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 一个朋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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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去把茶端来!”说着他去了厨房,他想:“现在他该说为什么来找我了!”他端着茶回到了房间。

哈桑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他说:“是的,我想到了你……”

“为什么?你要几块糖?”

“我自己拿……我们在出一本杂志……”

阿赫迈特说:“是吗?”尽管他非常清楚不会是那样的,但他还是问道:“是本艺术杂志吗?”

哈桑严肃地说:“不是,是本政治杂志!”

“你们应该办一本艺术和政治杂志。现在他们不都在这么做吗?”

“听着,亲爱的阿赫迈特,我是严肃的。刚才我正要说,但你把我的话给堵回去了。你知道,有很多人在土耳其工人党和民族民主革命党之间徘徊,或是说采纳了两者中正确的部分。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尽情享受无党派的乐趣,称他们是‘犹豫不决的人’,但他们不是。尽管我是个工人党成员,但我同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既不相信工人党的议会政治,也不相信另外那个的喧闹。为了让我们整合起来,我们不仅需要对两者进行批评,同时还需要提出我们自己的观点。这就需要一本杂志。现在我要问你的是,你可以帮助我们做一些比如杂志的封面和版面设计的事情吗?等等,听我说完!另外就是能否给予我们一些物质上的帮助,说白了就是资金上的帮助?”

阿赫迈特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可以。”

“等等,你再好好想想!你怎么马上就作出决定了呢。”

阿赫迈特说:“你到底要不要我的帮助?”

哈桑说:“如果不要,我就不会来这里!”随后他又立即更正道:“如果不要,我就不会跟你提起这事!但我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好啊,我已经认真考虑完了。只是有一点我要说明,我没有太多的钱!……甚至连一点也没有。”他兴高采烈地说:“我父亲把他拥有的一切全吃光用光了。我是个穷光蛋!”他更加激动地说:“这套房子的一半算是我的,但如果没有改建豁免法,这层违章建筑也会不存在。你父亲不管怎么样在亚洛瓦有一小块地皮,是吧?”他看着哈桑的脸笑了笑,然后又突然说:“我会尽力的!我在上课!”

哈桑安慰他似的说:“亲爱的,钱不重要!你马上作出了决定。我想说的是,在意识形态上我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吗?”

“你为什么要去夸大我们之间的分歧?”

“我没有夸大!我希望这是个坚实的联合。因为一个没有原则、没有批评的联合是会立刻瓦解的!”

“唉!你怎么像本书!”

哈桑气恼地站起来,走到窗前。他背对着阿赫迈特向窗外望去。外面早就黑了,因为窗户的反光他大概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依然站在那里。

阿赫迈特说:“你生气了吗?别介意,今天我的脑子有点乱!”

哈桑转过身说:“老兄,简直就没法跟你说什么!没说两句你就马上开始讽刺、挖苦、攻击人。”

阿赫迈特说:“对不起!”随后他突然想到:“如果发生一场政变,一切都将得到解决……如果要发生就发生吧!”

哈桑说:“我也可以理解你!你在这里也很烦恼……”

门铃响了。

阿赫迈特想:“糟糕,伊科努尔来了!”他不希望让哈桑看见她。他把门打开一条缝,用身子挡着门缝。

他听到了一个欢快的声音:“我又来了!”是他姐姐。

梅莱克说:“阿伊谢姑妈来了,米娜也在。我在下面跟她们聊天了!现在我要回家了,晚上家里来客人。我来是要问你一件事!”大概是因为看见阿赫迈特堵在门口,她感觉到里面会有人,于是她突然用一个敏捷的动作钻进了门里。当她迈了两步看见哈桑时吃了一惊。

阿赫迈特想:“她肯定以为是伊科努尔在里面!”

梅莱克说:“啊,您好,哈桑先生!差点没认出您来!”

哈桑站起来说:“您好!”

他们握了握手。阿赫迈特觉得很可笑,因为哈桑和梅莱克一个比一个紧张,但仍然在好奇地审视着对方。阿赫迈特想:“看看他们俩谁能撑得住!”他看见哈桑先把目光移开了。正当他要为哈桑感到悲哀时,梅莱克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了。

梅莱克说:“我是来问你什么时候去吃饭的!”

因为姐姐是轻声问的这句话,所以阿赫迈特很高兴。但随后他大声嚷道:“找一天我们去饭店吃饭!星期三晚上怎么样?我先到你们家去!”

梅莱克对他的大嗓门感到很惊讶,她说:“没问题!”她大概是被什么吓着了,没和阿赫迈特吻别就消失了。

阿赫迈特关上门转向哈桑。

哈桑说:“是你姐姐吧?”

“是的,哈桑先生。”阿赫迈特模仿着梅莱克的声音说,“您大概差点没认出她来?”

“她变了,变得……”

阿赫迈特说:“变得怎么样了?”看见哈桑一脸严肃的表情,他说:“但你是不会说的。尽管你是个加拉塔萨赖的毕业生,但我姐姐的判断力是很强的,你也是!”

哈桑笑着说:“好了,别再提加拉塔萨赖了!”他站起来说:“我也该走了!即使不太正式,但我们还是谈妥了,是吗?反正我们也刚刚开始。如果这本杂志能起什么作用的话,应该会有作用的,那么土耳其的很多事情都会改变。”

阿赫迈特点了点头。他想:“要发生政变了,政变!……我就跟他说了吧!”

“你大概明白这点,因为有很大的一个群体,他们一边在批评那两个党派,一边在寻找一个新的行动。然后正确的路线也应该是这个。一本好的杂志可以起很大作用。就像列宁在《怎么办?》上说的那样……”

阿赫迈特很想说:“怎么办,怎么办?”但为了不让哈桑恼火,他克制了自己。

“当然,我们还只是刚刚开始。万事开头难,头开好了,以后就好办了。就像《怎么办?》上说的那样,它的结果也将是一个新的政党……但我们还在准备阶段……我不想在一切结束之后才让你知道!”

阿赫迈特问:“那里有我认识的什么人吗?”

哈桑用一种负责任和稳重的态度说:“你在担心什么?”随后像是有必要说明一样,他说:“对不起!老兄,再说我也刚刚沾了个边,还没有完全进入角色!”

阿赫迈特生气了,但他不想让哈桑察觉。他说:“有麦廷吗?算了,不是我好奇,只是想到他了。前一阵子他写了篇文章。因为受到列宁译著的影响,他老是说:‘这些先生们……这些先生们。’”

哈桑看着别处说:“不知道有没有必要说,别把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告诉别人。”

阿赫迈特气愤了,他很想对哈桑说些难听的话,但突然他感到了一种内疚,他说:“我反正谁也见不着!”

哈桑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说:“但其实这也不好。你应该出去走走。如果杂志的事能成的话,你就要和别人打交道了,现在你就该慢慢习惯起来!纳齐姆[1]说什么来着?”

阿赫迈特没有作答。因为没想到什么难听的话,他只好愤怒地看着哈桑。

“纳齐姆说,‘你寻找的东西在外面,不在你的房间里!’”

阿赫迈特说:“这里又不是房间,是画室!”但他觉得还不过瘾,他生气地把手插进裤兜说:“据说要发生政变!我是从一个可靠人士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哈桑说:“哪里?土耳其国家情报局吗?”随后他又笑着说:“我在开玩笑。是谁告诉你的?”

阿赫迈特想说:“是我父亲的堂兄!”但因为觉得这很可笑,于是他说:“我的一个远房亲戚!退役上校!一个奇怪的人。”随后,他又不知为何动情地说:“也告诉你的那些朋友!”

哈桑说:“我们本来就准备搞一个反法西斯周活动!”他笑着问:“是一场左派政变吧?”

“是的……就像是多雷斯在玻利维亚搞的那样!你今天看报了吗?”

哈桑点点头。他们互相对视着笑了笑。哈桑也把手插进了裤兜。阿赫迈特突然对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爱意。

哈桑说:“走,我们去看电影!”

阿赫迈特说:“算了!我没时间!”他想到了伊科努尔,他想:“她怎么还没来?”

哈桑说:“你简直就是一只家猫!我想跟你说,也许你在为自己还没结婚,还没有拥有一个家庭和固定的工作而感到骄傲,但这跟无产阶级的利益一点关系也没有!”

阿赫迈特说:“我知道!”随后他又更正道:“真的没关系吗?那么绘画呢?”

“我不懂绘画!”

“很好!”

哈桑打开门说:“让我在没染上尼相塔什的肮脏之前快快地逃走吧!”

阿赫迈特问:“关于政变你是怎么想的?”随后他又嘟囔道:“其实什么也不会发生,是吗?这里是土耳其。即使发生什么事,也会在一个星期内结束,然后一切恢复原样。不是吗?”

哈桑说:“我也不知道……”他也似乎有点动感情了……“好了,我走了!”他拥抱了阿赫迈特,他们互相亲吻了对方的脸颊。

“没事的时候也过来坐坐!”

哈桑说:“我是既为自己,也为你要了那份差事的!”大概他又有点激动了,因为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于是这次他轻轻地打了阿赫迈特一拳,然后往楼下走去。

[1]纳齐姆•希克梅特(NazIm Hikmet,1902—1963),土耳其著名诗人,社会活动家。1922年参加共产党。因从事进步文学活动,多次被捕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