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阶谦一过着郁闷的生活,每日和死了一样。他的工作单位是神奈川县S市市政府,具体是在市民科。
他每天就是接受市民的委托寻找户籍底卡和办理各种证明材料,要不就是接受市民提出的什么离婚申请或生活困难的各种要求。
工作有意义也十分紧张。这里和民间的私人企业不同,他不必去追求利润,也没有工作定额。决定工作质量的只是要待在这里“耗”够一定的时间。
由于最近东京的土地价格上涨,农民变卖土地的人极多。有的农民靠变卖了祖传的土地而摇身一变成了市议会议员的。他们在市政厅内到处走来走去,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让人感到这种人一夜“成名”后的空虚状态。
从这里可以看到五彩斑斓的人生图景,所以也是个快乐的工作。
不过这里却没有能够燃烧起自己的热情,接受申请、书写证明就是全部的工作内容。
他希望能遇到显示自己才干、证明自己能力的事情。高阶认为自己怀才不遇。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显示自己能力的对象,就像一辆高性能的车遇上了交通堵塞,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跟在这些车的后面慢吞吞地行走。人啊,在不能充分发挥自己作用的过程中也就渐渐失去了燃烧力。”
于是他整日里郁郁寡欢,全身心都沉浸在单位枯燥的生活之中。
他的精神状态彻底颓废了,甚至对伤痛都失去了反应。他就这样在这里工作了五年。
五年前高阶在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这里。这里也有女职员,但高阶和任何人都没有谈过恋爱。这倒并不因为这些姑娘都是本地人,身上多少沿有一些本地农民的习气,而是高阶认为自己对任何事情都燃不起热情来。
于是在市政府里他成了一个“怪人”:不与任何人交往,也没有加入本部门的爱好小组或其他的俱乐部。
他连一年一度的职员的慰问旅游也不参加。每天只是忠实往返于借租市内的公寓——市政府,像一只蚕一样把自己牢牢地封闭了起来。
也有的姑娘借故来公寓找他,但他如同戴了一具永不改变的面罩一样,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态度,对异性的热情毫无反应,于是最终大家都对他失去了信心。
开始还有对他颇感兴趣的姑娘,但后来由于他的这个样子,市政府内再也没有人搭理他了。
他不仅对女性没有了激情,甚至对一切人的交往也没有了兴趣。因此人们对他敬而远之。他参加工作五年来,这种“闭锁症”越发严重了。
2
这一天来了一名少有的客人。
由于星期五是一个节日,因此星期六补了半天班,但几乎也没有什么人来办公。
一个客人从负责接待的女职员那里询问完事情后转向了高阶的面前。高阶抬起头来,这个人正冲着他笑着。高阶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佐多!”
一向面无表情的高阶突然一下子兴奋起来了。这是他从没有料到的来人。
“好久不见了,你的模样一点儿也没有变呀!”
佐多冲他笑着说道。
“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阶恢复了常态后问道。
“好多年没见的朋友了,问候一下。”
佐多笑着说,但高阶看出他的这笑里隐藏着什么含意。
“那么,我现在还有事,什么时候方便时再来找我吧。”
说着他便小心地把自己的住所告诉佐多。
“就在这儿说了吧。”
佐多马上明白了高阶的意思。
“我想打听一下角田先生,你是这一带他的唯一亲戚。”
角田是介绍高阶来这工作的朋友。高阶一下子记起来,从学生时代起,佐多就多次提起过角田这个名字。
“嗨,好歹我也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来了,别在这儿聊了吧。”
佐多冲着高阶说道。
“不过我没别的什么事呀!”
“可我有事情呀!”
佐多的笑眼中闪着光泽,使人不可对他说拒绝。
“这会儿我正工作着呢!”
“那我就等你30分钟行不行?”
这时,高阶明白了佐多是真的有事要找自己,他不是仅仅为了叙旧而来的。是不是来讲自己忘记的事情?
“在这儿讲也可以。”
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一名老女职员对高阶说道。
于是高阶不得不“接待”佐多了。
“有没有可以两个人说点儿‘悄悄话’的地方?”
佐多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道。
“吃茶店行吗?”
“反正周围没人就行。”
“是怕人听到的事情?”
“算是吧。”
佐多还是诡秘地笑着说道。
“那样的事我可不想听。”
“噢,你一定要听一听,我专门打听着找到你的。”
“好吧,那我就听听吧!”
高阶明白自己“逃”不掉了。
“去哪儿?”
“前面有一家汽车旅馆,行吗?”
“汽车旅馆?”
佐多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马上会意地笑了笑:
“嗯,汽车旅馆太绝了,那里的确只能有两个人。看来你常去那里呀!”
高阶从上班的路上常常可以看到那家旅馆,但这时他也没有和佐多分辩。
这是一家叫“新城”的汽车旅馆。高阶和佐多进去时那儿人都怪怪地看着他们,大概很少有这样的客人来吧。
“人们会把我们当成同性恋。”
佐多环视了一下房间里仅有供男女做爱的“设备”后苦笑着说道。
“那就说吧,有什么事情?”
高阶希望佐多尽快说完他好回单位上班去。
“其实我是求你帮个忙。”
佐多坐在了床上,紧紧地盯着高阶说。
“那我能帮你什么忙?”
“还非你不可。”
“那就说说看吧。”
“我说了以后你必须同意。”
“那我得听听是什么事情。”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找你的。”
“不找我不行吗?”
“是的。”
“那你就快说吧。”
高阶无可奈何地同意了。似乎他有什么把柄被佐多抓在了手里似的。
“飞机坠毁了。”
“飞机?”
“对。是会长的女儿乘坐的公司的飞机坠毁了,在北阿尔卑斯山里。搜索飞机发现了坠机的残骸,不知道有没有生存者。为了确认有没有生存人员,或是说为了救出生存人员,我们要马上组织抢救队伍。”
即使有生存者,也要考虑是否受伤。三月的北阿尔卑斯山完全是冬天,处于那样的条件下,生命的延缓将是重大问题。因此抢救队伍必须尽快成行。
“什么时候的事情?”高阶面无表情地问道。
“昨天中午。”
“那就不会有生存者了。即使有也已经死了。”
“别说这么绝对的话。飞机上可有我的未婚妻呀!”
“未婚妻?”
“飞机上有会长的两个女儿,其中的姐姐最近要和我结婚。”
“那你干吗还不赶快行动?!”
“所以我才来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
“进山。去北阿尔卑斯山救助她们。”
“等一下。你干吗要找我?这种事情你应当去找警察或当地的山岳救护队呀?他们最有经验嘛!”
“那可不行。飞机坠毁的事件不能让无关人员知道。坠机的事件还在严密封锁中,所以不能请求公开的机构援助。”
“飞机不是都坠毁了吗?以后总会被人们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