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迪尔拉姆的学徒期(2 / 2)

婚约 赫尔曼·黑塞 9717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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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不走,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更不走。

晚上,他到玛丽亚住的地方去找她,可她不在家。他和几个姑娘、小伙子一起坐在屋前那张长椅子上等。到了十点钟,玛丽亚才回来,他俩一起上了楼。

“等好长时间了吗?”在楼梯上她就问起来。

他没答理,一声不吭地跟在她后面,走进小屋,随手关上门。

她转过身来问:“呐,你怎么啦?有什么不对的吗?”

他看着她。“你从哪儿来?”

“从外面来的,和莉娜,克里丝蒂娜在一起。”

“哦,是嘛。”

“那你呢?”

“我在这下面等着。想和你谈谈。”

“怎么又来了!好吧,那你说吧。”

“谈谈哈格尔的事。我觉得他在追求你。”

“他?哈格尔?天啊,让他去追吧。”

“不行,绝对不行。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只要你们厂有事他现在总是自己去,今天又是一个下午在你那儿修理机器。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他海阔天空,聊起来没个完,你无法阻止他的唠叨。要是有半句说到你,那我永远呆在玻璃房里不出来!”

“我不是说说玩的。我想知道的就是他在你那儿饶舌的东西。”

她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床上。

“别再提哈格尔了!”她很不耐烦地叫嚷道。“他有什么不对?充其量有点看上了我,对我献殷勤而已。”

“你没给他一个耳光?”

“上帝呀,为什么我当时没立即把他扔出窗外呢!我让他一个劲说,看他的笑话。今天他还说要送我一枚胸针呢……”

“什么?送了没有?那你呢?你怎么说?”

“我说,我不需要什么胸针。你应该回到你妻子身边去。——好了,别说了!这是嫉妒!你自己也不会当真相信这事的。”

“是的。我走了,晚安。”

他走了,片刻也不留。虽然他丝毫不怀疑姑娘说的话,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他不知道,但隐约感觉到,她的忠实多半是出于怕他。他和她在一起时也许才感到踏实,反之则不然。玛丽亚爱虚荣,喜欢听好话,再说很早就开始了谈情说爱。哈格尔有钱有势,会送她胸针,尽管他平时一向不爱花钱。

尼克拉斯在街头巷尾闲逛约一个小时之久,家家户户的门窗黑洞洞的,只有酒店还亮着灯。他心里在念叨着不要发生什么倒霉的事情。但他害怕那种事会在明天发生,害怕和师傅一起干活一起谈话。因为他知道,这家伙在对玛丽亚紧追不舍。这事该怎么办呢?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精神恍惚地走进一家酒店,要了一瓶啤酒,随着一杯又一杯清凉的啤酒下肚,痛苦似乎减轻了一点。平常他不贪杯,多半是在气愤或者心情快乐的时候喝上几杯。一年来他几乎滴酒不沾。今天,他忘情地沉浸于无端的狂饮之中,半醉半醒似的。当他走出酒店时已经酩酊大醉。即使这样,他还没失去理智,没有贸然去哈格尔家里。他知道,在林荫道下边的草坪昨天刚修剪过。他身子晃来晃去地朝那草坪走去,却一下子倒在昨夜堆起来的草垛里,呼呼睡着了。

<h2>3</h2>

第二天清晨,尼克拉斯睡眼惺忪,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但他准时来到车间。这当儿,哈格尔和舍姆贝克刚巧也来了。特雷弗茨蹑手蹑脚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马上动手干起来。这时,哈格尔师傅大声叫他:

“怎么,你终于来了?”

“我总是准点来的。”尼克拉斯说话很吃力,而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那边墙上有钟。”

“昨天夜里你到哪儿去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知道。你住在我这儿,我要你遵守这里的家规。”

尼克拉斯放声笑起来。不管有什么事发生他已经无所谓了。他讨厌哈格尔,讨厌他那种愚蠢至极的刚愎自用,讨厌所有的一切。

“你笑什么?”哈格尔恼羞成怒地说。

“我忍不住要笑。一听到有趣的事我就要笑。”

“没什么好笑的,注意自己的言行。”

“说不准有好笑的事呢,师傅先生,你说的太对了,要循规蹈矩。‘要遵守家规!’这话说得有魄力。令我忍俊不禁的恰恰是有人嘴里说家规,但他自己不遵守。”

“什么?我没有遵守家规?”

“没有。你不仅对我们贫嘴薄舌,而且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动干戈。你对你的妻子好吗?我倒要问问你。”

“住嘴!你这个狗东西!我说,你是条狗。”

哈格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虎视眈眈地站在伙计面前。特雷弗茨身躯高大,一人顶仨,几乎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别激动!”他慢条斯理地说。“说话要有礼貌。刚才你还没让我把话说完。你妻子当然和我没关系,不过我替她难过……”

“闭嘴!要不然……”

“让我把话说完。你妻子和我没关系,你追求厂里姑娘,我也不计较。色鬼。要是打玛丽亚的主意,那我不放过你,这点你比我更清楚。你要是碰玛丽亚一下,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不信你试试看。好,现在我说完了。”

哈格尔激动得面色苍白,没敢动尼克拉斯。

这期间,汉斯·迪尔拉姆和那小学徒走来,站在门口。他们对清晨这场风波,大声叫嚷和恶语中伤迷惑不解。哈格尔觉得没真吵下去还算好。为此他强咽下这口气,旨在稳住自己,不使颤抖的声音流露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大声但平静地说:“好了,够了!下个礼拜你可以走了,我已经有人了。大家干活去,去吧!”

尼克拉斯只是点头,不再说。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块锃亮的钢轴放进镟床里夹紧,试了试车刀,又转了下它,然后朝磨刀石那边走去。其他人低头也在干。整个上午车间里互相说话最多不超出十句。唯独汉斯在休息时找过领班,小声问他是不是真的要走。

“当然是真的。”尼克拉斯冷冷地说,转身离去。

中午,他没去用餐,在货仓堆放木屑的麻袋上睡了一觉。整个中午,舍姆贝克在纺织厂里传尼克拉斯被解雇的消息。泰丝托莉妮下午就从她的女友那儿听到了这个消息。

“你知道吗?尼克拉斯被老板辞了,马上要离开这儿了。”

“是尼克拉斯吗?不会的!”

“千真万确!刚才舍姆贝克到处还在说呢。真倒霉,不是吗?”

“他确实倒霉。哈格尔这人也太激动了。他早想打我的主意。”

“呸!我真想给他一口唾沫。千万别和一个有妇之夫掺和在一起,那是愚蠢之举。到头来谁也不会要你。”

“这最起码的道理我懂。想结婚的话我恐怕都结过十次了。只要我愿意,早就和一个监工头结为夫妻了。”

她在耐心等着哈格尔,因为他使她更有安全感。但一旦特雷弗茨远走高飞的话,她也想要迪尔拉姆。在她眼里,迪尔拉姆待人和蔼,风度翩翩,给人有潇洒之感。她真没想到迪尔拉姆也是来自有钱的人家。她还可以从哈格尔那儿或者其他地方弄到钱。但她喜欢汉斯,他英俊潇洒,身强力壮,还是个童男子呢。她为尼克拉斯感到遗憾,并担心在他离开之前会出事。她是喜欢过他,觉得他人还是不错。但美中不足的是,他时常情绪反常,忧虑过多,一个劲地想要结婚,近日他还为她不专注于自己而醋意大发。

晚上,她在离哈格尔家不远的地方等着尼克拉斯。他吃好饭走了出来。姑娘走上前和他打招呼,挽起他的胳膊,缓缓地朝城外走去。

“他辞退你了吗?”还没等他开口,她就先提起这件事。

“怎么,你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你有何打算?”

“我想去埃斯林根。那儿早就有个位子等我去。如果那边找不到工作就到处漫游。”

“怎么没想到我呢?”

“早想到你了。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忍耐多久。我一直认为你应该和我一起走。”

“行的话,那当然不错。”

“为什么不行呢?”

“嗨,你要晓得,让一个女子像浪游者那样跟着你到处跑,那是不明智的。”

“不是那么回事。等我找到了工作以后……”

“是呀,有了工作之后。哪一天动身?”

“这个星期天。”

“去了以后给我来信,说说你的情况。安顿之后情况不错的话,及早告诉我,到时再说。”

“那你尽早来。”

“你到那边以后还是先四处了解情况,看看工作好不好,再为我找份活儿,行吗?一切准备就绪,我就来陪你。现在我俩得有耐心。”

“好吧,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小伙子还在想什么?耐心,耐心,再耐心!’——见鬼!还是你说的对。”

她好言相劝,终于成功地使他确信无疑了。她压根儿没想跟他走,可是眼下得给他点希望,不然他这几天日子难过。其实她心里明白,人走茶凉。到了埃斯林根或其他地方,用不多久他会把她忘得干干净净,另觅新欢。她有预感,觉得分别时尽可能多表示点热情和柔意,而不再计较她与他之间的是是非非。这样一来,他会感到满足的。

而只有在跟玛丽亚一块的时候,他才感到好受一些。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那种自信心顿时消失殆尽,又出现那可怕的猜疑,时时在困扰他。他突然想起当时的情景:当她听到他被辞退的消息时,脸上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相反倒显得若无其事,根本就没问过他留还是不留。虽说他不会留下,但至少可以问一声的呀。他越发看清她将来的打算。

本来,他想今天写信发到埃斯林根,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脑袋瓜子沉甸甸的,感到疲惫乏力,几乎和衣入睡了,他很不情愿地再爬起来脱掉衣服上床。几天来,闷热的天气一直笼罩在狭窄的河谷上空,远处的雷声响彻整个山谷,天空时时被闪电划破,仿佛在抽动。没雨空气很闷,没一丝凉意。今晚这一夜尼克拉斯还是无法安静下来。

第二天清晨,尼克拉斯感到很疲倦,腹中空空,心里忧郁寡欢,再没有昨日那般的固执了。取而代之是一种微微的思乡情油然而生,并深深撞击他的心灵。浮现在眼前竟是熟悉的面孔:哈格尔,伙计们,学徒工,男工,女工,个个默默无声地走进工厂,晚上又匆匆走出工厂,连条狗都为有回家的权利而欣然,而他却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愿放弃自己心爱的活计,背井离乡,去别处寻找在这儿早已得到过的东西。

强者变得心肠温柔。他干活时一声不吭,全神贯注。对师傅甚至舍姆贝克彬彬有礼地道早安。当哈格尔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他几乎用哀求的目光看他,随时想说:哈格尔,对不起,可否收回成命?这是惟命是从的表现。偏偏哈格尔避开他的目光,好似厂里面根本不存在尼克拉斯这个人似的。只有迪尔拉姆搭理他,朝他摆个战斗性的手势,以此表明自己对师傅和舍姆贝克那样的人不屑一顾,对眼下的状况大为不满。可是,他这样做对尼克拉斯无济于事。

那天晚上特雷弗茨悲痛欲绝,情绪低落。去找泰丝托莉妮时,她也没有任何一点安慰的表示,尽管她柔情似蜜,好言相劝。谈到他要走,她完全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在说一件无法改变的既成事实;他讨厌昨天她说的安慰话,她的建议和打算,因为她尽管说了那些话,仍是言不由衷,而且会把她自己说的建议置之脑后。他昨晚本想留在那儿过夜,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赶早回了家。

他心情沉重,漫无目的地在城里逛悠。看到小时候当孤儿寄宿在陌生人家的坐落在小城郊外的那座屋子,如今已易其主,这座房子使他突然想到了过去,想到了学校的生活,学徒的日子和美好的往事。然而这一切早已过去,给他的只是若有所失,使他感到往事如烟,一切皆为旧事。他点燃一支烟,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一脚跨进带花园的酒店,抬头便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是纺织厂的工人,正朝他打招呼。

“你好吗?”有人迎面问道。

“你应该庆祝一下,这告别酒水钱应由你付,你说呢?”

尼克拉斯朗声大笑,走进由这伙人组成的圈子里。他答应请每个人喝两杯酒,以此想听到他们这样说他:瞧,这么好的人要走,多可惜呀!最好别走!他也装作想说:我自己要走,吹嘘已有一份好差事。这时,有人唱起歌,互碰酒杯,笑声和喧闹声夹在一起。尼克拉斯使自己沉浸在一片虚假的喜悦之中。其实,他厌恶这种喧闹,并对自己感到羞耻。但是,现在他情愿扮演一个讨人喜欢的大哥。于是走进里屋为那些伙伴购买一打雪茄烟。

回到酒店花园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他的名字。那桌的人都有点醉了,说话时用手拍打桌子,放肆大笑。尼克拉斯发觉他们在说自己,于是便藏在大树后面,屏住气在偷听。他们放肆的狂笑看来是针对他的。尼克拉斯尽兴狂欢的心情突然消失,他感到十分难过,站在暗处在听他们说些什么。

“他是个傻瓜蛋。”有人悄悄在说。“也许哈格尔更蠢。乘机离开那个意大利女人,特雷弗茨也许蛮高兴呢。”

“你对他不了解。”另一个人这样说。“他死缠住她,脑子不开窍,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等他来了我们试试他,给他来点小刺激。”

“当心!尼克拉斯会不高兴的。”

“算了吧!他不会发觉的。昨晚他和她出去散步,到家还没躺下,哈格尔就来了和她走了。她见谁爱谁。我只想知道今天她和谁在一起。”

“不是吗!她和那个来实习的小伙子迪尔拉姆也打得火热。看来他会当上钳工的。”

“或许他想赚钱!我不太了解那个小迪尔拉姆。你亲眼看见了吗?”

“当然啰。一次在货仓里,另一次在楼梯上。他俩抱在一起亲吻,吓得我不敢看。他俩及时行乐。”

尼克拉斯听够了,胸中已燃起一股无名之火,真想冲上去臭骂他们一顿。可是,他忍住没动,悄悄地离去了。

汉斯·迪尔拉姆最近几天也是夜不能眠。爱的思念,厂里的烦恼,闷热的天气,一股脑儿都在困扰着他。清晨上班他常常迟到。

第二天,他匆匆喝完咖啡走下楼梯,没想到迎面撞见尼克拉斯·特雷弗茨。

“早上好!”汉斯说。“有什么事?”

“今天在外面木材加工厂干活,你也去。”

汉斯感到纳闷,一则这种布置任务方式奇特,二则特雷弗茨第一次用“你”招呼。他见特雷弗茨一手拿锤子,一手提小工具箱。他从他手里接过工具箱,溯河而上一起往城里走,经过花园和草坪。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可是人们还是感到热。山谷的上空似乎有一阵西风飘至,而峡谷的地面上却没有一丝风。

特雷弗茨脸色阴沉,看上去好像在酒店经历了一个不愉快的夜晚,十分疲惫和衰弱。过了一会儿,汉斯开始闲谈起来,可是尼克拉斯没有答腔。汉斯心里虽然不快,但不敢说些什么。

在去木材加工厂的途中有一个长满小赤杨树的小山坡,蜿蜒曲折的河水打它身边流过。尼克拉斯停住脚步,疾步奔过去,躺在草地上,并朝汉斯挥手示意说:你也来吧。汉斯兴高采烈跟上来,四脚朝天地并排躺着。他俩许久没说一句话。

迪尔拉姆睡着了。尼克拉斯弯下身,死死盯住汉斯的脸看。他喃喃自语,发出一声“唉”的叹息声。

终于,他大发雷霆地跳起来,朝汉斯的太阳穴踢了一脚。汉斯大吃一惊,且迷惑不解,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什么事?”汉斯不安地问。“我睡了好久了吗?”

和刚才一样,尼克拉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汉斯。他问道:“睡醒了吗?”汉斯害怕地点点头。

“注意!我身边有一把锤子,看见了吗?”

“是的,看见了。”

“知道吗,我为什么要带上它?”

汉斯两眼盯着他,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一种恐惧的感觉悄然升起。他想逃跑,但是被尼克拉斯一把抓住。

“别跑!你听我说。今天我带来的这把锤子,原因是——或者这么说,锤子么……”

汉斯明白了,吓得拼命大叫。尼克拉斯摇摇头说:

“不要叫喊。你想听我说吗?”

“好——”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告诉你,我本想用锤子敲你的脑袋。——镇静些!听我说!——但是我没有这样做。我不能这么干。再说这么干也不光明正大,睡得死死的。但是现在你醒了,锤子就在我身边。我对你说:我们来斗一斗。你也很强壮。谁要是把谁摔倒了,谁就可以拿起锤子击某人的头。不是你,就是我。”

汉斯摇头表示反对。虽然没有了恐惧感,可是心里还有一种极其苦涩的悲哀和几乎难以承受的怜悯。

“您再等一下,”他轻声轻气地说。“我还有话要说呢。我们可以坐下来谈吗?”

尼克拉斯紧跟其后。凭他的直觉汉斯会说出某些他没听到过或想象不到的事情。

“是不是和玛丽亚有关的事情?”汉斯开门见山问道。特雷弗茨点点头。接着汉斯一五一十讲了他和玛丽亚之间的事。他不隐瞒,不推诿,也不袒护她。因为他认为,要紧的是不要把他和姑娘牵扯在一块。于是汉斯讲了尼克拉斯过生日的那天晚上以及他同玛丽亚最后一次约会的事情。

当汉斯沉默无语的时候,尼克拉斯握住他的手,说:“我知道您没说谎。现在让我们回厂里去吧,好吗?”

“那不行。”汉斯说。“我回去,您别去。最好您现在就走,离开这儿。”

“我会离开这儿的。可是,我要取我的劳工手册,还要老板开个证明呢。”

“这些东西都由我来办理。您今晚来找我。我把一切材料都交给您。您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好吗?”

尼克拉斯在思考,最后他说:“不,这不好。我也回工厂去,当面请求哈格尔放我今天走。您愿意为我办事,我谢谢您。不过我还是亲自去为好。”

他俩掉转头往工厂走去。走到厂里时大半个上午已过去。哈格尔见到他俩时大发雷霆。尼克拉斯把哈格尔拉到门口,说要跟他在分手时再心平气和地谈一次。当他们返回车间后,平静地分赴各自干活的地方干起活来。到了下午,尼克拉斯没出现在车间里。第二个星期,老板已经找到了一个新伙计。

(1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