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一个夜晚,九点左右,津濑太太在守着店摊。今天是周末,多晚都会有客人光顾,所以她才不同往日,现在还在“加班”。不过,这时她已经打算关门了。躺在她膝上的猫,算起来也是第十代了吧。
就在这时,窗口里伸进来一只手,一枚百元硬币磕得柜台咚咚作响。抬头一看,窗外站着一个身着背心的男人。
“是要烟吗?”穿背心的男子不耐烦地连连摇头,只说了声“换钱”。听声音,好像他舌头不太好使。
这人嘴角上还沾着血,大概是嘴受伤了吧。津濑太太心里在想:这人怎么这么粗鲁?不过,凭着她多年的经验,津濑太太强忍着没有吱声,只是递过去了十枚十元的硬币。
穿背心的男子谢都没谢,抓起零钱就塞进小店前的公用电话,拿起话筒拨起号来。说话时,他用手捂着话简,津濑太太也没听清他和对方说了些什么。
3
十月十三号上午十点多钟,六波萝树情侣旅馆的前台当班服务员秋元绿看了看表,觉得有点不对劲——昨晚八点左右进店的303房那一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离店的意思?
凭着她的职业直觉,秋元知道:昨晚那一对,是当天晚上才认识的。两人着装的情趣很不相称,而且女方的年龄似乎还大些。刚结识的情人一般是不会在这里过夜的,他们往往是双双满足欲望后便干干脆脆地离店。可是这一对,不仅在这里过了夜,而且到现在还不动身。
“看来,他们还不是一般的合得来。”想到这儿,连干这一行的她都觉得下流,不由得脸红起来。
“不过,这时间也太长了吧?”她又看了看表。就算他们舍不得穿好衣服分手,可我得打扫房间,迎接下一拨客人哪!这种类型的旅馆,房间周转得越快越合算。
秋元拨通了303房的电话,可是却没人接。像这么叫都没人接,大概是进浴室了吧?
可是,隔了一阵再拨,还是没有反应。她想,自己并没有一直守在前台,房客已经溜掉了也说不定。最近,年轻客人中也有人这么做过。
秋元真后悔,要是向他们收预付定金就好了。当时,只是看到女客人的衣着不错,所以才轻信了他们。
秋元决定去房间看看。她拿着原配钥匙朝303号房走去。为慎重起见,她先敲了敲门,但是没人应声。插进钥匙前,她扭了扭锁柄,门开了,原来房门没有锁。秋元意识到,自己的不祥预感正在一步步地化作现实。
“有人吗?”秋元叫了一声,进了房间。303房和一般旅馆的标准双人间没什么两样,每天的房费是一万二千元,里面有一个小过道间,房里的陈设,并没有情侣旅馆特有的那种情调。
秋元穿过过道,战战兢兢地朝房里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里面的情景比她刚才想象的还要可怕。
4
十月十三号上午十点五十分,警视厅综合指挥中心的110报警台接到了急救队员的电话报告:港区六本木三丁目的六波萝树旅馆里发现了异常死尸。原来,是现场的发现人先拨119告急,然后由赶赴现场的紧急救护队员将案件转告110的。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辖区警署的巡警。随后,机动刑警队、辖区刑警,刑警一科、法医鉴定科的警察都赶到了现场。
案发现场是六本木三丁目的一家背街的情侣旅馆,在六本木十字路口南边不远的地方。旅馆附近有酒吧、饭店、公寓等建筑物。据说这里原是一家公务旅馆,是后来应客源的需要才转为现在的经营模式的。
发案的房间是三楼的303房,被害人看上去像是一个公司职员,年龄大致为二十五岁左右。
尸体仰面躺在双人床上,颈部两侧留有指痕。显然,她是被凶手用手卡死的。
死者的脸肿着,呈暗紫色,上眼皮和眼球上有一些小血斑,像是被跳蚤咬过似的。从脖子的前面留有拇指、后方留有另外四个指头的痕迹这一点看,死者是被凶手骑在身上用双手卡住脖子窒息而死。据对尸体情况的分析,估计案发时间为十二至十五个小时之前。
房间里不怎么乱,只是床单有一点皱。被害人上穿一件毛料的青苔色西装,像是定做的。上衣有三颗扣子脱落了,显然是凶手强行扯掉的。可是在现场只发现了两颗。裙子被掀上来了,内裤被扯掉了。很明显,凶手曾向被害人施暴。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穿着高级面料出门装的死者不带手提包外出,这是不可能的。
据对案发现场的情况进行分析,看来,罪犯和被害人进入房间后不久就发生了争执,罪犯卡死被害人后,带着被害人的所携物品逃离了现场。
结束现场取证后,警方询问了旅馆的工作人员:“被害人是什么时候和同行的男子进店的?”
“昨晚八点钟左右。”
“是初次住店的顾客吗?”
“是。”
“那男子的衣着、年齡、相貌特征,还记得吗?越详细越好。”
“那人看上去二十多岁,瘦高个、蓄着长发、皮肤白净、很俊。身上穿的,是一件粗纹编织背心和一条牛仔裤。”
“你们还注意到了些什么?”
“我觉得,他们这一对,好像是刚结识的。”
“为什么?”
“女方的穿着比较高雅,而男方却显得很随意,看上去不协调。再就是,那女的好像不太乐意。”
“你是说,是男的逼她来这儿的?”
“也说不上是硬逼。我只是觉得,她好像有点犹豫。”
“那男的离开时,你们没有看到吗?”
“深夜十二点以后,我在服务台后面的值班室打瞌睡,他要想偷偷溜走,是不成问题的。”
“看上去女的好像作过反抗,附近房间的客人没听出什么响动吗?”
“房间里的墙壁装了隔音层,隔壁是听不到的。再说,就算是听到了什么,别人也不会当回事,大家都是顾客嘛。”
看样子,从旅馆服务员那儿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由于案犯在房间里停留的时间不长,既找不到他遗留在这里的物品,也没有发现明晰的指纹。
当天下午,管辖这一地区的麻布警署组成了搜查本部,初步确定将下一步侦破工作的重点放在查明死者身份,在案发现场附近进行调查走访,寻找罪犯留下的物品上。
两个陌生的男女在街头偶然相遇,一下子就情投意合,这没什么。问题是后来两人又不知为什么产生了纠葛,进而发展成了杀人案。对这个既施暴又杀人,还将被害人的物品洗劫一空的凶手,刑警们充满了义愤。
参入搜查本部的是警视厅刑侦一科的那须行动小组。由机动刑侦队和辖区警署的警员配合他们的行动。
被害人的身份很快就查出来了。在离案发现场二百米左右的路上,一个行人拾到了一个手提皮包,并把它交给了警方。包里有化妆品和一个空钱包,还有上班月票和一个英语学校的学生证。警方就是根据这些东西查明被害人身份的。
经查,死者名叫田代裕子,二十六岁,家住涉谷区东1-30X-10X公寓的208室,就职于中央区日本桥堀留町二街XX号的浅沼贸易公司。
警方迅速对被害人住处和就职处展开了调查。得知:被害人出身于岩手县北上市,在当地高中毕业后,进了由其同乡任经理的浅沼贸易公司。
死者生前工作勤奋,在公司里没有关系特别亲近的男友。警方没能从公司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然而,去死者居所调查的人马却了解到了一些新的情况。
田代裕子住在一栋出租公寓里,公寓位于山手线、东横线和驹泽大道交汇的三角区内。这里,国铁、私铁的电气火车、汽车的噪音不绝于耳,是一个都市型的三角洲。
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有嫌疑的年轻男子,他曾频繁出入田代的住处。不过,虽然这个男子的年龄与旅馆服务员描述的那个男人相吻合,但这人皮肤偏黑、中等胖瘦、中等个子、蓄的是运动员那种平头,学生模样,额头上有黑斑。这些特征,都和进旅馆的男人不符。
何况旅馆服务员还说过,这对男女是新结识的。按说,旅馆服务员在多年的职业经历中培养出的观察力是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的。
“知道那男人的名字吗?”
“他进进出出总是避着人,所以……”
“他在这儿过过夜吗?”
“周末一般都在这儿过夜。”
这么说来,那就不是初交了。刑警们让管理员打开房门,进里边看了看。不用在房里翻箱倒柜地搜,电话机旁就有一个电话本,里边记着好几个男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刑警挨个给这些人挂了电话,其中一个就是目黑诚次。一听说来电话的是警察,目黑就说:“这事和我没关系!”
“你说和什么事没关系?”当地辖区警署的刑警吉原追问道。
“不是田代裕子被杀的案子吗?”
“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哟!”
“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田代裕子的关系?”
“我不是说了,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吗?”
“还没问你,你就说和田代没关系。这本身就让人觉得你和她有某种关系嘛!要是真的没关系,你就应该等着我们问你。”
“是嘛。我只是不想被牵扯到这件事里边去。”被警察这么一逼,目黑说话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痛快了。
“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你经常在田代房里过夜吧?”虽说这事还没经过证实,但吉原很有把握。果然,对方沉默了。于是,吉原又乘胜追击地问:“看来,还真不能说没关系。”
“可、可是,我和那起案子真的没有任何关系。那件事发生的头天晚上我就和她分手了。”
“关于这个嘛,我们可就得好好问问你了。”
“眼下正是决定我就业去向的关键时刻,要是被警察叫去了,事情就麻烦了。”
“那好,那就让我们去找你。”
“那更不行!”
“你呀,这可是在破杀人案啰!死者是曾和你关系亲密的女人,作为一个死前和她有关的人,你应该和警方合作才对。是不是犯人抓到了会对你不利?”
“没那回事。”目黑的嗓门已经很低了。尽管只是在电话里交谈,但总让人觉得他不是凶手。和吉原一起的刑侦一科的河西一直在电话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这时,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分析说:
“根据这个情况看,看来裕子是在被自己的爱人抛弃后,心里很伤心,来到了街上,后来又和主动上前接近自己的陌生男子进了旅馆,结果被他杀害了。”
“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以前的那个恋人的责任可就大啦!”
“看来,还得了解他们是为什么分手的。”
“女人碍了自己的事,于是就把她杀掉,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看样子,对这个叫目黑的男人,咱们不能放过他。”
“说不定,还真能查出点什么来。”
总之,侦破工作有了目黑这条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