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能听听!”
“对不起!”
山田转身就走。她断然拒绝了味泽的要求,可是,味泽没有就此罢休。
“等一等!难道罪犯盯着你妹妹也没有关系吗?”
味泽亮出了王牌。
道子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味泽不放过这个机会,他说:“罪犯吃准了受害者的隐忍不发,气焰更嚣张了!他不仅三番五次地盯上你本人,还会把魔爪伸向你的亲属和妹妹。”
道子的双肩微微地抖动了一下,看来这一着,恰恰击中了她的要害。打那以后,罪犯似乎一直在纠缠着道子。她认识罪犯。
“你是警察吗?”
道子重新转过身来。
“我也是受害者。不瞒你说,我的未婚妻被流氓污辱后给杀害了。”
“啊?!”
在道子木然的表情中,第一次浮现出了惊奇的神色。
味泽连忙进一步说:
“你要是看报的话,我想你会记着的。我的未婚妻是《羽代新报》的记者,名叫越智朋子,她是遭到流氓的袭击,被凌辱后杀害。”
“啊!那件事……”
“你知道啊!现在,我正在暗中追查这个罪犯。”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现场丢下了一个茄子,就是袭击你的那个塑料温室里的茄子。”
味泽简明扼要他讲述了从茄子找到道子的经过。现在道子已经完全被味泽的话吸引住了。
“塑料温室的茄子,谁都可以拿到别处,单凭这一点不能断定是同一伙罪犯。”
“是不能断定,不过,可能性极大。听塑料温室的主人讲,罪犯把那个温室当成了他们干坏事的场所。把同一塑料温室作为窝巢来为非作歹的人,理应是不会有很多的。纵然不是一个人,起码也会是一个集团。可以认为,用那个塑料温室里的茄子来侮辱、杀害妇女的罪犯,很可能和袭击你的那个罪犯同是一个人或者是同一个集团。”
道子紧咬嘴唇,似乎她又重新想起自己那纯洁的身子所遭受的野蛮的暴行,恐怖和屈辱的回忆已经被唤醒,似乎还交织着一股无明怒火。
“山田小姐,求求你,告诉我罪犯是谁。对你施加暴行的罪犯和杀害我未婚妻的罪犯肯定是一个家伙。警察根本靠不住。忍气吞声会助长罪犯的气焰,使他一再干同样的罪恶勾当。是的!他们一定还会再干的,被害者的姊妹是最容易被盯上的对象。”
“……”
“山田小姐,求求你,把罪犯告诉我吧!”
“我不知道。”
“只讲些特征就行。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不知道。”
“你不会不知道,你是在受看威胁。打那以后,罪犯仍在纠缠着你吧。像你这样的态度,无疑会使罪犯越发放肆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我很想把这件事赶快忘掉。你的未婚妻真可怜,不过,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难道罪犯一再搞同样的罪行也没有关系吗?”
“那我可不清楚,反正我不想掺和进去,请你放我走吧!”
道子又一次扭身走了。她的步伐异常沉重,看样子,味泽的话给了她相当的冲击。他冲着道子的背影,紧追不舍地喊道:
“你要是愿意讲的话,请按名片上的地址联系。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赶来的。”
无论怎样,他并没有想接触一次就能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山田道子之所以惊恐万状,也许是罪犯用最初偷袭的得手作为把柄在威胁她,如果不听从,就把这事张扬出去,弄个满城风雨,从而正在扩大犯罪的范围。女人越是遭受欺凌就越变得软弱无力。道子一直没有饶恕罪犯,这总还算是个好的征兆。她非常担心如果再这样继续遭受侵袭,很可能成为罪犯的俘虏。罪犯把魔爪伸向被害者的亲属,这也是反复侵犯、扩大侵犯范围的一个特征。
味泽经过推想而放出去的引诱的钓钩,正好钓住了道子的心。
味泽想,假如罪犯一伙(可能是好几个人)仍在纠缠着山田道子不放,在悄悄监视她的期间,他们一定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山田道子隔一周上一次晚班。味泽想,要是罪犯靠近她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在她下班回家的路上。于是,他打定主意,等道子换成晚班的下一周,在她回家的路上尾随她。
山田道子的家在靠近市区的羽代河外堤的堤外新区。从市区到她家最近的一条捷径就是通过那片盖有那座塑料温室的苹果地。然而,自从事情发生后,虽说稍微绕点儿远,可她一直是兜个圈儿,从接壤的住宅区回家。
除了周末以外,最后一场电影一般是在晚上十点左右散场。一过十点钟,居民区也就大都熄灯睡觉,一片寂静了。一个女子深夜里单身从这儿走,是和路过苹果地同样危险的。
可是,他虽然尾随了一个星期,并没有发现有人接近她。
“哦!这是由于已经成功地弄到手了,所以也就没必要再像头一次干的那样,专等夜深人静了。”
味泽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由于凌辱和事后的威胁,她已经变成了罪犯一伙的囊中物了,或许只一个电话,就会把她服服贴贴地请出来。
如若这样,也许山田道子会把味泽来过这件事告诉罪犯。他可以设想正因为这样,罪犯才小心提防,对道子避而远之。
味泽不仅监视道子下晚班的归途,而且还把监视的范围扩大到上早班的往返路上和假节日。但是,他依然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
“难道是我估计错了不成?”
他的自信竟然发生了动摇。莫非罪犯只袭击了山田道子一次就销声匿迹了?要是这样的话,那也只有再一次直接会会她了。
三
星期天的早上,味泽对赖子说:
“赖子,我领你去看电影吧!”
羽代影院正在放映一部以一个对机械化文明感到失望的家族,在大自然中寻求新的天地为题材的惊险电影。
“真的吗?”赖子的眼睛突然熠熠生辉了。
细一想,“父女”二人从来没有一块儿出去看过电影。对味泽来说,这是为了掩饰他去侦查山田道子才带赖子去看电影的。赖子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由于电影内容的关系,带着家人子女一块儿看电影的很多。他没有看见山田道子。按理说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应该是避开繁忙的星期天和假节日,在平常的日子轮休的。是否她有了什么急事?味泽一边怀着隐隐失望和担心的心情,一边拉着赖子,跨进了电影院。
看完电影后,两人信步走进公园。由于风和日丽,他想在公园的青枝绿叶和清新的空气中玩味一下电影的余兴。
“怎么样,有意思吧?
味泽望着兴致勃勃的赖子问。
“嗯。以后还带我来。”
赖子似乎尝到了甜头。
“好吧!但可不能影响你的学习。”
这个女孩的心灵深处虽然完全是一个神秘的世界,但是,一起看完电影以后,她和普通的女孩没有丝毫的差别。在第三者的眼里,也许会认为他们是真正的父女。要是越智朋子还活着的话,也应该在为时不远的近期内来填补赖子所空缺着的母亲的位置了,如果赖子有了母亲,也许母亲会对她那记忆力的障碍和心理上的伤痕给以体贴入微的关怀。味泽曾有过一线希望,希望这样也许会使赖子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自从朋子死后,赖子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心扉,比以前闭得更紧了。她似乎很听味泽的话,从外表上看,她对味泽也很亲昵,但是,她的这种举止酷似动物对喂养自己的主人隐藏着野性,伪装顺从,而在顺从的假象后边却隐藏着巨齿獠牙,也不知这獠牙将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露出原形。然而,即使是伪装,在维持现状的期间,他们仍然是“父女”。
深秋柔和的阳光像无边的透明的粉屑,洒到坐在公园长条椅子上的人身上。金色的阳光中间荡着扣人心弦的电影的余趣,使味泽的全身浸润在柔媚超逸的境态中。眼下,赖子不会暴露本性。味泽的身躯酥软软的,困意逐渐向他袭来。
这时候,远方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声。这声音打破了星期天下午的恬静,刺人耳鼓。味泽觉得这声音与己无关,并没有怎么介意。尽管轰鸣声离公园似乎越来越近,但味泽却在闲适逸然地品味着已经降临的睡意的惬趣。当睡魔轻轻地碰着意识的触须,和意识戏耍时,这种超然的惬意是不可言喻的。然而,尽管他眼神恍惚,神游魂荡,但这种微妙的均衡只要一打破,他就会驱散睡意,唤醒意识。他懒得睁开眼睛去弄清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赖子的身体筛糠般地哆嗦了起来。她哆嗦着,屏息静气、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远方的动静。
马达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旋绕轰鸣。赖子的神态逐渐使周围一带的空气僵滞起来,驱散了味泽的睡意。
“赖子,怎么啦?”
在他刚开口问赖子的同时,赖子疾声呼喊起来:“爸爸!危险!”
“危险?什么事?”
当他再问赖子时,旋绕的轰鸣声已经急匆匆地冲到了跟前。
“赖子,快跑!”
味泽拉起赖子,刚要离开长椅逃跑,就被十几辆摩托车杀气腾腾地包围过来了。
摩托车群团团地围着木然呆立的味泽父女俩,犹如戏弄落网的猎物一般,步步威逼,缩紧包围圈。这些年轻的暴徒,清一色地头戴盔帽、身穿黑皮夹克。他们是一群流氓,口喊奇声怪调,驾驭着钢铁怪兽,紧擦他俩身边飞驰而过。一辆摩托车从吓得缩成一团的赖子身边驶过时,车上的人伸出一只脚,把赖子绊倒在地。后面的摩托车紧挨着她身边一辆接一辆的急驰而过。
“赖子,别动!”味泽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倒在地上的赖子。
味泽不能把赖子拉起来,情况万分危急,只要稍一动弹,就会被摩托车碾死。由于恐怖,赖子蜷缩成一团,喊都喊不出来了。尘土飞扬,视线朦胧,轰鸣声夺去了听觉,长条椅被撞翻在地滚来滚去。
同在公园游憩的市民神情茫然的望着他俩。第一道冲击波已经过去了,在第二道冲击波来临之前,还稍有瞬息的工夫。
味泽扶起倒在地上的赖子,拔腿逃跑。在公园广场的尽头,有一片树林。估计“飞车族”(原文是“暴走族”,意思是狂奔的人,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出现的飞车集团。众多的年轻人驾驶着轻便车辆,在城区、交通要道等地任意狂奔,破坏交通秩序,扰乱社会治安。——译者注)总不会追到这儿来。
然而,刚跑出几米远,就被第二道冲击波给缠住了。喇叭好像是在嘲笑他们跑也跑不了似地嘎嘎怪鸣。
“哪一位帮我们报告一下警察!”
味泽向逃进树林里的市民求救。但万没想到,身处安全地带的市民们,竟然冷眼旁观,好像在观赏巧遇的热闹非凡的精采节目似的。其中还有人边看边笑。
“求求你们,哪位给警察……”
味泽的哀求声被再次冲过来的第二道冲击波的轰鸣声吞没了。这次的攻击势头更加凶猛。非常清楚,“飞车族”是冲着他俩来的。
在味泽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似乎就这样被他们活活地折磨死的恐怖感。
若是自己一个人,不管怎样,总会逃得掉。但是,领着赖子,他毫无办法。
这时,他对“飞车族”并不感到惧怕,而对那些一边嬉笑,一边把他俩的危难当作精彩节目来欣赏的市民们倒是感到有点儿难以形容的恐怖。
这是一种整个羽代市与他们为敌的恐怖。整个羽代市正想利用“飞车族”把味泽父女俩干掉。这种恐怖感使味泽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赖子,使劲儿地拽着我,只要是不被撞倒,就不要紧的。”
味泽抱着由于恐怖而僵直的赖子的身子,只有等待着这场风暴的过去。第三道冲击波终于过去了。
“好啦!现在快跑!”
两人好不容易才逃到了树林中的安全地带。“飞车族”们好像也死了心,一声声地怪叫着,扬长而去。
“赖子,不要紧吧?”
当知道他们确实已经完全离开以后,味泽这才有工夫注意赖子的身体是否受了伤,一看,膝盖正在往外渗血。
“哎呀!你受伤啦!”
“蹭破了一点。”
赖子终于开口了。
“怎么,已经完啦?”
附近传来了市民们窃窃低语的问话声。他们听到“飞车族”正在胡作非为的传闻后,恣意聚群起哄,尔后又三三两两开始散去。
当味泽父女二人被“飞车族”当作玩物的时候,他们只是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观望,即使二人被碾死,恐怕他们也会不闻不问。
这帮家伙!
他怒火中烧,在即将爆发的时候,一种想法像一道闪光似地掠过了味泽的脑海。
在这帮暴徒的背后,不正是有一个意图在起作用吗?这难道不是为了让味泽死了追查杀害朋子罪犯之心,罪犯一伙故意前来进行的恫吓吗?若不停止调查,就把你干掉!方才的胡闹,并不是过路的“飞车族”对游园的人策划的一场恶作剧。他们把味泽父女俩包围起来,有组织地、执拗地分批向他们冲击,这种行动是在一种明确的意图支配下的作战行动。
证实存在着这种意图的是,赖子事前就通过直感觉察出来,显出了预知危险的“直观像”。所谓的意图,就是杀机。在杀机的背后,隐藏着整个羽代市的敌意。市民并不是在袖手旁观,而是打心眼里期望把味泽父女俩干掉。不是吗?多亏赖子的“直观像”,父女俩才得救。假如他俩在此被弄死了,整个羽代市也许会一致隐瞒,轻而易举地把死因掩盖起来。
当想到全市的市民都是敌人的时候,味泽的内心不由得颤抖起来。这种颤抖不是军人临阵的紧张心理,可以说,它是一种战栗。
“赖子,以后可千万别一个人出去,放学回家,也要和同学们一块儿走。”
赖子爽快地点了点头,方才的恐怖似乎已渗透到她的骨子里了。
在“飞车族”的背后假如有犯罪的意图在起作用的话,罪犯一定知道味泽正在追踪他。或许是罪犯从山田道子那儿了解到味泽在接近她,从而一直监视着味泽的行踪。罪犯开始的蠢动,恰恰表明味泽的追踪正准确地步步逼近。
强奸山田道子的罪犯和杀害朋子的罪犯到底还是同一个人。
然而,罪犯一伙由于过分的焦急,他们在此留下了重要的线索,这线索就是暴露了暴徒的存在。也许罪犯是一个对“飞车族”很有影响的人物,或许罪犯本人就是“飞车族”。据曾碰见山田道子遭到凌辱的过路人说,罪犯逃得很快,假如罪犯就是这些“飞车族”的话,当然跑得快了。只要跟踪“飞车族”,就可以找到罪犯。
四
井崎明美的尸体虽已顺利地找到,但那仅仅是揭露了井崎照夫和奈良冈咲枝合谋骗取保险金的杀人案件,搜查本部所期望的结果却没有马上暴露出来。
羽代警察署虽然大为丢脸,但那并不是它致命的过失。对骗取保险金一事,由于手段高超,他们轻率地签发了事故证明。虽然难免受到办事草率的指责,但总还是扯不上有同谋关系。花魁潭本来就是个很难找到尸体的鬼地方,掉进深潭的尸体纵令没有发现,但已死的情况还是确凿可信的,这不能成为拒绝签发事故证明的理由。
企图转换尸体的井崎,恰好中了岩手县方面布置的圈套,不言而喻地把他同羽代署的勾结关系弄得一清二楚了。但是,岩手县方面的期望并不在于揭发井崎和羽代署的勾结,而是在于从羽代河的堤坝找出井崎明美的尸体来牵制大场一伙。这个目的或许可以认为已经达到了。
从羽代河的堤坝找出一具自己部下的妻子的尸体,这定然会使在收买河滩地问题上心里有鬼的大场一伙感到心惊肉跳,也许他们对味泽也一时顾不得下手了。
圈套分明是村长他们自己亲手布置的,但竟能这样巧妙地逮住猎物,就连村长他们也暗暗地感到惊奇。由于猎物的上钩,从而为味泽争取了时间。味泽,周旋吧!你会露出致命的马脚来。北野宛似味泽的影子,形影不离地尾随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