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写作寻求心灵宁静(2 / 2)

<b>钟:</b>在以色列政治似乎成了个人生命中的一部分,身为以色列作家,你对此有何感受?

<b>奥:</b>对于我来说,从童年时代起,政治就成了个人内在生活的一部分。每天父母、亲人、街坊邻里谈论的就是时局与政治。甚至连小孩子也参与政治讨论。而今,政治不是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不是出现在另外一个世界,而是终日影响着每个人的日常生活。

<b>钟:</b>那么你认为你童年时代的政治信仰是什么?后来是否发生了变化?而今的主张是什么?

<b>奥:</b>我很小的时候由于受父亲家族右翼人士的影响,是个小民族主义者,小爱国主义者,认为犹太人都是对的,而其他世界都是错的,非常简单化,一刀切。可是在我十二岁多的时候,我母亲突然自杀身亡,我开始反叛父亲的世界,也反叛他的政治信仰。从那以后,我开始从伦理道德角度思考巴以两个民族这一错综复杂的问题。也许最后这两个民族能够找到一种相互妥协的方式,达成和解。

<b>钟:</b>你在《爱与黑暗的故事》中谈到,是舍伍德·安德森的作品启迪你走上文学创作之路,你的许多作品都以描写典型的以色列日常生活见长,作为作家,你意识到“你身在哪里,哪里就是世界中心”,对此,你希望对中国作家和读者做进一步的解释吗?

<b>奥:</b>作家应该描写他或她最为熟悉的世界,描写他的邻里、家人、国家以及所熟悉的人。我十六七岁的时候,认为自己当不了作家,因为我生活在偏僻的基布兹,而真正的世界在巴黎、马德里、纽约、蒙特卡洛、非洲沙漠、斯堪的纳维亚森林。也许可以在俄国写乡村小镇,甚至在加利西亚写犹太人村庄。但是,在基布兹,只有鸡圈,牛棚,儿童之家,委员会,轮流值班,小供销社。疲惫不堪的男男女女每天早早起来去干活,争论不休,洗澡,喝茶,在床上看点书,晚上十点钟之前便筋疲力尽进入梦乡。我没有像第一代以色列作家那样拥有战争经历,生活中缺少激情。是舍伍德·安德森的《小镇畸人》让我改变了上述观念。在《小镇畸人》中,我认定有损于文学尊严、被拒之文学门外的日常生活中的人与事,占据了中心舞台。于是我意识到,自己身在哪里,哪里就是宇宙中心,即使你生活在一个小村庄,这个小村庄便是你的宇宙中心。如果年轻作家到我这里来询问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作家的话,我就会告诉他:“年轻人,请描写你身边的世界。你的家人、你的村庄、你自己的世界。”

<b>钟:</b>安德森之后,契诃夫的世界又将你深深地吸引,阿格农等希伯来语大家也使你获益,请对中国读者具体谈谈他们对你的影响。

<b>奥:</b>契诃夫让我认识到日常生活琐事的伟大意义,教会我如何含着微笑描写令人伤心的生活。我的祖母曾经说过,当你哭尽了眼泪之后,就不会再有眼泪了,那么就开始微笑吧。契诃夫就是这样的作家,含笑运笔,描写人生的悲怆。诺贝尔奖得主阿格农教给我如何运用反讽艺术手法,他是一位讽刺大师。在描写严肃的生活事件时,往往以某种戏谑的方式,妙趣横生,余味无穷。别尔季切夫斯基教我挖掘人性深处,包括人性中的黑暗面。

<b>钟:</b>许多人,包括批评家,都想问你这样一个问题:“身为男性作家,你为什么如此了解女人?”

<b>奥:</b>我只能通过想象和猜测。我不是女人,但我可以想象并猜测女人;我不信教,但我可以想象并猜测信教人的心理;我三十岁时,也是这样想象并猜测老人。无论在喝咖啡,还是在沙漠中漫步时,我都在想象。就像你在我书中读到的那样,我自幼就形成了这种习惯。无论身处何处,都像做间谍。想探测别人的生活与心灵。

<b>钟:</b>你的母亲对你整个思想和创作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b>奥:</b>对。我母亲对我的人生影响很大,她是个讲故事的高手,这些故事启迪我的奇思妙想。而她的自杀,给我留下了永远的痛。写作也是一种疗治心灵创伤的方式,我想很多作家会对此产生共鸣。

<b>钟:</b>我还想请你谈谈《地下室里的黑豹》,为什么用“黑豹”来命名自己的作品?有评论家说,《地下室里的黑豹》一书就像一个仓库,几乎涵盖了你所有作品中的主题,对此你有何看法?

<b>奥:</b>“黑豹”主要来自书中孩子的幻想。我同意那位批评家的说法,《地下室里的黑豹》几乎囊括了我所有的东西。小说既描写了信任与背叛这一主题,也描写了战争时期的爱,写了友谊和极端的民族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