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浅间山的激烈喷火好不容易降到了底火。十月三十日七时许,一个男子来到群马县长野原町的长野原警察署。
这个男子是东京某会社的社员,自称叫有泽金吾。他说他在长野原町近郊最近开发的别墅区内,刚建了一所别墅。不知怎么回事,他发现邻居家的情况可疑,要求警察署派人和他一起前去看一下。
“可疑?有什么可疑?”
值夜班的巡查部长听了报告后,不大感兴趣地问。最近在管辖区内,大资本家开发了别墅区之后,城里人纷纷前来,案件也随着多起来,不仅是案件的数量增加了,案件的性质、内容也复杂起来。
“邻居家名叫高根泽,他和我一起买了地皮,又同时建了别墅。我见他家电源开着,电视也响着,可是怎么喊叫,里面也没有人应声。”
“会不会是人把电源和电视开着出去了?你别太大惊小怪了。”巡查部长实际上想说,连家中无人都要麻烦警察去看看,那不是太过分了吗?但他没有这样直说。
他觉得警官也是按月领工资的。虽说职业性质有所不同,但终究不是机器人呀!法定的工作时间结束后,就应该回家休息。今天值完夜班回家后,他计划和妻子一起到温泉去玩。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本来再有两三个小时,他就要下夜班了,没想到来了这么个不识趣的家伙。
“不,室内确实应该有人,因为对方通知我,要我这个时刻前去拜访。”有泽根本不知道巡查部长心里的想法,便一味固执地说。
“那就是睡了吧!”
“不,我按了多次蜂鸣器,又从外面大声喊叫,却一直没有人答应。”有泽对部长那不感兴趣的回答,略微有点惊奇。
“那么说,莫非寘的室内死了人?若人活着的话,就应该回答呀!”
“是呀!所以我才不放心。就跑到这里来了。别墅区正在开发之中,管理也不十分严,夜间可能会遭到强盗的袭击。”
“强盗?决不会。”部长虽然一口否定,可他脸上突然出现了不安的神色。人迹稀少的别墅地带不正是强盗瞄准的绝好对象吗?更何况这几天由于浅间山的猛烈喷火,这一带的治安相当混乱。
“你怎么会想到是强盗袭击呢?”
“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情况实在是可疑,我就到这里来了。”
“能进去吗?”
“所有的门窗都从里面上着锁。”
“门窗有打破了的痕迹吗?”
“没有。”
“这么说,如果是强盗的话,应该还在里面。”
“不管怎么说,还是请跟我一起去看看吧。”有泽好不容易说动了巡查部长。他驾驶着巡逻车,另外两名警官随他一同前往。有泽开车跟在他的车后。
日本开发会社是东京有名的不动产会社,它在轻井泽开发的新别墅区,有“轻井泽世外桃源”之美称。有泽的别墅也建在这里。
在“世外桃源”的一角,就是有泽所说“情况可疑”的高根泽的别墅。
“电视确实还开着。”巡查部长站在门前侧耳听了一会儿说。红色大门关得紧紧的,电视机的声音能透过这样严实的大门漏出来,说明音量一定很大。
巡查部长一连按了数次门旁的蜂鸣器,里面也没有人应声。
“高根泽先生!里面有人吗?”从巡逻车上下来的警官把门敲得咚咚响,室内仍然静悄悄的。
四个人在门口处叫了半天,仍没有人出来,便走向房子南侧的庭院。从这里可以看见房屋的窗户,内侧挂着厚实的窗帘。里面到底有人还是没有人,也不清楚,但是屋内确实亮着灯,窗户都上着锁。
“上二楼去看看吧!”一名警官提议。一层房顶的一部分是按装着扶手的阳台,从那里能爬上二楼的房间。越着扶手窥视二楼的窗户,里面没有挂窗帘。
如果爬上阳台,就能看到房间内的情况。
“嗳,不能到哪儿找个梯子来吗?”巡查部长问道。
“没有那种东西。”一名警官攀着一楼起居室前面的遮阳廊柱子,上了阳台。
“怎么样?那儿也锁着吗?”巡查部长仰着头,向站在阳台上的警官问。
“这里也不行,里面锁着呐。”
“能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请等一下……好象有人在里面睡觉。”巡查一听不觉吃了一惊。他想,外面这样叫喊,睡觉的人仍然不醒,那究竟是怎么个睡法?院子里的三个人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相互对看着。
“不好,象是死啦!嘴角上有血,脸色也不正常。”站在上面的警官报告。
下面的三个人都愕然。
“部长,怎么办?是个男人吐血倒在那里,情况异常,这是很明显的。”警官要求部长下达指示。
“等一下,我也上去看看。”巡查部长学着部下攀登的要领,也抱着遮廊柱子向上爬,接着,有泽也模仿着跟在他后面。剩下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待机联络。
巡查部长当然不如部下爬得那么利索。但是上面的警官从上面抓着他的手,把他拉上去了。有泽是这样上去的。铅制窗框上镶着透明的玻璃,由于玻璃窗反射外面的光线,很难看清室内的情况。但是如果把脸贴在玻璃上,模模糊糊还是能看到的。
室内看来才住人不久。内部已经装修,并安镶了装饰顶棚,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显得空荡荡的。
虽然隔着玻璃,但也能看得出来,在屋子中央,有个青年男子趴在地上,脸略微朝着窗的方向,嘴唇四周象是带着胃里的东西吐出来的血。
“死啦!”巡查部长激动地说。虽说是警官,可是见到这样的尸体,他可能还是第一次。
“我们应该确认一下!”惶恐不安的巡查部长想把玻璃窗打破。
“部长!”一位警官叫了一声。又道:“是不是和本署联系一下好?万一是他杀呢?”
“他杀?”巡查部长把脸转向部下。
“这个家不是全部从内部上着锁吗?”
“犯人可能有钥匙。”
“嗯。”部长象是不满地哼着鼻音。可是假如真的是杀人事件,必须保护现场。部下的话实际上是对自己的忠告,不满也得听。
“好,你保护这里的现场,我马上和本署联系。”巡查部长突然以怀疑的眼神看着有泽。在这种情况下,第一发现者往往是警方最初怀疑的对象。
2
本署的人陆陆续续赶到了现场。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都不明白。恬静的村镇刚刚苏醒,警察署一听说在密闭的别墅中发现了男人的尸体,便一齐慌乱起来。
大家都从睡意中醒过来。也有从家里直接奔向现场的。别墅有一间面向南侧院子的房子。警察把这间屋的窗户打碎,进入屋内。院子里停着一辆东京号码的汽车,可能是死者生前开来的。尸体在二楼。住宅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上下两层用楼梯连结在一起,楼梯中间还有一处小平台。
二楼是约八铺席大的西洋式房间。室内有些东西是作什么用的,似乎还没有确定下来,也没有家具一类的东西。一部分地面铺上了深褐色的地毯,死者就趴倒在地毯上,混杂血的脏物从嘴角流出,粘在地毯上。死者好象是中毒而死。在他的尸体旁边有一只洋酒瓶子,里面还有约四分之三的酒,另外还有无脚酒杯倒在那里。
“好象是氰酸钾中毒!”验尸官把这些物证收集起来,又检查了一遍尸体,然后嘟哝着说。
“是自杀的吗?”一名警官问道。
本署接到报案时,尚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他们是抱着这两种怀疑来的,结果来一看这密闭的屋内情况,首先考虑的是自杀。
“现在还不能肯定。也可能是犯人把掺毒的威士忌送给了死者。”担任现场指挥的长野原警察署的荒木警部说。
“死者是在这里边看电视边喝酒呀!”另一个警官指着装饰架上的电视说。那是一台小型轻便的彩色电视,尽管早就无人看了,可它还在开着,而且音量很大。报案者正是因为听到电视机的声音才产生了怀疑的。
“死者被害之前一直在看电视!”
“我看也是。”荒木警部大声说。他意识到部下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便又道:“决心要自杀的人,能有心思一边看电视,一边喝成士忌吗?”
几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这的确是否定自杀的一个理由。
“这个男人是不是这家的主人?”这当然是朝着有泽金吾问。
“不是。这个男人是不动产会社的社员,经他介绍,我和高根泽在这个别墅区买了地。”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跑进这个家里来死呢?”
“不知道。我今天早晨来的时候,看见电灯和电视都开着,就觉得情况可疑……”
“你最初报案的时候,不是说这家里的人知道你要来吗?”
“是的,是高根泽君的夫人昨夜给我打电话,叫我马上来,我就开车来了。”
“别人的夫人为什么叫你到别墅来?这方面的事你能详细说一下吗?”
调查员象是怀疑似地看了看有泽。有泽大致介绍了以下的情况:
法国的管弦乐团来日本演奏。昨天晚上我在新宿的K会馆里看他们演出,晚上八点左右,突然接到了高根泽夫人的电话。她说她现在在轻井泽的别墅里。由于浅间山的火山一直在喷发,交通断绝,想回东京也回不去,所以她心里十分害怕,求我开车来接她。于是,我就中途退出了音乐会,开车到轻井泽来了。
“高根泽夫人为什么不叫她丈夫,而叫你来?”调查员提出了当然的疑问。
“高根泽君为社里的事到美国出差去了。”
“但是,年轻的夫人在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把别的男人叫到别墅来,这——”
“你好象有别的怀疑吧!我和高根泽是同一家会社的同事,平时关系很亲密,连别墅都建在一起。他们也说过,他们不在别墅的时候,要我多关照。高根泽夫人叫我来,就象向邻人求救一样不客气。”
“但是,高根泽先生的夫人在哪里?在整个别墅中,哪儿也不见她的踪影呀!”
接到有泽的报告后,他们立即一同来到了现场。可是,屋内除了海原的尸体外,没有任何人。这一点已经确定无疑了。
“这我也不知道。高根泽夫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确实说她在这里。”有泽的表情罩上了一层为难的影子。
“电话确实是从轻井泽打给你的吗?”
“说不准。管弦乐团正在演奏当中,一个姑娘告诉我,社我接电话。”
“你接电话的时候,高根泽夫人已经在电话机旁等着你吧?”
“是的。不过,即使是直拨电话也不能知道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那时候,高根泽夫人没谈到这个男子的什么情况吗?”
“没有,一点也没谈。”
“你到轻井泽来的路上车辆拥挤吗?”
“不,因为夜已经很晚了,不怎么拥挤。”
“你是什么时间从东京出来的?”
“我接到电话后马上就出发了,大约是八点左右。”
“回家去开的车吗?”
“不,我是开车去听音乐会的,从音乐会那儿直接来的。”
“你怀疑这家发生了意外,到本署报告的时间是早晨七点左右。那么,你是几点到这里的?”
“早晨六点多钟。”
“噢!这么说,你是昨夜八点前后离开新宿,今晨六点左右到这里,对不对?”
调查员好象在头脑中计算着这段时间。有泽看着他的表情:
“你认为我路上费的时间多了,是不是?的确,从东京到轻井泽,开车有五六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可是我却费了十个小时,因为路上雾太大,另外在丰途还爆了一次胎。”
“爆胎?”警官没有想到这一点。
“汽车驶到碓冰峰时,左边后轮胎爆了。最近很少遇到爆胎情况,我一下子可慌了神,连手电筒的玻璃片和灯泡都跌碎了。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换轮胎,结果又被铁杆伤了指头。我当时一点办法也没有。向别处求救吧,又没有电话,偶尔过来一辆车,也不停。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幸好来了一辆长途邮车,听到我的求援声,才帮助我解除了困境。”有泽的右中指确实裹着新纱布。
“就是因为这个,多耽搁了时间?”
“是的。”
“那长途邮车的号码和司机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有泽这一次更加为难地说:“我问他的名字,他说帮这点小忙没有什么,帮我换好轮胎就开车走了。”
“会社的名字?”
“也没来得及查看。”
“可是,他在帮你换轮胎的时间不是很充裕吗?”
“当时他帮我换好轮胎,我只顾高兴了,没有注意别的事。”
“这么说,你从昨天夜里八点到今天早晨七点左右,没有人能证明你在哪里干什么,是不是?”
“是的!但是,怎么?你……决不……我……”有泽变了脸色。他觉察到警察对他的怀疑很深。
在询问有泽的同时,警察对现场进行了勘查。他们推断,被害人死亡时间是在昨夜十二点到今晨的三点左右。昨夜八点离开新宿的有泽,如果路上没有发生什么故障的话,那么在海原死亡的这段时间里,他是能够到达现场的。
并且,在这段时间里,他又找不到不在现场的证明。年轻的妻子在丈夫出差之际,有泽突然到别墅去访问她,结果在别墅虽发现了一具尸体,在这种场合下,警察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当然就是有泽。
“股长,死者的口袋中有把钥匙。”一个搜查员发现了新的东西,象是一把钥匙,却又没有刻痕。
“这是哪上面的钥匙?”
“也许是这个家的钥匙,在大门锁上试试吧?”
“好,你去试试看。”
搜查员把钥匙在大门上的锁孔内一试:“股长,就是这门上的。”这么说,高根泽夫人还有一把钥匙。
警部内心思忖着。有泽的供述如果是真的,高根泽的妻子应该在这个家里。可是现在在这里不见她的踪影,这说明她是在海原死了之后,锁上门出去了,海原口袋里的这把钥匙,她没有用。
荒木的推测是建立在另一个推测的基础上,即高根泽的妻子是在海原死了之后离开别墅的。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就是说,海原活着的时候,高根泽的妻子就离开了别墅,她走了之后,海原锁上门死了。
只是,有泽是高根泽夫人叫他来的,有泽来了之后,她却又不在这里。是不是她来了之后发现了海原的尸体,被吓跑了呢?
荒木警部又进一步深入考虑:高根泽的夫人不知因为什么想杀死海原,为了嫁祸于他人,便把有泽叫了来。杀人的时间是在夜的十二点至三点之间。她让有泽下午八点从新宿出发,途中如果不发生什么事故的话,可以使有泽发现那尚有热气的尸体。门上上着锁,表明了她的沉着,她的行动是有计划的。
当然,只有有泽的供述是真实的,这个推测才能成立。这里最不可思议的人物是有泽。高根泽夫人把他叫到了现场,而他来到之后,夫人又不在现场,这就把他置于最值得怀疑的位置上了。
他自己说的在路上由于雾大,又爆了轮胎,结果费了十个小时才来到现场,这也是引起怀疑的一个因素。
还有一种可能,即高根泽夫人没有锁门。她一个人在别墅的时候,海原突然闯进来,并且向她袭击。她吓得逃了出来。之后,海原锁上门,一个人喝酒。不过,这个考虑有两点解释不通:一是酒里怎么掺进了毒药?二是夫人从别墅逃出去后,一定会在什么地方求救。可实际上,哪里也听不到一点音信。
假如是他杀的话,第一个怀疑对象是有泽金吾,第二个就是高根泽夫人。去美国出差的她的丈夫,在没有确实不在现场的证明之前,也不能被排除怀疑。
“先和东京高根泽的家联系一下。”荒木向他的部下命令道。
“股长,真想象不到,高根泽的妻子就在电话机旁等着。”古庄巡查部长突然发出一声狂叫。最早接到有泽报告的就是他。
“你的声音那么大,对方能听着呀!”警部一面说着古庄,一面拿起了电话。不过,他心里也在怀疑。有泽说这个女人是在轻井泽给他打的电话,怎么现在她又在东京她的家里呢?难道是有泽在撒谎?
“喂喂,是高根泽夫人吗?”
“是,是我。”对方的口齿很清楚。听得出来,是个有知识的女人在答话。荒木警部一边想象着对方的容貌,一面说:“请原谅我啰嗦,夫人,是你本人吗?”
“我是高根泽的妻子。对不起,你是哪一位?”
“对不起,我是长野原警察署的荒木。有件事想问问你。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夫人是不是在轻井泽的别墅里?”
“在轻井泽的别墅?不,我不在那里。我丈夫刚出差,这期间,我一直在东京自己的家里。”
“一直在东京的家里?这么说,你没打电话叫有泽金吾先生到轻井泽来吗?”
“轻井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对方的语调听起来有点儿惊奇。
“是这样,有泽先生说,昨天夜里八点左右,你是从别墅里给他打的电话。”
“呀!将泽先生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根本没有给他打过那样的电话。昨天晚上八点左右,我在赤坂的O旅馆里参加大学时代的同窗会,怎么能到轻井泽去呢?”
“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旅馆里的宴会负责人,我们好久没有见面的几个同班同学都在那里……不过,你问这些事干什么?”她的言词虽然不失分寸地很有礼貌,但对荒木那不礼貌的质问,却含有责备的味道。不过,昨晚八点左右她即使是在赤坂的旅馆里,在警方推断的海原死亡的这段时间内,她也能来轻井泽。
“夫人,请你不要吃惊,在你的别墅里死了一个人。”
“死了个人!啊!是真的吗?”她吃了一惊。从电话里可以听见她那边的电话听筒好象掉到了地上似的。荒木不能亲眼看到她的反应,不免感到遗憾。
“是今天早晨六点左右有泽发现的。”
“那死者是谁?”
“是你认识的人,他叫海原正司,是不动产会社的社员。”
“啊!是海原先生!”
“有件事要问问你。海原先生有你别墅的钥匙。这钥匙怎么能到他的手里?”
“海原说,他要招揽新的客户,让客户看看已经建好的别墅,有助于再卖土地。所以我就把钥匙借给他了。”
“那是什么时候?”
“昨天。我正要准备去参加同窗会,他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是马上要带领客人去轻井泽。我们就在O旅馆里见了面,我把钥匙借给了他。准确地说,大约是在晚上五点前后。”
“他来向你借钥匙的时候,就他一个人来的吗?没带其他什么人吗?”
“没有。我记得就他一个人。”
“可是,你把钥匙借给了海原先生,另外还有钥匙吗?”荒木这时候又想到一种可能性:高根泽夫人是在撒谎。她会不会是先让海原服毒后,又用钥匙锁上了别墅,然后又回到了东京的家?
警方推断的大致死亡时间,是从早晨零时到三点。因为尸体还未全凉,判断不会有大的出入。
这么说,海原的死亡时间即使是在判断的最迟限度三点钟,到现在已经过了九点,在这个时间内回到东京是有充分可能的。
高根泽夫人如果另有别墅的钥匙,这就大大增强了对她的嫌疑性。再说她作为别墅的所有者,有把备用钥匙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的,我另有一把钥匙。不过……”她那流利的语调突然语塞起来。
“不过什么?”
“实际上是这样,三四天前我急着想到别墅去,走到池袋时,突然想起有本书忘带了,这本书我特别想读,没有办法,我就把行李寄存在车站的存放柜里,回家去拿书。”
“那?”
“可是,在回家的途中,我听到了浅间山火山爆发的新闻,我就打消了去别墅的念头,我想,寄存在车站的行李,等明天去取也可以。可我后来要去取的时候,一时找不到存放柜的钥匙了,结果就造成了麻烦。行李在存放柜里一直存放到现在。”
“那和别墅的钥匙有什么关系?”
“别墅的钥匙放在那行李里。”
“什么?”荒木警部也终于提高了嗓门。假如她说的是事实的话,那她的钥匙是和行李一起被锁在车站的存放柜里。同时,她又说是把存放柜的钥匙丢失了。
“存放柜,请求存放柜会社配把钥匙不就打开了吗?”本来是追查别墅的钥匙,可是不知不觉间查问起存放柜的钥匙来了。
“钥匙号码我记得,如果交上赔偿费,他们是会给打开的。不过我没去,一直存放到今天。假如中途去开的话,存放天数在存放柜的表示窗上有表示,一看天数,就知道应该付多少存放费。”
她的说话听起来仿佛若无其事,但实际上是在明确地为自己表白。存放柜的表示窗上指示着存放天数,一看那数字,就知道行李存放了多少天数,这可以证明在这期间内,没有动过行李。夫人说,她是在三四天前把行李存放在存放柜里,并且,别墅的钥匙也在那行李中,这是为了证明高根泽夫人没有拿着别墅的钥匙。没有钥匙,海原死了之后,当然也就不能把别墅从外面锁起来了。
“你另外还有没有钥匙?”
“没有了。”对方的回答很干脆,语气里可以说是充满着自信。
“再问一个问题作参考。昨天夜里的同窗会之后,你是从旅馆直接回家的吗?”
“不。出旅馆时已经过了九点。我们都是好久没见面的好朋友。我们从旅馆出来后,又去了银座的茶馆和夜总会。由于时间太晚了,结果没能回去,就到四谷公寓的朋友家里住了一宿。”
“住在朋友的公寓里?”
“是的。反正回家丈夫也不在家,我觉得倒不如和久别的朋友尽情地玩上一宿。”
假如这是真的,很明显,她不在现场的证明是充分的。首先,她的钥匙存放在车站的存放柜里,这证明她不可能把别墅锁上后逃出来;现在,她又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明,说明她不能往复现场一趟。
难道她就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了吗?她提供的对象,一是车站寄存行李的存放柜,二是她的同学,如果向这两方面作调查,马上就可证实她没有撒谎。
可是,她和有泽金吾说的不一致,这又怎么解释呢?让两人对质当然是可以的,但这种作法应该放在以后。不管怎么说,有泽更值得怀疑。
“存放柜里的行李就那样放在那里可以吗?我们也要求存放柜会社不要开。里面没有目前必须用的物品吗?”荒木的语调中含有让对方不要发牢骚的意思,因为行李已经存放到现在没动了。如果对她再有什么打算的话,不能预先让她有准备的余地,否则的话,她还能制造出更多自己无罪的证据。
“可以。可是那怎么……”她的话听起来很象是在装胡涂。这也许是因为已经在以怀疑的心理对待她。可不能抱着过于先入为主的观点不放呀!荒木一边警告着自己,一边说:“这是搜查的必要。你的行李就交给我们吧,请你一定协助。一会儿,为了把尸体搬出来,不得不把你别墅的窗户打碎。夫人,也希望你尽早到这里来。”
“知道啦,我马上就去。”有泽此时正在别的房间里。荒木挂断了电话就到那个房间找他去了。
“有泽先生,你若是撒谎不说实话,可就麻烦大了。”荒木说。
“撒谎?我撒什么谎啦?”从他反问的表情来看,感觉不出他有虚假。
“我已问过高根泽夫人啦,她现在就在东京的家里。她说,她没有打电话叫你到轻井泽来。”
“那,那是胡说!”有泽脸上的肌肉都痉挛起来,他的表情中蕴含着强烈的惊愕和怀疑。
“那么,就是夫人撒谎了?”
“难道会有什么差错吗?我的确是在新宿的民会馆的时候接到了她的电话,那里传呼电话的小姐可以证明这一点。”
“我们是要调查的。那场音乐是哪里的乐团来演奏的?”
“是流行歌曲的权威、法国布鲁塞尔的管弦乐团。”
“可是,假如高根泽夫人真的打电话把你叫出来,那她是怎么知道你这个时间在那里呢?”
“是她给我的招待券。她说她有别的急事不能去,可以的话,让我代替她去。”
“什么?是她给你的招待券?”荒木目光熠熠地说。
“是的,她说是好座位不能浪费,一定要去。”
“这么说,她连你座位的位置都知道。”
“假若有记录的话——”
“你当夜去听音乐会,知道的人除了高根泽夫人外,还有谁?”
“我觉得会社的同事能知道。”
“那为什么?”
“现在正是新产品上市不久的时期,企业和买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洽谈,所以开发部的工程师们凡是不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无论在哪里,都要和会社里取得联系。”
“那当然是。”荒木点点头。至少,除了她之外,还有人知道有泽当夜在新宿的K会馆里。
“这一情况,高根泽夫人知道吗?”荒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