的就瞄了一眼身边的女儿,那目光深极了。
“还没定呢!”
靳媛微一笑:
“等婚礼定下来,我就给你们下请贴……”
明澹笑了笑:“那是必须的。”
可不知为何,这笑,看在苏锦眼里,就显得特别的阴森,眼角的余光,那么一撩过,背上就一片沁凉……
明若溪则在边上轻轻的道了一声:
“还没有恭喜你们!”
靳恒远含笑回了一句:
“谢谢。”
很快,上了菜。
酒过三巡,靳媛提到儿子交代下来的任务。
“明澹,今天之所以约见呢,原因,我想令爱也有和你提过了吧……
“当年,因为我的缘故,令你痛失幼女,这件事,叫我愧疚至今。二十几年过去了,明澹,你对我的怨和恼,不知还有多少?
“一直以来,我都无颜再见你,是以,这么多年,再没和你有什么联系。
“想当年,我们还是混在一起长大的。在我眼里,你既是玩伴,更是朋友……因为这件事而闹成那样,我心里有太多不安……”
她执着红酒,对着儿时旧友感叹着:
“如今,旧梦扰扰,常在午夜敲门。我对小弯月曾有多喜欢,事后,我就有多抱歉。”
明澹收了一下笑,轻吁声幽幽散开: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那个时候,我呢,也是情绪不好,这才把你们给骂了,不好意思啊……还把萧至东给打伤了……”
靳媛一怔,没想到会把前夫也给牵扯出来:
“你什么时候把萧至东给打了?”
“我记得,那会儿你又是受了惊吓,又是受伤的,好像在医院待着;他跑来向晚珠道歉,晚珠伤心的厉害,我看着难受,就把气全撒在他身上了……好像还把他扎伤了,他没告诉你吗?”
明澹回忆了一下问。
“没有。”
靳媛轻声道,在她印象当中,出事那些天,他根本就没露过脸,直到她出院了,他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在她恐惧、最需要那个丈夫在身边时,他不在,她对这个男人心冷,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生起来的。
“他还住了好几天院。昏迷了呢!”
“哦……是……是吗?”
靳媛脸上的笑容,一下变得牵强了。
她居然完全不知情。
“都过去了,我现在是易太太了。明澹啊,自小弯月遇难之后,我都没能去看望她一眼,如今,年岁渐长了,常在午夜深思过去,对当年没能去送小弯月最后一程,而每每引以为憾。所以现在,我很想去给她上一束鲜花,再去看她一看,不知道你能不能如我所愿,圆了我这个多年未完成的夙愿啊!”
她无比诚恳的道出了这个请求,一切情感皆来自肺腑。
“当然可以。”
明澹满口答应:“除去明后天,以后只要你有空,我随时可以带你们过去看望她的。明后天不行,你也是知道的,最近我正在和天佑集团谈合作事宜。成不成就看这两天了。”
“那当然那当然,公事最重要了。你能答应,我真是太高兴了……”
靳媛欣喜的敬了一杯酒后,语锋却陡然一转:
“明澹啊,因为我而祸及你,伤到了晚珠嫂子的心,全是我不好……就不知道,晚珠这几年身体可还好?”
“晚珠的病,那是心病,心病得用心药医。”
明澹轻轻一叹,语气却很沉重:
“可是那心药,我是再也没办法给她找着了。所以,这些年,她那病情一直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呢,认得我是谁,能给我做饭,端茶,打领带,知道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晓得我这些年辛苦了。还说要给我生孩子。生一打。
“坏的时候呢,拿了一把水果刀,就敢往我身上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瞧,这手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被她刺伤的……缝了有七八针……”
他指着手臂上的伤疤,给她看。
“怎么会这么严重?”
靳媛凑上去看了一眼,手腕处,还真有一道奇丑无比的疤,不觉跟着蹙起了眉:
“现在,晚珠住在哪里养病?要是方便,我想去看望看望。”
听这口气,池晚珠看来极有可能是变成精神病了。
靳媛一想到,那样一个水灵动人的女人,因为自己而精神失了常,再不通人情世故,心里难受极了,恨不得马上见到她都用得着。
“看望就不用了。她现在啊,是什么人都不认得了。
“医生说了,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以前的事,不记得那是最好的。
“记得多,想得多,她会狂躁,会焦心。
“所以,我都把她隔离起来了,简单的看看书,听听音,还行,老朋友都不能见了,见了她就想挖以前的事,一想,她就能发狂……
“有时,她见到我,记不起我是谁时,就会拼命的打自己的头,问:我是谁,我是谁?
“每次这样发足时,必须给她打镇定剂,才能把她控制住。
“二十年了,她的病,从来就没好过。我给换了好几个知生了,都没用,叹……”
幽幽的感伤,在男人脸上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