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乘势之时,冷静对待
大凡人在初创崛起之时,不可无勇,不可以求平、求稳,
而在成功得势的时候才可以求淡、求平、求退。这也是人生进
退的一种成功哲学。切记,越在势盛之时,头脑越要清醒。
在曾国藩兄弟满门封侯,大功告成之日,本该是静思谦
退,保泰持盈的时候,而这时,偏偏有些人在势盛之时,头脑
发热,让欲望的火焰障住了双眼,总想再越雷池一步。当时风
行一时的“劝进”浪潮,着实给曾国藩出了一道难题。
有一则笔记是曾国藩的一位朱幕府所记南京城攻破后湘军
棚司:当曾国藩在南京破城,太平天国覆亡,进入残破不堪的
石头城后,全城余烬未息,颓垣败瓦,满目荒凉,惨不忍睹。
一天晚上,约十一点钟,曾国藩亲审李秀成后,进入卧室小
憩,湘军的高级将领约有三十余人忽然云集大厅,请见大帅。
中军向曾国藩报告,曾国藩即问九帅有没有来(九帅即其弟曾
国荃),中军复以未见九帅,即令立即召见曾国荃。曾国荃是
攻破南京的主将,这天刚好生病,可是主帅召唤,也只好抱病
来见。曾国藩听到曾国荃已到,才整装步入大厅,众将肃立,
曾国藩态度很严肃,令大家就座,也不问众将来意;众将见主
帅表情如此,也不敢出声。如此相对片刻;曾国藩乃命随员去
拿纸笔,随员进以簿书纸,曾国藩命换最好的大红纸,就案挥
笔写了一副对联,掷笔起身,一语不发,从容退入后室。众将
莫之所措,屏息良久,曾国荃乃趋至书案前,见曾国藩写了十
四个大字,分两行上下联: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曾国荃读此联时,起初好像很激动,接着有点凄然,最后
则是惶然。众将围在曾国荃之后,观读联语,有点头的,有摇
头的,有叹气的,有热泪盈眶的,各式各样表情不一,然后曾
国荃用黯然的声调对大家宣布说:“大家不要再讲什么了,这
件事今后万万不可再提,有任何枝节,我曾九一人担当好了。”
这一段笔记显示了南京城破后湘军确有拥立曾国藩为帝的
一幕,可是这种非常之举是成则为王、败则诛杀九族的危险举
动。所以谁也不敢明言说出口。曾国藩明知众将来意,也不说
破,只用十四字联语作答,相互之间都不点破。
其实,早在安庆战役后,曾国藩部将即有劝进之说,而胡
林翼、左宗棠都属于劝进派。劝进最力的是王闿运、郭嵩焘、
李元度。当安庆攻克后,湘军将领欲以盛筵相贺,但曾国藩不
许,只准各贺一联,于是李元度第一个撰成,其联为“王侯无
种,帝王有真”。曾国藩见后立即将其撕毁,并斥责了李元度。
在《曾国藩日记》中也有多处戒勉李元度慎审的记载,虽不明
记,但大体也是这件事。曾国藩死后,李元度曾哭之,并赋诗
一首,其中有“雷霆与雨露,一例是春风”句,潜台词仍是这
件事。
李元度联被斥,其他将领所拟也没有一联合曾意,其后
“曾门四子”之一的张裕钊来安庆,以一联呈曾,联说:
天子预开麟阁待;
相公新破蔡州还。
曾国藩一见此联,击节赞赏,即命传示诸将佐。但有人认
为“麟”字对“蔡”字不工整,曾国藩却勃然大怒说:“你们
只知拉我上草案树,(湖南土活,湘人俗称荆棘为草案树)以
取功名,图富贵,而不读书求实用。麟对蔡,以灵对灵,还要
如何工整?”蔡者大龟,与麟同属四灵,对仗当然工整。
还有传说,曾国藩寿诞,胡林翼送曾国藩一联,联说:
用霹雳手段;
显菩萨心肠!
曾国藩最初对胡联大为赞赏,但胡告别时,又遗一小条在
桌几上,赫然有:“东南半壁无主,我公其有意乎?”曾国颇见
之,惶恐无言,将纸条悄悄地撕个粉碎。
左宗棠也曾有用鹤顶格题神鼎山所做一联,联说:
神所凭依,将在德矣;
鼎之轻重,似可问焉!
左宗棠写好这一联后,便派专差送给胡林翼,并请代转曾
国藩,胡林翼读到“似可问焉”四个字后,心中明白,乃一字
不改,加封转给了曾国藩。曾阅后,乃将下联的“似”字用笔
改为“未”字,又原封退还胡。胡见到曾的修改,
乃在笺末大
批八个字:“一似一未,我何词费!”曾国藩改了左宗棠下联的
一个字,其含意就完全变了,成了“鼎之轻重,未可问焉”!
所以胡林翼有“我何词费”的叹气。一问一答,一取一拒。
曾国藩的门生彭玉麟,在他署理安徽巡抚、力克安庆后,
曾遣人往迎曾国藩,在曾国藩所乘的坐船犹未登岸之时,彭玉
麟便遣一名心腹差弁,将一封口严密的信送上船来,于是曾国
藩便拿着信来到了后舱。但展开信后,见信上并无上下称谓,
只有彭玉麟亲笔所写的十二个字:
东南半壁无主,老师岂有意乎?
这时后舱里只有曾国藩的亲信倪人皑,他也看到了这“大
逆不道”的十二个字,同时见曾国藩面色立变,并急不择言地
说:
“不成话,不成话!雪琴(彭玉麟的字)他还如此试我。
可恶可恶!”
接着,曾国藩便将信纸搓成一团,咽到了肚里。
当曾国藩劝石达开降清时,石达开也曾提醒他,说他是举
足轻重的韩信,何不率众独立?曾国藩默然不应。
此事对曾国藩来说,不敢乘势而进是怯懦;顶住众人压力
是勇敢,这进退去从之间谁能分辨得清,谁又能把握得好呢?
曾国藩熟读儒家经典,是晚清有名的理学家。他坚拒纵横
家王闿运劝其称帝的事,尤能反映曾国藩的品格特征和处世风
格。
王闿运是湖南湘潭人,二十几岁开始研究经学,对《春秋
公羊传》尤有深入研究,但他通经在于致用,尤其是实现其所
谓“帝王之学”。他认为《春秋》主旨在于拨乱。治经要经世
致用,他的致用是将经与术结合起来。术是权术,治理国家的
一种方法、手段,所谓纵横之术。王闿运想用纵横之术来辅助
识时务之人成帝王之业。在乱世,谁能拨乱反正,成大事业,
即辅助谁,但又要看准时局变动的趋向,静观势态,未到其
时,蛰伏隐退,时机到来,大展才能。因此,既要有满腹经纶
在胸,又要有居静不动的修养,可进可退。进时,用儒学、儒
教使据乱达到升平,推致太平;退时,用老庄的学问,庄子的
禅悟人生,去掉忿怨,怡然自乐。
王间运满腹经纶,欲报效国家,将自己的一套经世安邦之
策,付诸实现。
王闿运的这
种抱负因太平军起义的爆发而更趋强烈了。起
义军人湘后,曾国藩奉清廷之命帮办湖南团练,组织湘军与起
义军为敌,王间运曾多次上书言事,得到了曾的重视。后虽因
身系独子,未能从军,但从此与湘军将帅保持了密切的关系。
在太平天国存在期间,他曾三度至曾国藩驻地探视,并参与谋
划。据王闽运晚年的弟子杨度后来追述,当时王氏“击剑学纵
横,游说诸侯成割据,东南带甲为连横。曾、胡却顾咸相谢”,
而王氏却“笑起披衣下”。说的是王阎运曾游说曾国藩、胡林
翼与太平军“连横”反清。王、杨师徒交情甚密,且当时王尚
健在,故其说宜有据。计其进言当在咸丰五年(1855)冬王到
武昌曾军探望时。但曾国藩把王看作是狂放不羁的文士,虽诗
歌唱酬,优礼至甚,而于其意见,殊少采纳,却也是事实。如
咸丰六年(1856)初王做书与曾,促其建议撤团防、废捐、清
理田赋,以减轻对人民的压榨,防止人民投奔和响应太平军,
曾就没有接受。故王对曾,也始终只以后辈和朋友自居,未尝
甘为僚属。
王闿运为人慷慨激昂,向以霸才自居。他在咸丰五年
(1855)劝曾国藩自立不成,咸丰十年(1**0)再人曾府,仍
喋喋而谈,其意也是“彼可取而代之”的意思;但曾国藩却正
襟危坐,以食指蘸杯中茶汁,在几上点点划划。不多时,曾起
立更衣,王闿运便站起窃视几上,只见上面依稀有个“妄”
字。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此时的曾国藩正准备北上“剿捻”。
一见王闿运到来,极为高兴,但因有了前两次“劝进”,曾国
藩自然有所警惕。但王闫运这次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只是
与曾国藩讨论学问。他对曾国藩说:“公之文,从韩愈以追西
汉,逆而难,若自诸葛、魏武帝以入东汉。则顺而易。”曾国
藩起初听得津津有味,并
频频点头。的确,学习辞章从唐代韩
愈,上溯西汉,逆而难,如果自曹操人东汉,就较容易,也顺
理成章。但到后来,曾国藩还是听出了王闿运的弦外之音。原
来还是让他做曹操!但曾国藩这次倒也平静,故作不知。王闿
运自知他的帝王之术再无实现的机会,颇为沮丧,只得悻悻而
归。
三次纵横计不就,王闽运对曾国藩的看法大为改变。说曾
国藩再次出山已“变节为巽顺”,虽功成名就,但“避事”不
敢担当。直到晚年,王闿运已经历了清亡、袁世凯复辟败亡等
重大的历史事变,才对曾国藩当初不自立为帝的看法有了改
变。据说民国后,珍藏着曾国藩“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
心自知!”一联的朱老夫子,曾专门去拜访这位当年行纵横计
的王闿运,并拿出曾联求王写跋语。王闿运大为惊叹说:“难
道真有这个联吗?涤丈襟怀,今日以前,我只知一半,今而
后,乃全知。吾老矣,如果不是您相示,几不知文正之所以为
文正,左老三(指宗棠)之所以为左老三。”沉思片刻,即欣
然命笔,另书一联日:“花鸟总知春浩荡,江山为助意纵横。”
书毕,对朱君说:“吾不敢著墨文正联上,以重污文正。另书
此,纪文正之大,且以志吾过。”
王阊运对曾国藩的霸才悔过,对曾国藩恪守名份的行为赞
叹不已,这说明曾国藩的头脑始终是清醒的,为人之道的确是
精深的。
成功语录:心以收敛而细,气以收敛而静。
四、因人而异,巧妙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