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元曲三百首 佚名 3444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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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二世纪前期到十三世纪后期,在南宋王朝先后与金、元对峙的形势下,一种新的文学样式,在金、元统治下的北方兴起了,这就是人们把它与“唐诗”、“宋词”并称的“元曲”。传统的观念,“元曲”包括杂剧和散曲两部分,但从我们今天看来,它们是两种不同的文学体裁:杂剧是戏剧,而散曲则是诗歌的一体。不过两者在形式上又有联系,杂剧主要部分的唱词,和散曲一样,都是合乐歌唱,要按照曲调来撰写的。它们的关系,就象诗歌和诗剧那样。因此,近人吴梅、任讷等就把那种只用于清唱的曲称为散曲(但实际上后来很多人也只是按谱填词,把它变为诗体的一种了),而把那种有科白、有故事情节的曲(杂剧)称为剧曲或戏曲,以显示它们的区别。①

散曲的兴起比杂剧来得早,它是我国诗歌不断推陈出新的成果,也是国内各民族文化互相融合的产物。

“文律运周,日新其业。”②这是文学演进的一个规律,配合音乐创作的歌词尤其如此。因为社会生活不断发展,音乐和语言也跟着起了变化,诗歌只有跟上这种形势,才能获得新的生命。正是这一点,决定了人民群众往往是新诗体的创造者,因为他们是社会生活中最活跃的因素,语言、音乐的新变总是由他们开辟先路的;从四言诗到骚赋,从古乐府到近体诗,又从诗发展到词,都证明了这一点。

词在初唐盛唐兴起时,本来是形式较为自由的长短句诗,它配合民间歌调和从边疆民族传来的乐曲,在民间广泛流传。中唐以后,文人渐多染指,并在艺术上逐渐加以完善,使它在宋代取得了与五七言诗抗衡的地位。到了南宋后期,由于王朝的萎靡不振,统治阶级文人借词调来点缀他们醉生梦死的生活,使词调的创作日趋绮丽典雅,而北方地区由于战争频繁,****尖锐,从契丹、女真、蒙古等族传来马上弹奏的歌曲,和河北、辽东等地慷慨悲歌的曲调相结合,于是一种新的诗体——散曲,便逐渐在北方形成,先是和词分道扬镳,终于后来居上,代之而起。

我国自古以来就是统一的多民族的国家,从十世纪至十三世纪,在汉族的宋政权建立的同时,契丹、女真、蒙古等族,也先后在北方建立政权。特别是金人的南侵和宋室的南渡,使中国以长淮为界,分裂成为南北两部分。从一一二七年到一二七九年,我国北方地区先后落入女真贵族和蒙古贵族的统治下;后来更由蒙古贵族建立的元朝统一了全国。先后统治北方的这几个少数民族,原来都居住在比较边远的草原、山区或森林里。苍茫辽阔的大地,寒冷干燥的气候,长期游牧狩猎的生活,养成了他们慄悍粗犷的性格,给他们的音乐、诗歌带来了“壮伟狠戾”③的格调。这些乐曲随着胜利者的马足传入黄河流域之后,引起了人们的兴趣,而原来的长短句词调却不能跟它配合,于是有的人就另创新词,这就是明人王世贞所说的“自金元入主中国,所用胡乐,嘈杂凄紧,缓急之间,词不能按,乃更为新声以媚之。”④从元人周德清《中原音韵》等书记载的曲调来看,象[者刺古]、[阿纳忽]、[唐古歹]等,显然就是少数民族的乐曲。

由于汉族传统文化中心的南移,以及大晟乐谱的失传,已经进入了高堂华屋的宋词,在北方减弱了它的势力,于是原来在民间传唱的“俗谣俚曲”便大量涌现,而为文人的创作厨吸收。元人燕南芝庵在《唱论》里说:“凡唱曲有地所:东平唱[木兰花慢],大名唱[摸鱼子],南京(元初以汴梁力南京,即今河南开封)唱[生查子],彰德唱[木斛沙],陕西唱[阳关三叠]、[黑漆弩]。”可见这些曲调传唱地域之广。散曲最初可能主要是在市民中间流传的,所以也叫“街市小令”;不过从[采茶歌]、[山坡羊]、[豆叶黄]、[干荷叶]等曲调看来,有些也是来自农村的。

当然,在这种新兴的歌曲里,也部分地吸收了宋词的成就,不少曲调就是由词调变来的,它们不但调名相同,句式也基本相同。不过词由民间发展到文人手里,从原来的单片小令增为双叠、三叠(个别还有四叠的),有时不免沉缓拖沓,令人厌腻,曲则保留了它们在民间传唱时的单调形式罢了。

从语言发展的情况来看,唐宋以来,由于社会生活日趋复杂,新词汇不断出现,双音词和多音词增加了,文学中产生了一种通俗化的倾向,象唐代的变文、俗赋,宋代的话本小说和说唱文学,就是明显的迹象。宋词既日益典雅化,它的格律已经对活的语言有所束缚,加上南北语音、声调的差异,俗语方言的不同,北方需要产生一种新的诗体以适应这种变化的情况,也是势所必然的。

还有一种值得注意的情况,是随着华北、东北地区各民族在政治、军事上的斗争和经济、文化上的交流,一种新的汉语体系形成了。早在十世纪中叶,契丹族的辽国就在现在的北京地区建都。辽灭金兴,金亡元起,北京在三个多世纪里,成为北**治、文化的中心。北京地区流行的语言,随着政治形势的发展,逐渐与两河、山东地区的语言相融合,形成新的语言体系,与沈约四声、陆法言韵部相去渐远,这就为金元歌曲

的创作提供了新的语言材料。

散曲在元代一般被称为乐府或词,它包括小令和套数两种主要形式。小令又叫做“叶儿”,它是单个的曲子,相当于一首单调的词。它是按照不同的曲调创作的,每一个曲调都有个名称,如[山坡羊]、[水仙子]、[落梅风]、[拨不断]、[沉醉东风]等。每调又各有不同的乐句,因此配合这些曲调写出来的小令,其字数和句式也就各不相同。根据元人周德清《中原音韵》和明人朱权《太和正音谱》的记载,北曲共有三百三十五调;清人李玉的《北词广正谱》则列四百四十七调,但其中很多是没有曲词流传下来的,有些则属于杂剧专用的曲调。散曲中使用的,包括小令和套数在内,不过一百六、七十调,而常用的又只有四十调左右。这些曲调分属于十二个不同的宫调⑤,但小石调、商角调、般涉调中的曲调很少,而且只用于套数;常用的不过是五宫四调,即正宫、中吕宫,南吕宫、仙吕

宫、黄钟宫、大石调、双调、商调、越调(合称九官)而已。

小令是散曲的基本单位。如果作者表达的内容比较复杂,单调不够容纳,还可以把两三个宫调相同而音律恰能衔接的曲调连结在一起来填写(但最多只能填三调),这称为带过曲。带过曲的组合有一定的规律,不能随便配搭,元人使用过的有三十四种,其中以中吕宫的[醉高歌]带[红绣鞋],[十二月]带[尧民歌],双调的[雁儿落]带[得胜令],南吕宫的[骂玉郎]带[感皇恩]、[采茶歌]等,最为常见。这是小令的变体,传统的分法,还把它算在小令的范围内。

套数则是更加复杂的结构,它吸收宋大曲、转踏、诸宫调等联套的方法,把同一宫调中的许多曲子联缀起来歌唱,各套曲子的联缀有一定的顺序,一般用一二支小曲开端,用“煞调”、“尾声”结束。中间选用的调数可多可少,短者只有三、四调,长的有联缀到二、三十调的。

根据近人隋树森《全元散曲》的辑录,元代有名姓可考的散曲作者达二百余人,作品有小令三千八百多首,套数四百多套。这个数字此之四万八千多首的唐诗和二万多首的宋词,相差很远。散曲是通俗文学,为正统文人所歧视⑥,专攻的人不多,编成集子的人更少,大多数是随作随弃,不太珍惜,所以散佚的很多。至于民间的作品,就更因为没有人收集而大部分散失了。因此,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元代散曲数量就比较少,而且很多出于上层文士之手,不象杂剧那样多数是地位低微的人所写的。这种情况不能不影响到现存散曲的思想和艺术质量。但元代毕竟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特殊的时代,同刚刚过去的唐宋时代相比,各阶级、阶层的人都经历着巨大的社会变化,他们的作品从不同的侧面反映出这个时代的生活和思想面貌,具有重要的历史认识意义,可以启发我们去思考一些问题。

反映在散曲里最突出的一类题材,是叹世和归隐。打开《全元散曲》,这类作品触目皆是,重要的作家几乎没有一个没写过它的。

叹世的内容,大致有这么几个方面:一是慨叹社会的是非不分,贤愚莫辨:

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倒有人夸荐。老

天只恁忒心偏,贤和愚无分辨。

——无名氏:[朝天子]《志感》

铺眉苫眼早三公,裸袖揎拳享万钟,胡言乱语成时

用,大纲来都是哄!

——张鸣善:[水仙子]《讥时》

二是慨叹世人的争权夺利,如蝇逐血:

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

——马致远:[双调·夜行船]《秋思》套

取富贵青蝇竞血,进功名白蚁争穴。

——马谦斋:[沉醉东风]

三是慨叹权豪势要的仗势欺人:

仗权豪施威势,倚强压弱,乱作胡为。

——滕斌:[普天乐]

罗网施,权豪使,石火光阴不多时。

——曾瑞:[四块玉]

四是慨叹宦途的险恶:

黄金带缠着忧患,紫罗襕裹着祸端。

——张养浩:[水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