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供花(2 / 2)

彩虹梦 森村诚一 7241 字 10个月前

“这是一桩已经了结的旧案,我竟从旁插嘴,实在对不起。是这么回事:由于一个很小的碴儿,浮现出一些迹象,使人觉得被定为加害者的大学生造成事故时,车上还坐着一个人。”

“跟他一起坐在车上的是不是叫作藏方江梨子的女人呢?”

这回轮到永川惊愕了:

“你原来知道呀。”

“说实在的,这个名字我也刚听说。那个案子算是已经解决了,可总觉得有内幕。我正要重新调查一下,你就来了。那么,永川君,你说的那个跟他一道坐在车上的人,也是藏方江梨子吗?”

“是的。我这时候跑来,赶得真巧。我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来不来,正好到东京来办点别的事,就下决心顺便来拜访。”

“你来得太好了。那么,永川君,你又是由于什么缘故而推测藏方江梨子曾坐在他车上呢?”

“你晓得一个大学生在新人培训班上死掉的事吧?”

“晓得。”

这个消息也是刚刚从大上那儿得到的。

“那个大学生倒下的地点供着花来着。”

永川将他如何调查是谁供的花,终于查明是藏方江梨子的过程讲了一遍。

菅原委婉地反驳道:

“原来如此。可是单凭这一点,还难以断定谁搭乘了大学生的车吧?”

由于其他原因而供花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是的,可是藏方江梨子认得被大学生轧死的事主。每年夏天,他们都在箱根的旅馆见面。”

“什、什么?”

菅原情不自禁地欠起身来。重金俊之已供述过,美川光弘与藏方江梨子都是“箱根的常客”。美川的女伴之一是面川真帆。然而他并不知道轧死人后逃跑的案件中的事主,也同样是常客。由于他没有问,重金也就不曾回答。

菅原以为轧死人后逃跑的事件与自己所追查的美川跳楼自杀案无关,所以对之漠不关心。这样就形成了一堵墙,将两个案子隔开了。

而今流浪者被杀案、大学生轧死人后逃跑案、美川跳楼自杀案以及新职员受训时死亡案之间的墙壁拆除了,有关人物与情报通气了。

交换情报的结果,即将描绘出一幅有关案件的崭新而惊人的构图。但是情报与有关人物错综复杂地挤在脑海里。得把它整理出来,归纳成一幅俯瞰图。

菅原把大上喊来,三个人聚在一起整理情报。先从菅原所搜集的资料着手。

案情概略:去年五月二十六日深夜至二十七日黎明之间,在涩谷区原八千代町的原八千代高级公寓院内,住户美川光弘从屋顶平台跳下去自杀身亡。

但是美川生前曾暗示他想改行搞事业,以及有个赞助者这一点。

自杀之前,美川在下午九点以前从附近的自选商店买了猫食,却连包儿也没打开。陪他到箱根去的面川真帆曾暗示他和藏方江梨子有关系。据此可以推测,美川曾伙同江梨子杀害了其丈夫藏方隆一郎,并以此为把柄逼迫江梨子与自己结婚。莫非是江梨子无意与美川结婚,为了灭这个同犯的口,将他推下公寓大楼,造成跳楼自杀的假象?

美川和江梨子在S学院的大学滑雪爱好小组中是前辈、后辈的关系。江梨子和藏方隆一郎结婚后,在箱根的旅馆与美川重逢,然而隐瞒了两个人曾经是同学这一事实。

接着就是大上调查到的资料的汇集。

案情概略:据推测,去年九月十二日凌晨一点至三点之间遇害的流浪者(通称“总理”)的尸体,在新宿区中央公园的西北角被发现。

侦查的经过:从尸体的状况来判断,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杀害后,将尸体搬运到现场来的。据认为凶杀的动机是“总理”目击到了对犯人来说是很糟糕的情景。

今年五月下旬,在涩谷区西原一丁目的公立大学废校舍内发现了“总理”的“窝”。根据摄影师重金俊之的暗示,怀疑到此案与去年五月二十六日深夜发生于废校舍前的道路上的轧死人后逃跑的案件有关。加害者是个大学生,叫作三桥新一。遇害者是菱丸电器公司职员乘松幸夫的长子幸一。

但是重金暗示道,三桥新一是替身,另有真凶。凭着三桥的同窗提供的线索,经由成城的洋点心店,查到了藏方江梨子这个名字。

最后是永川所调查的资料的汇集。

案情概略:今年四月菱丸电器公司在山梨县山中湖畔为新职员办培训班时,三桥新一于十日因参加马拉松长跑疲劳过度而暴死。

以后的调查经过:一年前,三桥曾在涩谷区内轧死人后逃跑,而三桥的教练恰好是事主的父亲乘松幸夫,因比三桥的遗族提出质疑。调查的结果,未能证明犯罪行为。

后来根据在三桥倒下的地方所供的花,查到了藏方江梨子这个名字。江梨子曾每年夏季在箱根与乘松父子见面。

根据上述情况:

一、菅原对美川的自杀产生疑窦,对美川与江梨子的关系、两人合谋杀害藏方隆一郎以及江梨子杀害美川的经过进行调查。不曾把这些案件与流浪者被杀案联系起来。过去不晓得乘松是箱根的常客。

二、大上从流浪者被杀案怀疑到它与三桥轧死人后逃跑的案件有关,并追查三桥所包庇的是谁,从而查明是江梨子。他不曾把这与美川之死联系起来。

三、永川怀疑三桥乃是轧死人后逃跑的加害者的替身,而真的加害者乃是江梨子。他不曾把此案与流浪者被杀案以及美川跳楼自杀案相联系。

4

三个人重新研究了一下整理好的材料。反复研究的过程中,分散的事件似乎逐渐形成了有机的整体。

有个楔子将三个案件紧紧地联系起来。以前由于三个案件的资料是分散的,所以未能看到这个楔子。

菅原轮流打量着同座的另外两个人的脸说:

“美川是五月二十六日深夜至次日凌晨之间死的,而三桥是在同一个夜晚轧死乘松的几子的。”

那两个人都泛出已发觉了这一吻合的神情。大家琢磨着这意味着什么。

大上指出了第二个吻合:

“美川死在原八千代町,离三桥引起车祸的地点很近。”

眼下,事关重大的想象正在三个人的脑海里形成。它将彻底推垮迄今所描绘的关于案件的构图。

5

重金俊之突然接到藏方江梨子的电话。耳边传来了富于媚气的声音,一霎时他还以为是美由纪呢。但是美由纪的嗓门要稍微低一些。除了美由纪,按说是没有任何女子会往重金家里打电话的。

重金猜测着究竟是谁打来的电话,正默默地对着话筒,对方含笑说:

“听不出我的声音吧,大概把我忘干净了。向你提示一点:我是箱根小涌园的常客。”

“藏方夫人!”

“好容易想起来了。”

“唔,因为我再也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很想念你。相隔几年了呢!”

“大概是四月吧,在市中心的饭店门口曾经相逢过。”

“那不算是见了面。”

“可不,箱根真是值得怀念。”

“今年你不出门吗?”

“啊?”

“箱根呀。‘七夕聚会’的时期快到了。”

“哦,对啦。由于久疏问候,已经完全忘记了。打你的先生起,常客们个个都遭到不幸,我一个人去了,也热闹不起来嘛。”

“今年我打算去。重金先生,你也一道去吧。”

“啊?我?”

重金以为对方在和自己开玩笑。

“因为,你不是常客吗?”

“可是我没想到夫人会邀我呀。”

重金的眼睑里重新浮现了在游泳池畔目睹过的她那艳丽的肢体。

她嗲声嗲气地说:

“还是得有以前的常客,不然就太寂寞啦。求求你啦,来吧。”

“夫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呢?”

“我预约的是从八月十六日起,好避开盂兰盆会的混乱。”

“那么,我也把什么事都推掉,赶在那个时候去。可是,这会子才订房间,来得及吗?”

“房间嘛,我留下了几间富余的,不要紧。那么,你可真得去噢,我盼着哪。”

挂断电话后,重金茫然出了一阵神。藏方江梨子为什么到了这会儿竞邀他去箱根呢?对着话筒撒娇的声音富于诱惑力,使他心荡神驰。

而今老丈夫已魂归西天,她取得了藏方家的主人身份,可以坐在庞大的遗产上为所欲为了。

藏方生前,她就曾给重金送秋波。他原以为那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妖冶劲儿,如今想来,说不定那个眼光是在引诱他。每逢江梨子朝他吹来那种蛊惑气息,他就忘记了美由纪就在身旁,而变得魂不守舍。

对,忘记了一件紧要的事。江梨子只字未提美由纪,她邀的是男的,不可能叫他带女伴去。

江梨子是叫重金只身去。独自去箱根,与她的关系必然会有所进展。

江梨子是勾引男人的一朵毒花。她那妖冶的肢体里充满了杀死男人的毒素。然而,但凡是男人,明知有毒,还是想饱尝那妖烧的肉体。毋宁是因为有毒,食指才动也未可知。

江梨子和美由纪的面影重叠在一起。美由纪说:

“可去不得。”

江梨子嗲声嗲气地劝诱道:

“求求你啦,来吧。”

两个面影重叠着,相互较量着。

“要是吃我的话,现在可是个机会。要是放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夕阳映照下,江梨子在游泳池畔显示出匀称的美丽轮廓,嫣然一笑。倘若能抵住这份蛊惑的话,还不如不做男子汉呢。

重金向美由纪道歉说:

“美由纪,原谅我吧。”

美由纪的面影眼看着就淡了下去,江梨子昂然自得地笑了。

重金是八月十七日到箱根去的,他恨不得十六日就去,可是怕对方看穿自己的脏心眼儿,所以打肿脸充了一天胖子。

他这是相隔三年重访箱根。下了车,在旅馆前面一站,浑身都被凉气裹住了。山岭那一方弥漫着夏天的云彩,游泳池这边欢声四起,水花飞溅。从旅馆前院的树丛缝隙间可以望到游泳池的一部分,然而不见江梨子的踪影。也许视线被遮住了。

夏天的箱根,所有的山都沉浸在节日气氛里。爽朗的山气充满生机,洋溢着避暑地特有的自由的欢腾,与街上的噪音迥乎不同。

山和旅馆都和三年前毫无二致。然而聚在这里的人却不一样。就拿重金本人来说,每次都带美由纪来,这次却没有,正如江梨子所说的,“旧水业已换”了。

一到服务台,过去就在这里的一个面熟的管理人员笑脸相迎,说道:

“好久不见了。重金先生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是藏方先生关照的。”

侍役把他领到面临庭园的一个双人房间。孤零零一个人,那张双人床太大,使他觉得寂寥,然而看上去又好象有特殊的含义。

重金刚一进屋,电活铃就响了。他心情激动地拿起话筒,传来了甜蜜而恼人的声音:

“你来了,我一直在盼着。”

话筒那头的声音好象兴冲冲的。

重金故作镇静地说:

“好容易来了。昨天就想来的,可是琐事缠扰,一时脱不开身。”

“如果不太累的话,能不能到游泳池来?”

“马上就来。”

到达伊始就能在游泳池畔看到江梨子的裸体,重金的心情兴奋起来。他立即换上游泳衣,来到游泳池畔。江梨子卧在帆布躺椅上,随随便便地将她那完璧的曲线美裸露在众人的视线下。刚才从前院望过来时,没看见她在这儿,兴许是重金抵达后才到游泳池来的。她的身子是干的。

重金站在她身旁寒喧道:

“好久不见啦。”

“叫我好等啊。”

江梨子在睡椅上欠起上半身,露出令人眩目的贝齿。事实上,她整个的裸体使重金感到眼花。

“承蒙相邀,高兴极了。”

“相隔三年来到箱根,光咱们两个人来找找乐子吧。”

光咱们两个人一语有特殊的含义。她好象看穿了重金会只身前来。

“常客也只剩下咱们两个人啦。”

他这活也包含着别人都有事,能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借以掩饰自己的脏心烂肺。

但是江梨子直截了当地说:

“只要重金先生来了,其余的人都无所谓。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她说罢,踌踌满志地一笑。重金不禁咽了下口水。

在游泳池畔消磨了一段时间,太阳靠近了西山头。

“咱们慢慢回屋去吧。”

江梨子从帆布躺椅上轻盈地站了起来。卧着时被掩盖的完璧的曲线美,亭亭玉立后在撩情的比基尼①里显得格外突出,向周围散发着外激素,真要叫男人咽口水了。重金象外激素的奴隶一般尾随其后。

①比基尼即三点游泳衣。

他们二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打扮的当儿太阳落山。正等着江梨子打招呼,就听见了敲门声。一开门,江梨子身穿风格与方才的比基尼装束迥不相同的小花纹和式单衣,朝他娆然而笑。她将长发束紧,神情端庄。

她大概冲过一次淋浴,肌肤淡淡地飘溢着成熟的香水气味。

她问道:

“肚子饿了吗?”

“肚子也到了西山①这话已用不上了,因为天早巳黑下。”

①在日语中“到了”与“北”谐音,都渎作Kita。因此用“肚子也到了北山”一语来表示肚子饿了。此处将北山改成了西山。

“今天晚上我倾向于和食,你能陪陪我吗?”

“高兴奉陪,我也倾向于这样。”

“咱们气味相投呀。”

两个人的视线相遇。他们挨得很近。彼此呼出去的气儿似乎都能碰在一起。她的脸好象精心化妆过,宛如摆在饭桌上的佳馔一样,在重金跟前敞发着香喷喷的外激素。

不难想象,在单衣下面她是—丝不挂。重金抑制不住自己了。一瞬间,美由纪的面影掠过脑际,却被江梨子的外激素冲散了。

“太太。”

重金刚要抓住江梨子那冶艳的身体,她却象柳条一样轻飘飘地闪开了,她用淘气的眼神盯着他说:

“别着急。寻欢作乐,就得花时间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