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昭,虽嫡庶尊卑分明,但裴逸风上面父母双亲皆在,像娶妻纳妾这种事,常理来说,根本不会闹到裴砚忱面前,由二房全权来定便好,但裴逸风偏偏拉着个姑娘跑来了他面前。
裴砚忱浸淫波云诡谲的朝堂多年,什么心思算计没见过,像裴逸风与白婵这档子事,他连问都无需问。
在裴逸风说完‘心仪她,想娶她为妻’后,他只说了最后一句:
“白姑娘,出身京城哪家?”
裴逸风眉头皱了皱,面上明显有些棘手之色。
裴砚忱漆黑眸色落在跪着的白婵身上,后者手心浸汗,局促不安地咬了咬下唇,才低头说:
“民女……民女出身卑微,曾入万花楼为琴妓……”
她语调忽而快速不少,接着又说:
“但、但民女是真心爱慕裴公子,民女自知身份低贱,不敢奢求名分,只想求首辅大人能允民女留在裴公子身边。”
裴砚忱收回目光,没再看她一眼。
浓墨眼底冷淡微恹,面对白婵的苦苦哀求,只对裴逸风道了一句:
“祖母这时已午睡醒来,既是婚事,你们也来了府中,直接去紫藤院请示祖母便好,为妻为妾,由祖母定夺。”
裴逸风皱着眉,明显是有话还想说,但裴砚忱性子冷漠,裴逸风不管裴逸风在外有多风流肆意,在面对这位嫡兄时,向来是不敢多造次置喙。
见裴砚忱不愿管这件事,他不敢纠缠,一步三回头地带着白婵往紫藤院走去。
等他们走远,一直静静看戏的段逾白才慢悠悠出声,详细说起裴逸风与白婵的这件事。
“裴逸风这小子素来风流成性,到处留情却从未见有什么真心,面对白婵这个万花楼出身的琴妓,不知怎的,倒是一反常态。”
他遥遥往裴逸风和白婵离开的方向指了指,对裴砚忱解释说:
“那位叫白婵的姑娘,我替你查过了,出身贫寒,自小被生父卖进万花楼,抚琴奏乐为生,前些日子裴逸风去逛万花楼,不知怎的就看上了这个万花楼出身的妓子。”
“而那白婵,也对裴逸风情意绵绵,裴逸风这小子房中通房无数,但正经的妻还没有,为白婵赎了身后,这小子竟昏了头,一门心思想娶她为妻。”
“一个出身万花楼的女子,二房那边自然是不同意。”
“见父母双亲那边行不通,这不,这小子是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想让你跟着他们一起去老夫人那边,说服老夫人同意他们在一起。”
只是裴砚忱根本不掺和这桩荒谬事。
想来也是,一个卑贱出身出身琴妓的妓子,明媒正娶做普通官宦人家的正妻都不现实,更何况是裴府这种簪缨世胄的百年望族。
敛去心绪,段逾白无声叹了叹。
想到什么,停住斟酒的动作,他看向对面的裴砚忱,话音一转,倏然问:
“对了,你和姜家那姑娘成婚有些时日了,近来相处如何?”
竹亭中静了一瞬。
裴砚忱垂眸凝着手中茶盏良久,才不辨情绪地道出一句:
“勉强算是相敬如宾。”
她不亲近他,也拒绝他的靠近。
除了避不开的行房,其余时候,她恨不得他日日不在府。
就像这几日躲不开的来书房看账目,她拗不过他的坚持,偶尔会顺着他的意过来,但,也仅限如此了。
就算是同处一室,她也是,能少跟他说一句话,便少跟他说一句。
他是她被迫承认的夫君。
却也只是夫君。
没有夫妻情深。
至多道一句相敬如宾。
段逾白长长叹气,“你将人家青梅竹马强行拆散,能相敬如宾也算可以了,至少人家姑娘不会寻死觅活地跟你闹。”
裴砚忱唇侧浸出嘲意。
她不跟他闹,是因为她只将他看成了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