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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夜晚到来了。从城久子和北越看来,这已经是第五个夜晚了。虽然他们的伤势有所好转,但他们两个人的疲倦和僬悴明显要重于其他人。直到昨天夜里还拥挤的避难所里,由于少了内川一个人,显得有些宽裕了,而这种“宽裕”使人意识到内川必死无疑了。
早在日本的江户时代(注:日本的江户时代为1600-1867年——译者注),当关押犯人的监狱里人满为患时,就要有一个犯人被拉出去处死,以缓解监狱的拥挤,而如今这个像监狱的避难所也“腾”出了一个人的位置,也正像当年的悲惨结果一样。
这天的晚饭,为了明天的行动,每个人得到了一块奶酪和一份饼干。实际上这是把两人份的食物给了六个人。这一份连一口都填不满。
“就像鱼饵这么点儿!”佐多不高兴的说道。
忍着吧!为了节约应当分三次吃呢!
负责保管和分配食物的高阶讽刺地对佐多说道。
“啊,在冬天里来一块牛腰肉放在火上烤烤,那滋味——”
“嘿!我说你别提吃饭的事好不好!”
岛冈冲着佐多喊了一声。
“讲讲又怎么样!”
佐多用阴险的目光瞪着岛冈。但由于此时此刻什么吃的也没有,他马上又泄了气。
的确,在这个时候说吃的事情如同拷问大家一样。大家吃完了这“一口”的食品后,便开始苦苦地等待着漫长的黑夜了,饥饿和寒冷,使大家陷入了绝望之中。
大家一旦陷入了沉默,这种绝望就更加严重,而且当时袭击了北越的那个凶手依然还不清楚是谁。
“从‘天狗台’逃离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们来研究一下从什么地方离开的路线吧。”
高阶提出了这个建议。
因为都睡不着,为了消磨时间,研究一下逃出路线也是个好主意,但也许研究的结果又会使大家更加绝望。不过总是沉默也无济于事。
“有别的路线吗?”佐多问道。
“没有。”
高阶打算对大家这样讲。
“那就没有必要研究了。”
“不过大家商量一下也许会有什么主意的。”
“直升机根本降不下来吗?”
“是的。因为这条峡谷太窄了。气流多变而且恶劣,所以无法降落。”
“那么还有什么办法?”
“这条峡谷是南北走向的,南部有一条‘锂鱼龙门’瀑布,北部是悬崖,西侧是立山的东悬崖、东部是‘天狗台’的黑部新山的半山腰。我们是在这个中央。其中从技术上讲,走大瀑布是唯一可行的。但走到那里有四公里,而且沿途有数不清的雪崩处,危险是非常大的;立山的方向又过于远了点,而且倾斜度是40度,也有不少雪崩处;‘天狗台’的半山腰有30度,比较安全,但从‘天狗台’再向上就是一座几乎直上直下的悬崖壁,根本无法攀登。”
“能不能走北部的悬崖?”
北部的悬崖在当地被称为“屏风崖”。它正好位于“幻之谷”的最里面,高度足有300米,看上去也是无法攀登的岩壁,而且在它的下方还有一眼喷发着亚硫酸的毒气喷泉,由于常年受到这种毒气的熏染,周围的岩质非常脆弱。
“我第一次入谷就是和木屋从‘屏风岩’上下来的。”
“上下可不一样,而且我们还是有经验的老手。”
“可不是。不过岩壁因地点不同也有的地方上下相对容易一些。‘屏风岩’猛一看和一扇屏风一样无法攀登,但从它的倾斜度来看还是可以攀登的。而且积雪存不住。不过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在它下方50米左右处的有毒喷泉。‘屏风岩’下半部因毒气熏的原因岩质松软,但上部分还是比较坚硬的。也有手脚可以抓住的东西。所以最危险的部位由我和木屋打头、探路,这样就可以确保大家安全攀登。”
“瓦斯怎么办?”岛冈插了一句。
“你没有注意吗?那是一眼间歇性的喷泉。根据我们上次的记录,它每隔三个小时喷发一次。昨天我们又重新测了一次,还没有大的变化。在喷泉100多米以外、三个小时之间登上山的话就是安全的。到达了上部还可以接受空投的物资。”
“影响走那条路的因素有什么?”
“饥饿和瓦斯。”
高阶无情地说道。如果在中途停顿下来,那只有等死。
“食物怎么办?几乎都没有了,饿着肚子能爬上去吗?”佐多问道。
“天气一好,飞机还会来找我们,那时会投下食物的。”
“要是不来呢?”
“那就只好等着。”
“真的会来吗?”
“肯定会来的。”
除了坚信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这种恶劣的天气再持续下去的话,大家肯定都饿死在峡谷里了。只是一点,这个季节与严冬期不同,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由于暂时的西高东低的冬季型气压返回,季节风过于大了一些,但一般说来最多一两天天气就会恢复的。
如果这样的话,飞机就会飞来,可以接到空投的食物;如果再顺利登上“屏风岩”,还可以赶到飞机的着陆点了。
但问题是从眼前来看风雪天不像一时半会儿就会转好的。过去进行的统计是比较乐观的,但风雪依旧“我行我素”。
由于有温泉方向传来的地热及躲在这块岩石凹陷里还不至于冻死,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天夜里在大家入睡后又发生了一次骚乱。木屋值班,但当他实在困得不行,打了个盹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小偷”的喊叫声,并听到了在黑暗中的格斗声。
出事了!他连忙用手电照过去,只见佐多和岛冈打成了一团。
“这家伙偷吃的!”
嘴唇上满是鲜血的岛冈说道。
“胡说!我正想出去解手,他突然踹我一脚!”
佐多也满脸是血地反驳道。
“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被岛冈一问,佐多立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几道手电光也照了过来,只见他的手里有几块巧克力的碎片。大概是在两个人的格斗中被捏碎了吧。看来是佐多趁值班的木屋打盹时要偷大家的食品。
佐多发现自己手中的“物证”,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拿着巧克力去小便?”
“我、我……”
佐多的脸扭曲十分难看。他像一个被抓住了的小偷一样向周围看了看:
“这是刚才分给我没吃的。”
但他的这个辩解在此时此刻根本没人相信。那么一口食物任何人都是“剩”不下的,每个人都是一口吃下去了的。
“可耻!”
岛冈得势地骂了一句。由于在纪尾井集团里佐多因地位特殊有些“受宠”,岛冈早就压不住心中的不满了。
但这会儿是在孤立无援的峡谷中。目前的状况很难保证大家可以生还,所以在这里再以“老子”的口气自居是行不通的。
而且佐多和岛冈绝对是不可能和解的,由于真知子的死使他们之间的矛盾更加严重了。而且到目前为止,岛冈还没有确认真知子的死因,他还心存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