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整个五年级的人全都发家致富,这样一来吼吼和我有钱了这件事也就看不出多少可疑之处了。每给孩子们一枚金币或者银币,我们就给各自留上两枚。吼吼存的钱是我的两倍,他一分钱也没有花过。
一直等到大量的钱在镇子里流通开了,吼吼和我才花了一点儿钱。花得很一般——跟新的生活标准相比的话。
队长干“兼职”拿到了钱,于是就连屡败屡战的球员也能打上一局了。米德尔顿小学的老师们暗地里用全优的成绩单换到了数百美元。保姆们拿到了价值一百美元的银币,这样孩子们就能熬夜看电视了,一看就看到了大半夜。
利维亚·洛歇尔:铁路百货商店的里德先生欣喜若狂地向孩子们兜售糖果。这段时期还发生了一件很特别的事情,百货商店将原先的“太太礼物”区给清理掉了,把玩具区和兴趣爱好精选区一直扩展到了冷冻食品那里。整整一年,那个商店看上去就像一半都是糖果和气枪,还有洋娃娃。要想给炉子买一个新的滤嘴的话,那你就得把车一直开到皮特曼米尔斯的商店去,而铁路百货商店却囤积了十七种不同花色和大小的瓶式火箭。
博迪·卡莱尔:我们知道只要给够钱,那么无论是什么东西大伙儿都可以卖给任何人。整个米德尔顿的经济都膨胀了起来。大量“牙仙钱”冒了出来,孩子们不再吵吵嚷嚷地争着给草坪除草了。可回收的汽水瓶和啤酒瓶全都堆在了马路边。
在这里,人们把这种状况叫作经济发展的“逆流”理论。所有的孩子都成了有钱人。所有的大人笑嘻嘻地装好人,连哄带骗地从孩子手里搞钱。
回想起来,我俩就是让米德尔顿小小的商业区突然繁荣了一次,让它获得了一次复兴。孩子们买到了新的自行车,到最后,铁路百货把停车场的地都给铺上了。那年秋天,孩子们都穿着蜥蜴皮的牛仔靴去上学,竞技牌的皮带扣上镶着绿松石,手表重得让孩子们走路的时候身体重心都朝一边偏着。
第二个繁荣时期是在圣诞节,圣诞老人不分好坏地在每一个五年级学生的袜子里都塞满了金币和银币。
利维亚·洛歇尔:我努力让班上的学生们记住现实就是共识这个道理。物质,无论是钻石,还是泡泡糖,只有在我们认可的前提下它们才具有价值。诸如限速之类的法规之所以成为法规,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同意遵守它们。我试图说服他们,让他们相信他们的金币比他们想要买的那些破烂货值钱多了,他们的举动就像是美洲土著用自己的土地换来一些珠子和不值钱的首饰一样。
米德尔顿的孩子们的确带动了这里的经济发展。有一个星期,埃利奥特家的小姑娘一直在偷偷地把水果夹心棒棒糖带到课堂上。到了初中的时候,她的那张脸看上去就像是生牛肉饼似的。
回声·劳伦斯(撞车派对玩家):诡异的是除了吼吼,米德尔顿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为了搞到这些金币,有人走了多么漫长的一条路。
玛丽·凯恩·哈维(老师):孩子们告诉我有一个女人在卖纸筒刨冰,上面还浇着樱桃糖稀,一个金币两筒。你会看到孩子们咬上两口之后就把余下的丢在了操场的草丛里。
不是血汗钱,花起来就非常快。
布伦达·乔丹:牙仙去各家各户的方式都不太一样。在埃利奥特家,他们一家人把脱落的牙齿包在纸巾里,睡觉的时候把包好的牙齿压在枕头底下。到了早上,那张纸巾里包着的就是钱了。在派瑞家,他们把牙齿放进一个玻璃杯,杯子里装上半杯水,然后再把那只杯子放在厨房的窗台上。早上,牙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钱。亨德森家的仪式跟埃利奥特家一样,只不过他们用的是一块蕾丝垫布,他们管那块布叫作“牙巾”。派瑞家的人用的一直是同一个杯子,一个漂亮小巧的雕花玻璃杯,他们管那个杯子叫作“牙杯”。在我家,我们把牙齿泡在水里,但是我们要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放一整晚。旁边的窗户要留一条缝,好让牙仙飞进来。
有一次,只有那么一次,我差点儿就把吼吼·凯西给出卖了。那天晚上,我用玻璃杯里的牙齿换了一枚1897年造的摩根银币 [42]。可是,到了早上,杯子里却只有一枚普普通通的二十五美分硬币,上面的日期也是现在的。我清楚是家里人调了包,把真正的钱拿走了,可我还是得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凯米·埃利奥特(童年好友):大人们在牙仙的问题上撒了谎。孩子们也撒了谎。谁都清楚所有人都在撒谎。大人以一百块钱一个的价格向没有见识的孩子们兜售氦气球。大人从孩子那里偷钱,商人从大人那里偷钱。贪婪之外尽是贪婪。
我对天发誓,牙仙的那个夏天把米德尔顿所有人的信用都给毁完了。从那时起,没有谁的话还站得住脚。在任何一个人的眼中,其他所有人都是骗子。可是,大伙儿还是笑呵呵的,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
射手·敦云(撞车派对玩家):到了接下来的感恩节,在成年人餐桌的等候队列中,吼吼的贝尔婆婆又排在了第一位。接着是他的克莱姆叔叔。接着是沃尔特叔叔和佩蒂婶婶。吼吼说他妈妈站在一旁,掰着指头清点着——四、五、六——等到她能作为成年人吃上饭之前还得死掉六个亲戚。
感恩节大餐快要结束的时候,吼吼的贝尔婆婆已经烧得大汗淋漓。贝尔烧到了105华氏度 [43],可她还是说自己很冷。其他症状还包括头晕、疲惫,还有肌肉酸痛。吼吼说贝尔婆婆喘不过气来,因为——后来才知道——当时她的肺里已经积了很多水。她的肾脏衰竭了。吼吼说在赶往医院的半道上贝尔婆婆就停止了呼吸。
回声·劳伦斯:结果,幸运的贝尔婆婆是感染上了一种致命的病毒。那种病毒叫作“汉他病毒” [44],是从吼吼说的一种“白脚鼠”那里感染而来的。老鼠排了便,粪便渐渐地干燥成了粉尘。如果吸入了这种粉尘,那六个星期之内病毒就会要了你的命。
贝尔是一个涂着红嘴唇的老太太,鼻尖上还扑着粉。
吼吼说郡里化验了一下贝尔的粉饼里的滑石粉,当然喽,一半都是老鼠屎。干巴巴的,被压成了粉末的野老鼠屎。粉扑上沾满了粪便粉尘。谜团解开了。算是解开了吧。
射手·敦云:别以为吼吼·凯西有点儿像自然杀伤型的连环杀手——喜爱使用蜘蛛、跳蚤、老鼠和蜜蜂,不过,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博迪·卡莱尔:我用攒起来的金币给自己买了一件深蓝色的童子军衬衣和裤子,还买了童子军的军刀、皮带,还有指南针,只动用了一点点积蓄。米尔特·汤米已经读六年级了,所以一个子儿也得不到。我给了他价值一百美元的金币,得到了他那条缝着所有奖章的肩带。从急救奖到好公民奖的所有奖章。
只要价格合适,人们的确会把一切都卖给你。
我也终于明白了,花钱买来的奖章屁都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