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全怒道:“你们店里又不止你一个人,出来跟朋友们吃个饭也请不到假吗?”
葛志彪顿时郁闷地说道:“全哥,别提了,那个老娘们就是针对我。我接到你的电话,就跟她请假,她不但不准假,还教训我一顿,偏偏留我守店子。还说不到七点不准下班。”
“我是趁着她走了才偷偷溜过来的。”
“特么的,什么人这么牛逼!”
“一个破店长,搞得比市。委。书。记还牛!”
“老子明天就去教训她!”
曹全气得哇哇大叫。
“别别,全哥,你不要跟这种老女人一般见识……”
“葛志彪!”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门口一声厉喝。
随即一个尖嘴长脸的中年妇女,戴着黑框眼镜,留着老式的西瓜皮发型,大步闯了进来,怒气冲冲地伸手指着刚刚进门的葛志彪。
“我就看到是你!”
“说谁老女人呢?”
“咹?”
“说谁老女人!”
葛志彪简直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搞的?
居然在这里都能碰到这个“女煞星”?
难道,她也刚好来这里吃饭?
看来这是唯一的解释。
志彪同志的点儿,确实有点背啊。
这都能撞上!
“不是,经理,我……”
葛志彪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
他本来性格就偏弱,不善言辞。否则的话,换一个人,再顾忌着铁饭碗,也不会任由一个区区的门市部经理欺负。
说白了,种子公司本身才是个正科级事业单位,下辖的门市部,能有什么级别?
这个女人名义上是个经理,其实就是个店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办事员级别,在种子公司内部序列,都不可能算她是个领。导。干。部的。和其他普通办事员没有任何区别。
管两三个人的经理,也是醉了。
不过想想,叶恪这位新晋的团市委青年发展部部。长,整个部门就他一个人,妥妥的光杆司。令,还不抵人家这个门市部经理呢。
“你什么你?”
“啊?”
“不是说了让你守在店里的吗?你敢早退?扣你奖金!”
更年期老妇女越骂越凶,口水乱喷,直接溅在葛志彪脸上。
那味儿,倍酸爽!
“哎哎哎,我说你啊,差不多得了啊。今儿个我们战友聚会,高兴,你别搅局行不行?”
一边早恼了曹全,当即上前呵斥道。
“呸!”
老女人半点不给面子,一口就啐在他脸上。
刚才骂她老女人,她听得明白,这个男的也有份。你自己不凑上来也就算了,老娘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特么居然敢“不知死活”地往老娘枪口上撞,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骂的就是你!
“什么战友聚会?”
“就是一帮狐朋狗党,在这鬼混,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嘴巴放干净点!”
曹全都要被她气死了。也就对方是个女人,而且上了年纪,瘦小枯干,浑身上下没四两肉,曹全实在不好出手。但凡换个男的试试?
全哥一巴掌抽死他!
“怎么的,你还想打人啊?”
“你打,你打啊!”
老女人尖叫着,就往曹全跟前凑,昂首挺胸的,相当的“英雄好汉”。
“我看你敢不敢!”
“葛志彪的狐朋狗党,能有什么好人?”
得,这是彻底将志彪小哥哥恨到了骨子里头,也不知葛志彪对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大姐,不就是拒绝了你一个又矮又丑的侄女吗?
你至于这样!
“你,你特么的……”
曹全怒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嘣作响,拳头紧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说起来,曹全虽然脾气暴躁,嫉恶如仇,却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哪怕自己气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紧握的拳头,还是没有狠狠砸出去。
真要打,这精刮拉瘦的老女人,岂能挨得起他一拳!
“哎,这位经理,稍安勿躁!”
眼见曹全就要忍耐不住,叶恪只好亲自出马了。
“你看啊,我们以前也不认识,你这骂了骂了,气也出了,就这么算了,行不行啊?”
“啊呸!”
老妇女丝毫都不给叶部。长面子,又是一口啐过来。
“你又是谁?”
“在这里装什么大瓣蒜?”
“啊?”
“我教训我手下的职工,关你什么事?要你管?”
“你算老几啊……”
火力全开,喷得叶部。长难以招架。
这边闹得不像话,连周边包厢的客人都惊动了,纷纷围过来看热闹。说起来也是巧得很,不远处的包厢里,居然探出来刘凯瑞刘公子和曾子文曾公子的脑袋瓜。
一见这边竟然是叶恪,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俱皆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特么的,老子是不敢再招惹你了,可有人敢啊。
倒要看看,无所不能的叶部。长,面对这种战斗力爆表的中老年泼妇,能有什么高招。
嘿嘿,哥们不敢惹你,但是我们看热闹总归是可以的吧?
叶部。长,原来也有你对付不了的人。
还以为你真是万能的呢。
待会喝酒有下酒菜了……
叶恪摇摇头,继续轻言细语地说道:“经理,是这样的,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也是有身份的人,这么大吵大闹,不合适啊。”
“要不,明天上午,我去你们局。长办公室,也请你过去,大家当着你们农业局刘局。长的面,一起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你看好不好?”
“今天就算了吧?”
“哈哈哈……”
老女人仰天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你想笑死老娘吗?”
“你特么是谁啊?”
“在这里跟我装逼?”
“就凭你,也能认识我们刘局。长?”
“我们刘局。长是什么人?”
“正处级一。把。手!”
“老资格的领。导。干。部!”
“你又是谁?”
“哈哈,你是市长吗?还是市。委。书。记?还去我们刘局。长办公室把问题说清楚……”
“我们刘局。长认识你?知道你是哪个王老五?”
叶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好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老实说,他是真不想打这个电话。
和这样的老女人一般见识,胜之不武啊……
“哟,打电话呢?”
“是打给我们刘局。长吗?”
“哈哈哈,我告诉你,你不用打,刘局。长等下就到,我今天,就是来陪刘局。长吃饭的。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敢这么说话!”
老女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战斗力爆表,就是个疯狂输出。
实在叶恪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人物的样子。再说了,葛志彪真要是认识这种牛逼拉轰的大人物,连刘局。长的关系都能拉上,他在店里,能是那副小媳妇受气包的熊样?
吹什么牛逼!
“刘局。长真的要来这里吃饭?”
叶恪闻言,不禁又将电话放了下来,诧异地问道。
“是啊!”
“嘿嘿,怕了吧!”
“在老娘面前装逼,切!”
“你还嫩着点!”
“呶,那不是刘局。长过来了吗?”
叶恪从敞开的包厢大门往外一瞅,不由得乐了。
还真是刘局。长,正在几个人的簇拥之下,挺胸突肚,向这边缓步而来,官威十足。
普通人对农业局总有许多误解,觉得是无权无势的“鸡肋”单位——管着一堆农民伯伯,能有什么权势钱财?
在他们眼里,公。安。局,工。商。局,城。管局这些穿制服的才有权有势,让人敬畏。
实际上,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农业局可是政。府组成部门里边很有规模的大单位。
下属十几个正科级内部机构,另外还管着农技站,农机站,种子公司,国有农场,农科所等等七八家二级单位。
国家所有对三农的扶持资金,也从农业局走。
甚至于农村打井之类的事,都是农业局的正管。
有权有势有钱得很。
刘局。长手里,握着一堆的正科副科级官帽子,还有大量的扶持资金,就说别人要不要奉承他吧!
有意思的是,老女人经理比小叶哥哥还要兴奋,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不是说认识刘局。长吗?要去他办公室告我的状吗?呶,现在局。长来了,你直接跟他告状啊,看他认不认识你!”
“幸灾乐祸”四个字都直接写在脸上了。
小样儿,跟老娘装逼!
现在看你怎么下台!
叶恪不用下台,也不用去认识刘局。长。
因为刘局。长认识他!
被众人簇拥,如同天上月亮一般耀眼的刘局。长,目光偶尔往前一扫,脸上突然露出吃惊的神色,双眼猛地睁大,像是十分意外。
下一刻,顾盼生威的刘局。长便突然加快了脚步,本来只是带着微笑的脸上,也骤然堆满了笑容,而且还非常生动,一点都不僵硬,阳光灿烂的。
“哎呀,哈哈哈,叶部。长!”
“你怎么也在这呢?”
片刻间,刘局。长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叶恪他们所在的包厢跟前,打着哈哈,以一种明显超过必要程度的声音大声打招呼,两只手伸得老长。
叶恪当然也不能就这么端着。
论级别,老刘还是比他高了一大截,论资历论年纪,更是没法比。
在老刘面前摆架子,就显得太浅薄了。
当下热烈回应,紧走几步,上前和刘局。长握手。
“你好你好,刘局,真是巧得很啊。我们这战友聚会呢,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刘局,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两人热烈握手。
刘局。长不断拍打着叶恪的手背,感叹地说道:“哎呀,叶部。长啊,我也是才听到的消息,正想向你祝贺呢……真是了不得,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老刘这话,一半是奉承,一半也是发自内心。
二十六岁的正科级,团委系统并不罕见,甚至其他单位,偶尔也能冒出一两个来。关键叶恪这个升迁的速度,实在太吓人了。
过年前,他还只是高山县禾田镇的武装专干,正股级都谈不上,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干。部,搁在部。队,就是个排长吧。
三个多月时间,摇身一变,就成了正科级实职。
套用部。队级别,这是正营级。
一月一个台阶都不足以形容这个速度。
哥们,你搁这坐火箭呢!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两三年,搞不好叶恪就能跟他老刘平起平坐。
叶恪急忙谦虚了几句。
“叶部。长,要不,大家一起?更热闹……”
刘局。长眼神四下一扫,就发现叶恪这个包厢里,只有五六个人。一水的精壮小伙子,咦,还有一个戴眼镜的老妇女,好像,在哪见过?
此时此刻,那个戴眼镜的老妇女,早已吓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变成了雕塑一般,满脸不敢置信的神情。
真,真认识啊……
而且,不是一般的认识。
没看到刘局。长都仿佛要“讨好”这个年轻人呢!
“谢谢刘局,我们今天,就是几个战友聚会。改天吧,改天我请刘局一起小酌一杯。”
叶恪很客气地说道。
他不是第一次跟老刘喝酒,上次全市人代会之后,他就跟老刘一起吃过饭,还有老刘的几个朋友,不是市属局委办的负责人,就是生意场上的大老板。
叶恪亲口答应的,自然不会对刘局。长失言。
双方已经算得是朋友了。
“那,也行!”
刘局觉得,今天他那边的饭局,要是硬生生插。进来几个年轻小伙子,确实也有点不大合适,便顺水推舟。
又寒暄了几句,刘局便客气地告辞。
自始至终,叶恪都没提老妇女经理和葛志彪的事。
这人吧,到了一定的地位,办事都要讲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告刁状,那可就太失叶部。长的身份了,显得他比老刘低了一等。
问题是,他叶恪需要讲究体面,其他人没必要啊。
都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讲究这个干嘛?
眼见得刘局。长就要离去,老妇女经理暗暗舒了口气,冷不防一旁的曹全跳了出来,叫道:“刘局,有个事,我想跟您汇报一下……”
“哦,什么事啊?”
老刘急忙止住脚步,和蔼地看着曹全。长辈和上级的气度,悄然间就拿捏起来了。
他对叶恪客气归客气,可不会对叶恪所有的朋友都是同样的态度。
官威官体,是一定要时刻拿捏的。
“我们这位战友,葛志彪,在你们种子公司三门市部上班,也不知怎么就得罪领。导了,他们经理,天天给他穿小鞋,找麻烦。呶,就刚才,还把我们全都教训了一顿。”
“我叶哥,都被她喷了一脸的口水!”
“我就是想跟刘局您反映一下这个情况!”
“哎,全子,这是公事,咱们不在这样的场合谈,明天,我带志彪去刘局办公室当面汇报吧……”
叶恪急忙拦住曹全,略带两分责备地说道。
得,这话一出口,刘局直接就被架在火上了。
刘局,给不给面子,可不是嘴上说说的,现在,到见真章的时候了。
您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