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斋类稿》十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元杨翮撰。翮字文举,上元人。父刚中,大德间官翰林待制,著有《霜月集》,今已不传。翮初为江浙行省掾,至正中官休宁主簿,历江浙儒学提举,迁太常博士。刚中为时名宿,所学具有原本,当代胜流多与之游。翮承其家训,益镞厉为古文辞。观虞集、杨维桢等所作《序》,皆俨然以父执自居,则其指授提撕,必为亲切。故其文章格律,多得自师友见闻,意态波澜,能不失先民矩矱。虽边幅未广,酝酿未深,而法度谨严,视无所师承,徒以才气驰骋者,则相去远矣。是集刊於至正末,而刘仔肩选《明雅颂正音》,乃采入其诗。又《杨基集悼杨文举博士诗》,亦有“白发苍髯老奉常,乱离终喜得还乡”句。则翮之没当在洪武初年。今以其未受明禄,故仍系之元人焉。
△《清閟阁集》十二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元倪瓒撰。瓒字元镇,号云林(案梁清远《雕邱杂录》曰:倪云林字元镇,而华亭夏正长寅《赠**之序》称为太宇,不知其何据,谨附识於此),无锡人。
画居逸品。诗文不屑屑若吟,而神思散朗,意格自高,不可限以绳墨。明天顺间,宜兴蹇朝阳有刻本。至万历中,其八世孙珵等复为汇刊,凡十五卷。岁久漫漶,惟毛晋所刊“十元人集”本行世。国朝康熙癸巳,上海曹培廉重为编定,校勘付梓,多所增补。考朱存理《楼居杂著》有《题云林子诗后》一篇,称“素爱其诗,每见一篇一咏,辄收录之。近得蹇氏新刻本,参校其所遗者,存而萃集成帙,多吴游之作。诗得诸体诗及杂文共若干篇,为《外集》一卷。”则蹇刻原非足本,故培廉更为蒐辑也。凡诗八卷、杂文二卷。《外纪》二卷,上卷列遗事、传、铭并赠答、吊挽之作,下卷专载诸家品题诗、画语。毛晋尝刊《云林遗事》,於集外别行,培廉裒为一编。瓒之始末,备列无遗矣。世又有别本《文集》二卷,末有崇祯戊寅《纪同人跋》曰:“《云林诗集》,毛子晋家有刊本。此《文集》二卷,自沧江刘氏钞得之。盖裒辑墨迹而成,非原本也。后见刻本,较此本增多数篇,分为四卷,序次亦稍不同。然文中《荆溪图序》一首,据《宜兴县志》载入者核之,即《题陈惟允画荆溪图》之节本。前后复见,略不一检,则冗杂无绪可知。不及此本之清整也”云云。其考正颇核。今考集中所载,如《题天香深处卷后》、《题紫华周公碑传行状后》、《题师子林图》、《重览紫华周公碑传》、《题周逊学府君遗翰后》、《鹤林周元初像赞》等六篇,皆词意猥鄙,决非瓒笔。
盖自伪本墨迹抄撮窜入,同人未及辨正。培廉此本亦尚载集中。以流传既久,姑仍刊本存之,而附著其可疑如右。
△《玉山璞稿》一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元顾瑛撰。瑛一名阿瑛,又名德辉,字仲瑛,昆山人。少轻财结客。年三十,始折节读书,与天下
胜流相唱和。举茂才,署会稽教谕,辟行省属官,皆不就。
年四十即以家产尽付其子元臣,卜筑玉山草堂。池馆声伎,图画器玩,甲於江左。
风流文采,倾动一时。后元臣仕为水军副都万户。元亡,随例徙临濠。瑛亦偕往,洪武二年卒。尝自题其画像曰:“儒衣僧帽道人鞋,天下青山骨可埋。若说旧时豪侠兴,五陵衣马洛阳街。”纪其实也。《明史文苑传》附载《陶宗仪传》末。
杨循吉《苏谈》曰:“阿瑛好事而能文,其所作不逮诸客,而词语流丽,亦时动人。故在当时,得以周旋骚坛之上,非独以财故也。”今观所作,虽生当元季,正诗格绮靡之时,未能自拔於流俗。而清丽芊绵,出入於温岐、李贺间,亦复自饶高韵,未可概以诗馀斥之。集末附《步虚词》四章,体摹真诰。又小词二首,文二篇,《拜石坛记》,颇疏峭。《玉鸾》一传,为杨维桢得箫而作,摹拟毛颖、革华,则不免陈因窠臼矣。
△《麟原文集》二十四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元王礼撰。礼字子尚,后更字子让,庐陵人。元末为广东元帅府照磨。明兴不仕,聘为考官,亦不就。《江西通志》载吉安人物有王子让,而无王礼,盖误以子让为名也。礼工於文章,著述甚富。尝选辑同时人诗为《天地间集》(案谢翱尝录宋遗民诗为《天地间集》,此袭其名,盖阴以自寓),其名见於郭钰《静思集》中。今已久佚。惟是编尚存,分前、后两集各十二卷。前有李祁、刘定之二《序》。《定之序》谓其“托耕凿以栖迹於运去物改之馀,依麯蘖以逃名於头童齿豁之际。其文奇气硉矹胸臆,以未祼将周京故也。有与子
让同出元科目,佐幕府,其气亦有掣碧海戈苍旻之奇。及攀附龙凤,自拟留文成。然有所作,噫喑郁伊,扪舌骍颜,曩昔豪气澌泯无馀矣。”意盖借礼以诋刘基,然所评与礼文不甚似。《祁序》称其“蔼然仁义之词,凛然忠愤之气,深切恳至,无不可人意者”。斯得之矣。
△《来鹤亭诗》八卷、《补遗》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元吕诚撰。诚字敬夫,昆山人。工於吟咏,诗格清丽,与同里郭翼、陆仁、袁华相唱和。尝於园林蓄一鹤,后有鹤自来为伍,因筑来鹤亭,并以名其诗集。
考集中第一卷多岭南诗。二卷有《洪武辛亥南归重渡梅关诗》云:“去年窜逐下南溟,万里归来鬓已星。”辛亥为洪武四年,是明初尝谪迁广东,已而赦归。其缘何事获谴,则不可考。第八卷诗内有“洪武癸酉”纪年。癸酉为洪武二十六年,而杨维桢《前序》作於至正七年丁亥,至是已四十七年,计其时诚亦耄矣。诸书皆称吕处士,无言其尝仕於明者,则仍元遗老也。集不知何人所编,《维桢序》称“尝和其古乐府,自上京至江南谣弄若干首”。今集中皆无之,则原序虽存,诗已多所散佚,非其原本。又顾嗣立《元人百家诗选》称其尚有《既白轩》、《竹洲》、《归田》诸稿。今所见者惟此集。或维桢所言,在其他集之内欤。
△《云松巢集》三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元朱希晦撰。希晦,乐清人。至正末,隐居瑶州,与四明吴主一、萧台、赵彦铭游咏雁山之中,称“雁山三老”。明初有荐於朝者,朝命未至而卒。是集乃其子豳所编,天台鲍原宏为之序。正统中,其玄孙元谏刊版,章陬又为之序。
《原宏序》称其“飘逸放旷宗於李,典雅雄壮宗於杜”。《陬序》称其“思致精深,词意丰赡。滔滔汨汨如惊涛怒澜,蛟鼍出没,而可骇可愕”。今观其诗,五言诗气格颇清,而边幅少狭,兴象未深,数首以外,词旨略同;七言稍为振拔,古体又胜於近体。溯其宗派,盖瓣香於《剑南》一集。《原序》所称,未为笃论也。
△《环谷集》八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元汪克宽撰。克宽有《礼经补逸》,已著录。其平生以聚徒讲学为业,本不留意於文章,谈艺之家亦未有以文章称克宽者。然其学以朱子为宗,故其文皆持论谨严,敷词明达,无支离迂怪之习。诗仅存十馀首,虽亦濂、洛风雅之派,而其中七言古诗数首,造语新警,乃颇近温庭筠、李贺之格。较诸演语录以成篇,方言俚字,无不可以入集者,亦殊胜之。在其乡人中,不失为陈栎、胡炳文之亚。
文士之文以词胜,而防其害理。词胜而不至害理,则其词可传。道学之文以理胜,而病其不文。理胜而不至不文,则其理亦可传。固不必以一格绳古人矣。此集为国朝康熙初其裔孙宗豫所辑,前列行状、墓表、年谱,末附以汪**等序文,为胡传纂疏诸书而作者。前有三原《孙枝蔚序》,称《祁门三汪先生集》。今以时代不同,析之各著录焉。
△《性情集》六卷(永乐**本)
元周巽撰。巽事迹不见於他书。其诗集诸家亦未著录。惟《文渊阁书目》载有周巽泉《性情集》一部、一册,与《永乐**》标题同。《吉安府志》又载有周巽亨《白鹭洲》、《洗耳亭》二诗,检勘亦与此集相合。而集中《拟古乐府小序》,则自题曰“龙唐耄艾周巽”云云。以诸条参互考之,知巽为其名,而巽泉
、巽亨乃其号与字也。集中自称尝从征道、贺二县猺寇,以功授永明簿。则在元曾登仕版,而所纪干支有丙辰九月,当为洪武九年,则明初尚存矣。巽诗格不高,颇乏沉郁顿挫之致。然其抒怀写景,亦颇近自然,要自不失雅则。集以“性情”为名,其所尚盖可知也。元末吉州一郡,如周霆震、杨允孚、郭钰等,皆有诗集流传,而巽诗独佚,殆亦有幸不幸欤。今据《永乐**》所载,蒐罗编辑,釐为六卷。俾与《石初》诸集并存於世,亦未尝不分路争驰矣。
△《花溪集》三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元沈梦麟撰。梦麟字原昭,吴兴人。举后至元己卯乡荐,授婺源州学正,迁武康令。至正中,解官归隐。明初以贤良徵,辞不起。应聘入浙、闽校文者三,为会试同考者再,太祖称之曰“老试。”官然知其志不可屈,亦不强以仕。年垂九十而卒。梦麟以前朝遗老,不能销声灭迹,自遁於云山烟水之间,乃出预新朝贡举之事。此与杨维桢等之修《元史》、胡行简等之修《礼书》,其踪迹相类。
以较丁鹤年诸人,当降一格。然身经徵辟,卒不受官,较改节希荣者,终加一等。
仍系诸元,曲谅其本志也。是集为其玄孙江西按察司佥事清所编。凡诗文四百二十四篇。梦麟与赵孟頫为姻家,传其诗法,七言律体最工,时称“沈八句”。刘基早与之游,尝寄赠曰:“杜陵老去诗千首,陶令归来酒一樽。”其文其人,具见於是矣。
△《樗隐集》六卷(永乐**本)
元胡行简撰。行简字居敬,新喻人。至正二年进士,授国子监助教,历翰林修撰,除江南道御史,迁江西廉访司经历。遭世乱,乞归,以经学教授乡里。事迹见《江西通志》中。考《明史礼志》,载洪武二年诏郡县举高洁博雅之士,同修《礼书》。至者八人,而行简与焉。是明初尚存。故集中《晏公庙喻真人》二碑均有洪武年号。然《明太祖实录》又载“徵江西儒士刘于、胡行简等至京,欲官之,俱以老病辞,各赐帛遣还”。则尚未受明官也。行简文章,以冲和澹雅为宗,虽波澜未阔,而能确守法度,不为支离冗赘之词。拟之元末,殆李祁《云阳集》之流。其诗传者无多,《墨竹》一章,於故君旧国之思,再三致意,亦颇可见其节操。焦竑《经籍志》所列元末明初诸集,为数最夥,而独无此集之目,是明代传本已鲜。今从《永乐**》蒐辑编缀,厘为六卷,存其概焉。
△《东山存稿》七卷、《附录》一卷(内府藏本)
元赵汸撰。汸有《周易文诠》,已著录。初,汸於洪武二年应召修《元史》,归未逾月而卒。其门人汪荫裒辑遗文为一编。后其门人范准又蒐罗补缀,汪仲鲁为之序,但称若干卷而不详其数,似作《序》时尚未编定也。又有嘉靖戊午《鲍志定序》,称“文集散佚,间辑於汪、范二君而未备也。先翰林於先生为莫逆交,故诸所撰述,留余家藏书楼中大率悉备。先君子棠野公追念世好,收摭先生遗文,总汇成集,携游北雍。潜川豫菴汪君亟请绣梓”云云。则此本乃志定之父所编,非汪荫、范准之旧也。凡诗词一卷、文六卷,《附录》一卷。诗文间注本事,有似汸自注者。有称汸为先生,如《赠推命焦月岩》、《咏蟋蟀》二诗及《虞集私试江西六君子策》之类,灼然为后人所加者。详其语意,殆汪、范二人所附欤。康熙辛酉赵吉士重刊《跋》,称“第六卷虞集行状中阙二页”。
今考此篇之末,其文未毕,盖尚阙其末一页,不但二页也。有元一代,经术莫深於黄泽,文律莫精於虞集。汸经术出於泽,文律得於集。其渊源所自,皆天下第一。故其议论有根柢,而波澜意度均有典型,在元季亦翘然独出。诗词不甚留意,然往往颇近元祐体,无雕镂繁碎之态。盖有本之学,与无所师承,剽窃语录自炫为载道之文者,固迥乎殊矣。
△《东维子集》三十卷、《附录》一卷(浙江孙仰曾家藏本)
元杨维桢撰。维桢有《春秋合题著说》,已著录。此其初刊诗文集也。维桢以诗才奇逸凌跨一时。此编乃录文二十八卷,诗仅两卷,又以杂文六篇足之。盖以文为主,诗特附行耳。朱国桢《涌幢小品》载王彝尝诋维桢为“文妖”。今观所传诸集,诗歌、乐府出入於卢仝、李贺之间,奇奇怪怪,溢为牛鬼蛇神者,诚所不免。至其文则文从字顺,无所谓“翦红刻翠以为涂饰,聱牙棘口以为古奥”者也。观其於句读疑似之处,必旁注一“句”字,使读者无所岐误。此岂故为险僻,欲使人读不可解者哉?其作《鹿皮子文集序》曰:“卢殷之文凡千馀篇,李础之诗凡八百篇,樊绍述著《樊子书》六十卷,杂诗文凡九百馀篇,今皆安在哉?非其文不传也,言庞义淫,非传世之器也。孔孟而下,人乐传其文者屈原、荀况、董仲舒、司马迁。又其次王通、韩愈、欧阳修、周敦颐、苏洵父子。我朝则姚公燧、虞公集、吴公澄、李公孝光。凡此十数君子,其言皆高而当,其义皆奥而通也。”观其所论,则维桢之文不得概以妖目之矣。陶宗仪《辍耕录》载维桢《辨统论》一篇,大旨谓元继宋而不继辽、金。此集不载此篇,未喻其故。今恭奉谕旨,补入集内。盖维桢虽反颜
吠主,罪甚扬雄,而其言可采,则不以其人废之。仰见圣人衮钺之公,上超万古,非儒生浅见之能窥也。
△《铁崖古乐府》十卷、《乐府补》六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元杨维桢撰。其门人吴复所编。维桢以乐府擅名,此其全帙也。乐府始於汉武,后遂以官署之名为文章之名。其初郊祀等歌,依律制诗,横吹诸曲,采诗协律,与古诗原不甚分。后乃声调迥殊,与诗异格,或拟旧谱,或制新题,辗转日增,体裁百出。大抵奇矫始於鲍照,变化极於李白,幽艳奇诡、别出蹊径,岐於李贺。元之季年,多效温庭筠体,柔媚旖旎,全类小词。维桢以横绝一世之才,乘其弊而力矫之,根柢於青莲、昌谷,纵横排奡,自辟町畦。其高者或突过古人,其下者亦多堕入魔趣。故文采照映一时,而弹射者亦复四起。然其中如《拟白头吟》一篇曰:“买妾千黄金,许身不许心。使君自有妇,夜夜白头吟。”与三百篇风人之旨亦复何异?特其才务驰骋,意务新异,不免滋末流之弊,是其一短耳。
去其甚则可,欲竟废之则究不可磨灭也。惟维桢於明初被召,不肯受官,赋《老客妇谣》以自况,其志操颇有可取。而《乐府补》内有所作《大明铙歌鼓吹曲》,乃多非刺故国,颂美新朝,判然若出两手。据《危素跋》,盖聘至金陵时所作。
或者惧明祖之羁留,故以逊词脱祸欤。然核以大义,不止於白璧之微瑕矣。
△《复古诗集》六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元杨维桢撰。所载皆琴操、宫词、冶春、游仙、香奁等作,而古乐府亦杂厕其间。乃其门人章琬所编,以其体皆时俗所置而不为,故以“复古”为名。《琬序》称辑前后所制者二百首,连吴复所编又三百首。而今止一百五十二首,数不相符,或后人已有所删削,非完本欤。其中《香奁》诸诗,为他本所不载。古乐府诸篇则与《铁崖乐府》相复者数十首,而稍有异同。如《石妇操》“山夫折山花”句上,乐府本尚有“峨峨孤竹冈,上有石鲁鲁”二句。“山头朝石妇”句,乐府本作“岁岁山头歌石妇”。又《烽燧曲》一首,乐府本以上二句作下二句,其文互有颠倒。又乐府本所载诗题与此本异者,如《北郭词》之作《屈妇词》,《秦宫曲》之作《桑阴曲》,《合欢词》之作《生合欢》,《空桑曲》之作《高楼曲》。此类不一而足。盖吴复编《铁崖乐府》在至正六年,琬编此集在至正二十四年,相距几二十载。殆维桢於旧稿又有所改定,故琬据而录之。此当从其定本,不当泥其初稿者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