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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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说吧!我实在从未看过,不过现在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告诉你,你是个爱情骗子,想要来讨好我。”

“啊呀,我真拿你没办法。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讨好你呢?我说你美丽是表示对你感谢,是你逼我说这些话的。其实我不说这些话比说出来更胜过千倍的。我没有什么能同你说的,同你说话也不能从你那儿学到什么,你也不能从我这里学到什么。”

“我该跟你学些什么?”

“丽娣雅,你教我,我教你。可是你不愿意教的。你是只喜欢做你新郎的人,然而当他看见你什么都不会,连接吻的方法也不知道时,他是会笑你的哦。”

“哦,先生,你是要教我接吻的方法吗?”

戈特孟向她微笑,并不喜欢她的话,可是他觉得她的嘴好厉害,好像是虽已被色情执著,却犹害怕得仍在自卫似的。

他什么话也没回答,向她微笑,紧盯着她不安的目光,当他发现到少女已无法抵抗那种魔力时,他渐渐地把自己的脸凑近她的脸,直触到她的嘴唇,轻舐她的嘴,她的嘴也对他报以小孩似的吻,在痛苦的呼声中张开了嘴,他紧吻不舍,缓缓地跟着她后退的嘴,如同顺水推舟般,直吻得她最后把脸贴在他的肩上。他随她贴着,快乐地嗅着少女秀发的芳香,并且在她耳边喃喃地说些甜言蜜语,安慰着她。这一瞬间他回忆到当初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时,曾经由于吉卜赛女郎李瑟而尝到这种神秘的滋味。李瑟的头发乌黑,皮肤黄褐,被太阳晒得发出金丝桃般的香味。这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然而现在是过眼烟云,不堪回首了!

丽娣雅慢慢地抬起头来,脸色变了,睁大眼睛望着他。

“戈特孟,让我走,”她说,“我和你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哦!你,我爱的人!”

他俩每天都有秘密的约会时间,戈特孟完全听从爱人的话,完全陶醉在这少女的爱中。她有时把他的手紧握住连一小时都不肯放开,四目相对,临别时来个小孩似的吻;有时也把身子偎着他,长吻不放,纹丝不动。有一次,她为了使他高兴,满脸红晕,不顾一切,埋没意志,竟把她的一个乳房让他观看。她羞怯地从上衣里把自己小而白嫩的果实拿出来,当他跪着吻了乳房之后,她又小心地把它遮蔽起来,脸也更红了,直红到了颈子。他们也谈了话,但都是些新的话,不像第一天那样的老调,他们互相为对方取了名字,她还乐于把自己的儿童时代、梦与游戏,都讲给他听。她也时常谈起他们的爱是不纯洁的,因为他不能娶她。她谈起这事就悲伤,却用这种不可思议的悲伤,如同黑纱般来装饰她的爱情。

戈特孟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仅是女人欲望的对象,同时也是被人所爱的。

有一次丽娣雅说道:“你这样漂亮,看来多么快活。可是你的眼睛里一点也不快活,满溢悲哀,从你的眼里可以看出,我们之间的一切美好将不会长久。你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的,也是最悲哀的。我相信这是因为你没有故乡的缘故。你是从森林里到我们这里来的,有一天你还会离去,会睡在青苔上,会去流浪的——可是我的故乡在哪里呢?当你离开这里时,我还有父亲与妹妹,有一个房间和一个窗子,可是我会坐在那里想你,会变成没有故乡了。”

他随着她的心意,有时微笑,有时悲伤,他没有用语言来安慰过她,只是轻轻地爱抚着,把她的头拥在自己的怀里,低声哼些无意义的语调,好像乳母安慰哭泣的小孩似的。有一次丽娣雅说:“戈特孟,我真想知道你将来会做什么,这是我时常在想的。你不会去过平凡的生活,不会过安乐的生活的。啊,但希望你过幸福的日子!我时常想,你一定会是个诗人,是个能吟颂故事和美丽梦境的诗人。哦,你会环游世界,即使你是孤独的!你也会得到所有女人的爱。你也许会再回到修道院去,回到你的朋友那里去,就是你同我说过不知多少遍的那个朋友。我会为你祈祷,不要使你孤单单地死在林中。”

她这样说时倒是很诚心,两眼显得黯然神伤。不过她又会同他笑嘻嘻地骑马驰骋在深秋的原野或者愉快地把枯叶与光滑的橡实掷向他。

有一天,戈特孟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昏昏欲睡,但他心里有着甘苦的感觉,不断激跳,满怀爱情、悲哀与绝望。他听见11月的风刮着屋顶的声音,他在入睡之前躺了好久,一直睡不着,这已经变成了习惯。每当他睡不着时,他就跟往常一样,低声地吟着圣母玛丽亚之歌:

玛丽亚,你高洁的圣身,

原罪不在你身上。

你是以色列民族的光荣,

你是天主面前罪人的辩护者!

歌声附着柔和的乐声沉入他的心中,在外面风也同时呼号着不和谐的歌,流浪之歌,森林与秋天之歌,无家可归者的生活之歌。他想到丽娣雅,想到那齐士与自己的母亲,在他不安的心里遂涌起重重的忧伤。

突然他吓得起身了,不相信地呆视着前面:房门是开着的,突然有个穿长白衣衫的人走进黑暗的屋里来了,原来是丽娣雅,她赤足走在石板上,悄然无声。然后,她轻轻地关上门,坐到戈特孟的床上来。

“丽娣雅,”他讷讷地说,“你是小鹿,你像白花!丽娣雅,你干吗?”

“我来找你,”她说,“只要一下子。我要看看我的戈特孟怎样躺在床上,我的心肝。”

她朝他躺下来,两人静静地躺着,心里都激荡不已。她让他吻着,让他的手惊叹地戏弄她的手臂和脚。但是,别的却不许可。她抚摸了他的手一会儿之后,又吻了他的眼,轻轻地站起来就隐没消失了。门响着,屋顶架上被风吹得阵阵发响。一切都像着了魔般,充满着神秘、不安、允诺与威胁。戈特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当他在不安的假寐之后又醒来时,他的枕头已经给泪水濡湿了。

两三天后丽娣雅又来了,这个又甜又白的幻象,同上次一样,和他睡了一刻钟,在他耳边低诉了许多话。他温柔地听她诉说,她睡在他的左臂上,他用右手爱抚她的膝盖。

“戈特孟,”她紧挨在他的颊边低声说,“我将不会再属于你的了,这真是悲哀。我们这点小小的快乐与秘密,不会持久了,尤丽安已经在怀疑,她会逼我把情形和盘托出。也许父亲已发觉了。要是他发现我在你床上,我的小宝贝,那你的丽娣雅就遭殃了,我会泪眼汪汪地站着望着树上,眼睁睁看着我的爱人被吊在树上,任风吹雨打。啊呀,你最好逃走,现在就走,免得父亲把你捆起来吊到树上去。我已经看见有人被吊过了,那是个贼。我不能看见你被吊,你宁可逃跑,把我忘掉。小宝贝,只要你不死,只要鸟儿不啄你的碧眼!不行,我的宝贝,你不能走——啊,如果你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怎么办呢?”

“丽娣雅,你不愿同我一起走吗?我们一起逃走,世界是广大的啊!”

“这倒好,”她呜咽地说,“多好啊,同你走遍全世界。可是我不能,我不能睡在林中,不能无家可归,头发里不能有草茎,这我不能够。我也不能给父亲出丑——不,别说了。这些只是想象,我不能用龌龊的盘子吃东西,不能睡麻风病人般的床。啊,好的和美的事情都没有我的份,我们生来是受苦的。宝贝,我可怜的心肝,我到头来只好看着你被吊起来。而我呢,我会被禁闭,会被送到修道院去。亲爱的,你必须离开我,再到那些吉卜赛女人与农妇那里去。喔,你走,在他们把你捆起来之前快走啊!我们在一起决不会幸福的,决不会幸福的。”

他轻抚她的膝,而且很温柔地抚摸她的下身,他要求道:“这里像花儿似的,我们是多么的幸福啊!我不可以吗?”

她虽没有不乐意的表示,却用力把他的手推开,自己也把身体移开了。

“不,”她说,“这是不能的。这正是我不许可的。也许你像吉卜赛人一样的不懂。要是我做了不端正的事,那就是不端正的女孩,就会丢全家人的脸。好在我内心里还是值得骄傲的,没有人能非薄的。你别胡闹,否则我再也不进你的房间了。”

戈特孟从来都不敢冒犯她那方寸禁地,无论是希望的或暗示的,连他自己也奇怪,这少女对他竟有这样大的力量。但是他惶惶不能自已,无法平息澎湃的欲望,心里时常激烈地反对她所说的话。他已有几次对尤丽安献过殷勤,当然这也是很要紧的,同这个重要的人维持友好关系是不可少的。真是妙不可言,她又时常显得很天真,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毫无疑问的,她比丽娣雅更漂亮,非常美,而且天真无邪,对戈特孟来说,确是一大诱惑;他暗恋尤丽安比什么都厉害,如同熊熊烈火不能控制。正好这个妹妹对他的官能格外刺激,他时常诧异地在她身上闻出爱情与情欲之间的区别。最初他把两姐妹看作一样,两个都可爱,彼此没有区别,时常注意她们,后来又发觉尤丽安更美,更值得引诱。此刻丽娣雅的力量已经把他完全控制了!他虽然仍旧非常爱她,可是除了爱之外,他已经打消了完全占有的念头。他熟悉她的心灵,无论是她的小孩脾气、撒娇与多愁,都和自己相似,他时常为这些相似的性格深深地诧异与感动,而且这个心灵与她的肉体又是多么的调和。她能做,能说,会表示愿望与判断,她的话语与心灵的活动,完全是一致的,例如眼睛的样子,手指的长相,无不相同。

戈特孟发觉丽娣雅的内心与本质是受那种根本的典型与法则所支配。这些经常使戈特孟引起执著与摹写它们的兴趣;他把看见的,想到的,描画在几张纸上,诸如少女的头,眉部的线条,手与膝盖等等。

至于尤丽安倒变得有些困难似的,她显然已得知姐姐沉浸在爱情的波涛之中,而且这个少女的感官充满了好奇,趋向爱的乐园,置自己的悟性于不顾。尤丽安对戈特孟表面虽过分地冷淡与厌恶,却又时刻不能忘坏,且用感叹与渴望的好奇心注视着他。她和丽娣雅都很温柔,她时常在床上观察着姐姐,暗中燃起情欲之火,呼吸到爱与性的气息,兴致勃勃地接触到心中禁止与渴望的秘密。当她得知丽娣雅过失的秘密时,她虽觉得看不起却又不想深究,免得伤害对方。这个美丽与情绪不安的少女,在这对情人之间看得又刺激,又迷惑,对于爱的渴望,连做梦也惦念不忘。她有时什么也不知道,有时又能觉悟到危险的灵通消息,她很快地由小孩变成了暴君。戈特孟除了进餐之外,很少看见丽娣雅,而丽娣雅比他更为痛苦。丽娣雅也不能不关心戈特孟对尤丽安的魔力,往往看见他明显而愉快的目光在注视着尤丽安。她对这事一句话也不说,一切都是充满困难和危险的,但她也不能恼怒与得罪了尤丽安,因为她与戈特孟相爱的秘密,随时有被揭发的可能,那就会把他们困苦不安的幸福吹了,也许这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戈特孟为什么一直没有逃走,连他自己也在奇怪。像他现在这样生活下去是困难的:虽然相爱,却没有希望,既不是许可与持久的幸福,也不是容易满足爱的欲望,只是永远的冲动与饥渴,一刻也不平静,这实在是胶着的危险。他为什么情愿待在这里,忍受这一切的发展与混乱的感情呢?这难道不是为了对住在这合法而且热烘烘房间里的人的一种体验与感受吗?他是个流浪者与于世无求的人,他难道无权依恋这些温柔与错综复杂的人,而必须逃走、必须笑她们吗?不,他是有权利的,只是他把这里当作故乡般寻求,且付出这许多痛苦与困惑,实是不太值得而已。然而,他耐于受苦,乐于甘心忍受,这样的爱虽然是愚蠢的、困难的、复杂的和费劲的,但却是奇妙的。妙在这种绝望的爱是黯淡而又美丽,悲伤而又愚蠢。这些满是思想而睡不着的夜都是美的,所有丽娣雅嘴唇上的苦经,当她谈论她的爱与忧愁时,她语不成声,是绝望的呼唤与信赖,这又是多么的甜美与值得。在这短短的几星期里,把丽娣雅那种痛苦又洋溢着年轻忧郁的脸用笔刻画下来,对他来说这已经成了一件极美丽与重要的事,他觉得在这几个星期里自己老成了许多,虽然不聪明,却使经验加深;虽然不是幸福,却使精神成熟,自己已不再是少年了。

丽娣雅对他温柔与绝望地说:“你不必悲伤,这不是为了我,我是巴不得你快乐和幸福的。原谅我,我使你悲伤,为了我而弄得你忧愁不安。我夜里做梦,总是在又大又黑的荒野里,我说不出来,走呀走地去找你,却又找不到你,我知道我已失去了你,会永远永远这样孤苦伶仃地走着。当我醒来时,我就想:哦,多好啊,多妙啊,你还在那里,我会看见你,不管还有几星期,或者还有几天,反正,你会在那里的啊!”

有一天早晨,戈特孟在破晓时分就醒来了,躺在床上沉思了一会,梦境依然,只是前后毫无关联。他梦见了母亲与那齐士,两个人的样子还历历如在眼前。当他想完了梦中的情景时,光线变了,变得格外的明亮,那是从窗子的小缝里照进来的。他起床走向窗前去,看见窗外的飞檐、马厩的顶棚,房屋的门与对面乳白色光辉中的整个光景,全被这冬季的初雪淹没了。这个静静的冬景与他心中的不安,成了明显的对比。田园与森林,丘陵与荒野,没有不覆在太阳、风雨、干旱与风雪中的,然而它们又是多么的宁静!多么的令人感动!枫树与榕树忍受着冬天的负荷,又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沉静啊!人不能像树一样吗?不能向它们学习吗?他思绪万端地走到院子里,行在雪中,用双手捧着雪,走到花园里,从被雪覆盖的高篱上,看见积雪下垂的玫瑰枝干。

早晨吃的是小麦汤,大家谈着初雪的话,所有的人,连少女们也都到外面去了。今年雪下得迟,圣诞节都快到了。而骑士却在讲南方不下雪的话。这个第一次下雪的冬天,对戈特孟来说是个难忘的日子,因为那天夜里发生了事情。

今天两姐妹发生了口角,戈特孟并不知道。家里又静又黑,晚上丽娣雅来到他这里,像平常一样,不声不响地把头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由于她惧怕尤丽安泄露秘密,所以惶恐不安,可是仍然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告诉情人,是否会使他担心。她就这样静倚在他的心腔上,他时时对她说亲昵的话,用手抚摸她的头发。

然而他们没有相持多久,突然都吓得睁大眼睛,从床上站了起来。戈特孟看见房门打开,有人进来了,他大吃一惊,一时竟不知进来的是谁。当那人来到床边向床上凝视时,他紧张得透不过气来,然而原来进来的是尤丽安。她脱掉披在内衣上的外套,把它掷在地上。丽娣雅看见这情景,好像被刀刺了般尖叫一声,向后抱住了戈特孟。

尤丽安幸灾乐祸地以嘲笑的口吻讷讷地说:“我不喜欢一个人孤单地躺在房间,所以,让我也和你们躺在一起吧!要不然的话,我就去把我父亲叫醒。”

“好,你只管来,”戈特孟揭开被窝说,“你的脚好冷啊!”尤丽安登上了床,戈特孟尽力让出地方来给她。丽娣雅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也不动地躺着。3个人终于共床了!戈特孟睡在两姐妹的中间,一时没想到刚才所希望的一切,现在都已来到了。他惊喜交集,觉得尤丽安的臀部碰到了他。

“我倒要看看,”尤丽安又开腔了,“看我姐姐为何这样喜欢睡你的床。”

戈特孟为了使她安静,便把自己的脸轻轻地在她头发上摩擦,一面用手抚摸少女的臀部和膝股,动作轻快得像只猫,她没有作声,任他抚摸,对他在摸的手怀着好奇,好像她的心着了什么魔似的,丝毫不加抵抗。当他同时用同一手法对付丽娣雅,在她耳边低声说些亲密的话时,她也徐徐地把脸仰起来,转向他。他默不出声地吻着丽娣雅的嘴与眼,同时伸手把侧面的妹妹拉过来。3个人这样违反常情地躺着是痛苦与乖张的,最后他发觉这是难受的。他的左手开始感受到美丽而期待着的尤丽安的身体,有如丽娣雅的魅力,那不仅是希望的爱而且也是可笑的事;当他的嘴唇对着丽娣雅的嘴时,他的手却在摸尤丽安,不是要强迫丽娣雅屈服,就早对尤丽安为所欲为,这简直是荒谬绝伦的。

“我的丽娣雅,”他在丽娣雅耳边低声说,“我们的担忧真是多余,现在3个人是多么幸福啊!我们就这么办,可以随心所欲啊!”

因为丽娣雅闪身抗拒,他的欲望就转向尤丽安,用手爱抚她。她因肉体上的快感,发出一声深长的哼声,正是快感的回声。

当丽娣雅听见这哼声时,好像滴进了毒药般,不由得妒火中烧,毫不容情地坐起来,揭掉被窝,跳下床来喊道:“尤丽安,我们走!”

尤丽安听见这毫不容情的尖锐喊声,吃了一惊,这喊声把所有的秘密都揭露出来了。她觉得这是危险的,就默默地起了身。

但是戈特孟由于炽烈的欲望遭到伤害与欺骗,所以连忙抱住正在起身的尤丽安,吻着她的两个乳房,并且热切地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明天,尤丽安,明天吧!”

丽娣雅穿着贴身衣服,赤脚踏在石板上,冷得缩着上身,她把尤丽安的外套从地上拾起来,披在妹妹身上,痛苦而祈求地做了个手势,使得仍在阴暗中的妹妹也清醒了些,明白姐姐的用意。姐妹俩轻轻地逃出房间,戈特孟满心不悦,听着她们走出去的脚步声,屋里顿时显得死般静寂,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二女一男从奇妙而不自然的会合解散后,都落入孤独的沉思里。姐妹俩回到自己的寝室后,互不言语,彼此默默地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使人感到不幸与混乱,仿佛无意义的、孤独与神魂颠倒的恶魔,已经侵入了这一家似的。午夜刚过,戈特孟入睡了,尤丽安到了早晨时才睡,而丽娣雅则痛苦得一夜未眠,直到黝黑的清晨初临时,她立刻起床,穿好衣服,跪在她木雕的小耶稣像前祈祷了好久。不久她听见父亲走在楼梯上的响声,她连忙走向前去与父亲商量。她并不是决心要把尤丽安的事情与自己的嫉妒弄个水落石出,而是要把这件纠葛结束。当骑士得知丽娣雅告知的一切情形时,戈特孟与尤丽安都还在睡觉,她对昨晚参与尤丽安的那场恋爱冒险,却只字不提。

戈特孟按时去到书房,看见骑士一反常态,今天不穿拖鞋与绒毛夹克,而是穿了短袄,佩了剑,戈特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你戴上帽子,”骑士说,“跟我来。”

戈特孟从帽架上拿了帽子,跟着主人下楼,越过院子,向大门口走去。他们踏着冻结的薄雪,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天上还是一片潮红。骑士默然地走在前面,青年跟在背后,回头向院子、房间的窗子、为雪掩盖的斜屋顶看了几眼,直到消失在视界外为止。他恐怕再也不会看见这些屋顶与窗子了,再也不会进出书房与寝室,再不能见到两姐妹了。他早就相信会有突然别离的一天,现在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他却肝胆欲裂,难以忍耐。

他们走了有一小时之久,一前一后,没有半句话语。戈特孟开始想到自己的命运。骑士带了武器,说不定会杀了他,不过他相信还不致如此。只要他逃跑,危险性便不大,老人用剑也无济于事的。不,他的生命不会有危险的!可是这样默默地行走,走在这个讲究规矩的人后面,每—步实在都是痛苦的。终于骑士站住了。

“你现在一个人再继续走,”骑士声音嘶哑地说,“一直向这方向走,继续去过你的流浪生活,不许你再到我家附近来,否则我会枪毙你。我不想报复,但不再让年轻人到我女儿附近徘徊,要是你不怕死,你就来好了。走吧,但愿神原谅你!”

骑士站在微茫映着雪色的晨光里,他那有灰白胡子的脸看来一片模糊,像个鬼魂般站着,寂然不动,直到戈特孟越过第一个丘陵。天上的霞光不见了,没有太阳,阴沉的天空开始飘起薄薄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