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第二个死者(2 / 2)

高层的死角 森村诚一 4219 字 10个月前

上松刑警振奋起来。但是,事与愿违,没有任何冬子发电报的记录,只是得知下午3点半左右有个人打电话给总服务台的小姐,询问冬子的房间号码。

据说,打电话询问的情况平时很多,服务员告诉对方也不太介意。总服务台的小姐说,对方声音很低沉,不知是不是故意装的,因为是事务性的应答,所以对对方的嗓音和说话特征等毫无记忆。

翌日下午,委托九大医院验尸的解剖报告出来了。作为警方来说,希望尽快得到报告,但主刀医生抽不出时间来。

据报告说,死亡推断时间为1日下午5点左右。死因正如鉴别时外观所见,是大量服下砒霜类化合物导致中毒死亡,胃内检出大约0.3克砒霜。

尸体身上没有遭到强暴的痕迹,阴道内没有化验出精液。但是,外阴部有三根估计是男性的阴毛,并微量沾着分泌型B型精液,由此推定死亡前用避孕工具做过性交,化验的血型是ABO式的AB型,MN式的BM型,Q式的q型。

倘若此案与久住被杀有关,那么现在可以确定凶手的性别了。

果然,警方从喝剩的果子汁内查出大量砒霜类毒物,瓶上只有被害人的指纹。凶手是带着手套从外面将混有毒物的果子汁带来,花言巧语哄骗被害人喝下后逃走的。

2

收到福冈县警发来的通报,村川警部立即特地派平贺前往福冈。

“平贺君,此行既是吊唁又是侦查,要好好干!”

临行前,村川对平贺说道,暗示平贺这是挽回警察名誉的机会。

平贺临行时怀着义无反顾的悲壮心情。

平贺得到拮据的搜查本部咬着牙关才买来的机票,中午刚过便到达板付机场,在机场拦了一辆出租汽车赶到县警时,正好有坂冬子的解剖报告出来。

初次见面,上松刑警寒暄后说道:

“现在我带你去医院吧!”

上松正处于快要急流勇退的年龄,但光秃滑溜的脑顶像大炮炮弹一样尖削,若有若无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长着一副一旦咬上凶手就决不会罢休的警察面容,与内田刑警长得有些相似。

他出自比普通人更强烈的正义感,顾不上与繁重而危险的工作相比却低廉的工资,只顾将生命价值体现在凶犯的追捕之中。他没有时间接受晋级考试,也不想强求。他相信凭考试成绩是不可能抓住凶手的。

但是,只有这样的刑警,人们的生命财产才不会受到不法侵害,生活平安。然而,他们退职以后,作为长期承担危险工作的报酬,社会给予他们的却最多是公司的门卫或百货商店的保安员。

应该大幅度提高刑警的待遇和社会地位。——每次见到上松和内田那样的前辈刑警,平贺总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这样想道。

在九大医院尸体冷冻室的一角,有坂冬子经解剖后缝合的尸体收在白棺材里,等着遗族的领取。外观完全就像睡着了一样。

上松昨天赶到现场时所表现出来的扭曲表情已经不太明显。

缝合手艺非常精湛,再加上穿着衣服,所以看不出解剖的痕迹。但是,她的遗体被安放在医院陈尸室里的事实,表明这个曾在某个夏夜只为平贺一人癫狂的女人,已经被执刀医生那无情的手术刀将头颅、胸腔、腹腔依次切开,被医师那冷酷的目光将体内的隐秘处仔细地审视过。

平贺忘记了上松刑警也在面前,沉浸在警察也会怀有的伤感中。

——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到这里来,是为了直接向执刀医生了解鉴定书上没有记载的细节,而不是为了缅怀与昔日情人、那个已从这个世上消失的女人的往事。

“我能见见解剖的医生吗?”

平贺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体。

3

博多大饭店是由关西派旅馆资本作为进出九州的桥头堡而于去年建成的,地面十五层,常用客房数六百套,容纳客人几千,在九州地区属规模最大的旅馆。

平贺随上松一起走访那家饭店,总经理、总服务台负责人、房间女服务员等能见到的事件有关者都见到了,但事件有关者的一半以上都休息没有上班。他见到的人和听到的内容只不过全都是上松昨天了解过的(而且还不到上松的一半),但上松陪着他丝毫没有露出厌烦的神色。

在护城河旅馆也遇到过,旅馆这个地方二十四小时营业,所以错过一次机会,就怎么也不可能一次遇见所有的有关者。旅馆内分有夜班、早班、晚班,而且各部门交接班时间不一样,所以不可能在同一个时间里再次遇见相同的人。

因此,除了搜查员在案发后一次将有关者全部留下之外,要见到他们所有的人,就必须跑几次。平贺见到的人连昨天上松见到的人一半也不到,就是为此。

但是,一到傍晚6点,夜班的人上班来了,所以还能向事件的主要有关者了解情况。

这天深夜,平贺回到上松安排的一家市内旅馆的房间里,寂寞阵阵袭来。冬子死去之后,他才发现她在自己心目中所占位置的重要。他殊死地解开密室之谜,也是为了洗刷抹在她身上的嫌疑。越追查,隐藏在冬子背后的男子的轮廓就越清晰。也正是有着早晚要从那隐匿的男人手里夺回冬子的自信,他才能够忍受将恋人逼进窘境的调查。

冬子死了。在打开的双重密室深处,只留下冬子的尸体。

“阴道内没有化验出精液。但是,外阴部有三根估计是男性的阴毛,并微量沾着分泌型B型精液,由此推定死亡前用避孕工具做过性交。”

平贺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白天见到的九大医院鉴定书上的文字。对了!不仅仅是冬子的尸体,而且是凶手第一次表示出他的存在,那是凶手所遗留的具体的东西。

但是,这遗留物完全污损了冬子曾经奉献给平贺的最美妙的部分。尸体没有被强暴的痕迹,显然遗留物不是违背冬子的意志所留下的,相反是她自愿配合而留下的。

双人房间、两张九州旅游券、十二万元现金、三天前的预约,这些全都是为了讨好他并在最近一起活动而提前准备好的。

冬子是做爱以后被那个男子杀害的,因为冬子知道他杀害了久住政之助。

冬子接受男子的引诱——其实是中了精心策划的圈套,怀着新婚旅行一般的欢快心情,走上了“死亡之途”。男子从另一条路线到达福冈的旅馆与冬子见面,冬子已经等得心焦,他深情地搂着他,做爱后冬子还沉浸在欢愉里,他让冬子喝下了掺有大量砒霜的橘子汁。砒霜原本就无味无臭,冬子正心神怡然,便毫不怀疑地喝了下去。

不久,冬子开始感到痛苦。砒霜类引起的中毒非常剧烈。冬子中毒临终前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却不知道那个下毒的人正是眼前这个男人,也许还在拼命地向他求救。男子像看着一只被踩扁的小虫死去一样面露冷笑看着她。她也许是在突然模糊的目光里看到男人的冷笑,才觉悟到男人的用意的?

冬子直到被夺走性命还没有发现被人欺负。这一事实,说明她和那个男人的距离远比平贺和她的距离要近得多。现在她死了,要缩短那种距离已经是不可能了。

平贺与那个无形的凶手之间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改变的距离。平贺为此而感到悔恨,即便能将他逮捕归案,也无法抹去那段距离。

愤恨从他的内心深处涌上来,将凶手碎尸万段喂乌鸦也不解恨。

作为警察的使命?——那些东西喂狗去吧!那个男人腐蚀、欺骗、杀害了平贺钟爱的女人。现在他只有对那个男人的憎恨和愤怒。倘若现在能够亲手杀死那个家伙,自己即便被当作“凶残无比的危害社会的警官”处死也死而无憾。

那家伙,无论如何我也要亲手抓住他。而且——

与解开双重密室相比,现在拥有着的材料更丰富得多。

——敬、谨、子国男、秋、光、诸、共、情、店、望——

想到材料,平贺的头脑里便联想起今天上松刑警给他看的纸片。那纸片是上松刑警从现场卫生间的便槽里发现的。纸片上的文字无论怎么排列,也毫无意义可言。

——这些字到底表示什么意思?

上松刑警说道:“这对凶手来说肯定是不利的!”

——凶手是在冬子断气之前离开房间的。否则冬子就不会去抓那张纸。但是,无论久住被杀的案件还是这起案件,凶手都行动准确,宛如用计算机计算过一样。那么,凶手为何不亲眼看着被害人断气后离去呢?

因此,凶手留下了一个重大的线索。凶手疏忽了,以为被害者已经气息奄奄,不可能会有如此的执念,但事实上没有断气。或许是误以为断气了?不!不会的!药物中毒的人临终前会垂死挣扎,生死差别很容易分辨。要伪装成自杀,却无法加速冬子的死亡速度。

出现了迫不得已的情况,迫使凶手扔下还活着的被害者逃离现场。但那迫不得已的情况是什么?——

平贺朝客栈女佣为他铺好的被窝扫了一眼,思路越发成熟。

翌日,平贺与来接他的上松刑警一起再次赶往博多大饭店,向昨天没有见到的其他有关人员了解了情况以后,乘坐下午的列车离开了博多车站。上松特意到车站为他送行,两人的交往只有两天,而且还是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一上午,却出乎意外,配合得非常融洽。

“谢谢你的关照。”

“我们双方都要加把劲啊!”

两位刑警的手隔着车窗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各自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对凶手的执著的火焰。列车静静地开始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