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氏卒。声子也。不赴于诸侯,不反哭于寝,不祔于姑,故不曰薨。不称夫人,故不言葬,不书姓。为公故,曰“君氏”。
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
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频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潢汙行潦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风》有《采蘩》、《采*频》,《雅》有《行苇》、《泂酌》,昭忠信也。”
武氏子来求赙,王未葬也。
宋穆公疾,召大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曰:“先君舍与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灵,得保首领以没,先君若问与夷,其将何辞以对?请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虽死,亦无悔焉。”对曰:“群臣愿奉冯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为贤,使主社稷,若弃德不让,是废先君之举也。岂曰能贤?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务乎?吾子其无废先君之功。”使公子冯出居于郑。八月庚辰,宋穆公卒。殇公即位。
君子曰:“宋宣公可谓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商颂》曰:‘殷受命咸宜,百禄是荷。’其是之谓乎!”
冬,齐、郑盟于石门,寻卢之盟也。庚戌,郑伯之车偾于济。
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又娶于陈,曰厉妫,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己子。
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石碏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骄、奢、淫、泆,所自邪也。四者之来,宠禄过也。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祸。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弗听。其子厚与州吁游,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
【译文】
三年春,周历三月二十四日,周平王逝世,讣告上写的是庚戌日,所以《春秋》也记载死日为庚戌,即十二日。
夏季,君氏死。君氏就是声子,没有发讣告给诸侯,安葬后没有回到祖庙哭祭,也没有把神主放在婆婆神主的旁边,所以《春秋》不称“薨”。又由于没有称她为“夫人”,因此不记载下葬的情况,也没有记载她的姓氏。只是因为她是隐公的生母,所以才称她为“君氏”。
郑武公、郑庄公先后担任周平王的卿士,平王暗地里又将朝政分托给虢公,郑庄公埋怨周平王,平王说:“没有这回事。”所以周、郑交换人质。公子狐在郑国作为人质,郑国的公子忽在周作为人质。平王逝世,周王室的人想把政权交给虢公。四月,郑国的祭足带兵割取了温地的麦子。秋天,又割取了成周的谷子。所以周朝和郑国结下了仇恨。
君子说:“言语不由内心发出,即使交换人质也没有好处。设身处地将心比心来办事,又用礼仪加以约束,虽然没有人质,又有谁能离间他们?如果确有诚意,即使是山沟、池塘
里*频、蘩、蕰、藻这一类的野菜,一般的竹器和金属器皿,大小道上的积水,都可以献给鬼神,进给王公,何况君子建立了两国的信任,按照礼仪办事,又哪里还需要人质?《国风》有《采蘩》、《采*频》,《大雅》有《行苇》、《泂酌》这些诗篇,就是为了表明忠信的。”
武氏子来求取助丧的财物,这是由于周平王还没有下葬。
宋穆公病重了,召见大司马孔父而把殇公嘱托给他,说:“先君抛弃了他的儿子与夷而立我为国君,我不敢忘记。如果托大夫的福,我能得以保全生命,先君如果问起与夷,将如何回答呢?请您侍奉与夷来主持**,我虽然死去,也不后悔什么了。”孔父回答说:“群臣愿意侍奉您的儿子冯啊!”穆公说:“不行,先君认为我有德行,才让我管理**。如果丢掉道德而不让位,这就是废弃了先君的选拔,哪里还能说有什么德行?发扬光大先君的美德,难道能不急于办理吗?您不要废弃先君的功业!”就命令公子冯到郑国去住。八月初五,宋穆公去逝,殇公即位。
君子说:“宋宣公可以说是能了解人了。立了兄弟穆公,他的儿子却仍继续受了君位,这是他的遗命出于道义。《诗经·商颂》说:“殷王传授天命都合于道义,所以承受了各种福禄;就是说的这件事吧。”
冬季,齐国和郑国在石门会盟,这是为了重温在卢地结盟的友好关系。冬季某一天,郑伯的车翻到济水里。
卫庄公娶
了齐国太子得臣的妹妹,名叫庄姜。庄姜漂亮却没有生孩子,卫国人因此为她写《硕人》这篇诗。卫庄公又在陈国娶了一个妻子,名叫厉妫,生了孝伯,很小就死了。跟厉妫陪嫁来的妹妹戴妫,生了桓公,庄姜便把他作为自己的儿子。
公子州吁,是卫庄公宠妾的儿子,得到庄公的宠爱,而偏爱武事。庄姜很讨厌他。石碏规劝庄公说:“我听说喜欢自己的儿子,应当以道义去教育他,不要让他走上邪路。骄傲、奢侈、放荡、逸乐,这是走上邪路的开始。这四种恶习之所以发生,是因为宠爱过甚。如果准备立州吁做太子,那就定下来;如果还不定下来,会逐渐酿成祸乱。那种受宠而不骄傲,骄傲而能安于地位下降,地位下降而不怨恨,怨恨而能克制的人,是很少的。而且低贱侵害尊贵,年少驾凌年长,疏远离间亲近,新人离间旧人,弱小欺侮强大,**破坏道义,这就是六种反常现象。国君行事得宜,臣子服从命令,父亲慈爱,儿子孝顺,兄爱弟,弟敬兄,这就是六种社会伦理。舍弃正常而效法反常,这就会很快地招致祸害,作为君主,应该尽力去掉祸害,现在却加速它的到来,恐怕不可以吧!”庄公不听。石碏的儿子石厚和州吁交往,碏禁止没有用,卫桓公即位,石碏就退休了。
隐公四年
【原文】
四年春,卫州吁弑桓公而立。
公与宋公为会,将寻宿之盟。未及期,卫人来告乱。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郑人欲纳之。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于郑,而求宠于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郑以除君害,君为主,敝邑以赋与陈、蔡从,则卫国之愿也。”宋人许之。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公问于众仲曰:“卫州吁其成乎?”对曰:“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夫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矣。夫兵犹火也,弗戢,将**也。夫州吁弑其君而虐用其民,于是乎不务令德,而欲以乱成,必不免矣。”
秋,诸侯复伐郑。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羽父请以师会之,公弗许,固请而行。故书曰“翚帅师”,疾之也。诸侯之师败郑徒兵,取其禾而还。
州吁未能和其民,厚问定君于石子。石子曰:“王觐为可。”曰:“何以得觐?”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陈、卫方睦,若朝陈使请,必可得也。”厚从州吁如陈。石碏使告于陈曰:“卫国褊小,老夫耄矣,无能为也。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陈人执之而请莅于卫。九月,卫人使右宰丑莅杀州吁于濮,石碏使其宰獳羊肩莅杀石厚于陈。
君子曰:“石碏,纯臣也,恶州吁而厚与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
卫人逆公子晋于邢。冬十二月,宣公即位。书曰“卫人立晋”众也。
【译文】
四年春,卫国的州吁杀了卫桓公而自立为国君。
鲁隐公和宋殇公会见,打算重新开始在宿地所建立的友好关系。还没有到预定的日子,卫国人来报告发生了叛乱。夏季,隐公和宋殇公在清地会见。
宋殇公即位,公子冯逃亡到郑国。郑国人想送他回国。等到州吁立为国君,准备向郑国报复前国君结下的怨恨,以此讨好诸侯,安定国内民心。他派人告诉宋国说“君王如果进攻郑国,铲除君王的祸害,以君王为主,敝邑出兵出物,和陈、蔡两国作为属军,这就是卫国的愿望。”宋国答应了。这时候陈国、蔡国正和卫国友好,所以宋殇公、陈桓公、蔡国人、卫国人联合攻打郑国,包围了国都的东门,五天以后才回去。鲁隐公向众仲询问说:“卫国的州吁能成功吗?”众仲回答说:“我只听说用德行安定百姓,没有听说用祸乱的。用祸乱,就像要理出乱丝的头绪,反而弄得更加纷乱。州吁这个人,仗恃武力而安于残忍。仗恃武力就没有人民,安于残忍就没有忠心的人。大家背叛,亲近离开,难以成功。军事,就像火一样,不去制止,将会焚烧自己,州吁杀了他的国君,又暴虐地使用百姓,不致力于建立德行,反而想通过祸乱来取得成功,就一定不能免于祸患了。”
秋季,诸侯再次攻打郑国。宋殇公派人前来请发救兵,隐公推辞了。羽父请求出兵会合,隐公不同意。羽父坚决请求以后便前去。所以《春秋》记载说“翚帅师”,这是表示憎恶他。诸侯的军队打败了郑国的步兵,割取了那里的谷子就回来。
州吁不能安定他的百姓。石厚向石碏询问安定君位的办法。石碏说:“朝觐周天子便可以取得合法地位。”石厚说:“如何才能去朝觐呢?”石碏说:“陈桓公正受到天子的宠信。现在陈、卫两国正互相友善,如果朝见陈桓公,让他代为请求,就一定可达目的。”于是石厚就跟随州吁到了陈国。石碏派人告诉陈国说:“卫国地方小,我年纪大了,不能做什么事了,这两个人,确实杀死了我国君主,请您趁此机会除掉他们。”陈国人把这两个人抓住,而请卫国派人来陈国处理这件事。九月,卫国人派右宰丑在陈国的
濮地杀了州吁,石碏派他的管家獳羊肩在陈国杀了石厚。
君子说:“石碏真是个忠臣。怨恨州吁,同时连上石厚。‘大义灭亲’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卫人到邢国迎接公子晋。冬十二月,卫宣公即位。《春秋》记载说“卫人立晋”,这是说出了大众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