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多的一生只是充满冒险与故事,充满异想天开的玩笑与诙谐的把戏罢了,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呢?他的生命除了对杀他的凶手还留下一些模糊的记忆之外,还有什么人会记住他呢?曾经被维克多爱过的女人还会在梦中梦见他吗?啊,这一切都已成过去,都已经消逝了。一切的事物都是这样的,花开花谢,毫无例外。当他几年前来到这个城市时,他的心中像盛开的花朵一般热切,他热心追求艺术,对倪克劳师父怀有满腔焦虑与深刻的崇敬,然而现在还有什么留给生命呢?什么也没有了。他还记得倪克劳师父对他说过的,有一天他会同师父一样,向公会请领一份师父执照,把世上的一切幸福都握在手里。可是现在除了凋谢的花、枯燥乏味的感觉外,什么也没有了。
当戈特孟想到这件事时,突然出现了一个脸孔。一个光彩夺目的脸孔,万物之母的脸孔,脸上泛起恍然若失的微笑,美丽而恐怖地望向出生的人,望向死亡的人;所有花凋与落叶的声音,都在对艺术微笑,在对腐朽微笑。
闪光又已消失,充满神秘的脸孔也不见了。可是那苍白的光继续在戈特孟的灵魂深处闪动,他的心里被生命的、痛苦的、渴望的浪涛所翻搅。不,不,他不要像其他的人——像卖鱼的人,小市民和忙碌的伙伴们。让魔鬼把幸福与满足拿去好了,他要成为另一种人,他要告诉倪克劳师父,他决心离开这儿。
戈特孟到达师父的家里。已经接近中午了,他等到听见倪克劳工作完了在洗手时,才走近师父。
“师父,我想跟您说几句话,我急须向你说实话,我现在要说的话也许正是现在能说的,以后就不会再说了。事情是这样的,我必须同一个人谈谈,这也许只有你才能了解的。我要同他说话的人,不是出名的工场老板,不是接受了城市与修道院的许多荣誉的大师父,也不是有两个助手和一幢漂亮房子的富绅。我要同他说话的是塑造修道院圣母像的那个人,他是世上最高的目标。现在我也做了一个像,是约翰像,它虽然不像您所造的那样完美,但是这是和您一样崇高的。我不造别的像,不想造,也不愿造。我还会造一个在远处的神圣的像,这是我不得不造的,只是今天我还不能造,为了要能造出这个像来,我还须多多磨练和体验。也许我能在三四年内造它,也许十年,也许更迟些,也许一生都造不出来。可是,师父,我决不愿像一般手艺匠那样做手艺,漆雕像和雕祭台,我是不愿在工场过手艺匠的生活和以此赚钱为生的,我所愿意的是生活与漫游,去感觉夏天与冬天,观看世界、体味世界的美与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