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社会的突破口(2 / 2)

青春的叛逆 森村诚一 4633 字 10个月前

“果真不出所料,岩切不是普通的兄弟。”

“好像兄长一死就熬出了头。”

“你提早了雨宫的死期,他感谢还来不及,哪会有什么怨言。”

“难听死了,别乱说,我可没提早雨宫的死期。”

“他们要那么想,有什么办法。凭这一点就能捞一把。”

“光凭这一点?”

“岩切沾寡妇的光才升上副理事长。他跟别的女人私通,一旦暴露,情况可不妙。”

“你非让我和岩切来往?”

“假装一下就行。现成的好事,哪能白白错过。”

“可他还会来吗?”

“不来就约他。你说,上次的事想好好谈谈,保管他乐不迭地赶来。”

“不一定吧。没准儿喝醉了随口说说。”

“不,肯定会来。他是真的迷上你了。”

两人正商量怎么接近岩切,鬼使神差,当天晚上岩切就在店里露面了。

这回是一个人,没带随从。第一次结伴而来的客人单独登门,证明他对某个女招待感兴趣。果然,岩切点名找咏子,缠住她不放,大献殷勤,一直磨到打烊。咏子远远地向洋介使眼色。

看样子有戏。岩切还以为相中的女人追到手了。其实,他正好掉进洋介布下的陷阱。

到了关门时间,咏子同意岩切送她。出门的当口,她不经意地往洋介手里塞了张字条。上面匆忙写着:皇家饭店,快来!

洋介打的直奔皇家饭店。为了让洋介先赶到,咏子肯定请岩切坐自己的车,路上尽量磨蹭时间。

洋介守候在饭店门口,不久两人来了。岩切让咏子躲在暗处,自己去总台拿钥匙。

咏子用眼角余光确认洋介已经到达。办完入住手续,岩切和咏子装做素不相识的样子,各自向电梯走去。看得出,岩切想避人耳目。他上了先到的一部电梯。

门一关,咏子马上来到洋介跟前,悄声说:“1248号房间。快点来!晚了贞操难保呵。”

“门别关紧。”洋介回答。咏子神色不安地上了第二部电梯。

洋介计算着时间。初次幽会的男女,从进屋到上床,最快也得三十分钟。冲澡、喝喝饮料,半小时眨眼就过去了。

如果女方说饿了,要求送餐,耽搁起来得一个多小时。以美人计为目的的话,必须抓住上床到做爱之前的微妙时间段。这一点没跟咏子商量好。话说回来,不光是咏子一个人,商量好也不一定能按计划进行。

洋介算好三十分钟,向1248号房间走去。他在门口探了探动静,里面鸦雀无声。

也许太晚了。最好趁咏子还没“负伤”就冲进去。不过,要让对方出高价,投点资也是不得已。毕竟是男人的想法,把女人的身体当作工具而已。

门乍一看关了,其实虚掩着。转动把手轻轻打开,床上岩切和咏子正纠缠在一起。咏子知道洋介进来了,岩切却未察觉。

他全神贯注,准备把辛辛苦苦弄到砧板上的好材料精心烹调一番。洋介瞅准机会,对着无耻的丑态按下了快门。背后突然间闪光灯袭来,岩切呆若木鸡。

竟然在隐私有保障的宾馆密室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了攻击。岩切先是一阵惊愕,大脑陷入麻痹状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本能告诉他遣遇了极大的危险,这使他身心顿。

“怎、怎么回事儿?”岩切终于说出话来,几个镜头已经拍完了。

“住手!我喊警察啦!”岩切用无力的语言抗拒着,无情的快门还在继续闪动。即使只有一张照片,足以充当铁的证据。可洋介拍摄的数量远远超出了需要。

“你小子不是科洛鲍库尔俱乐部的服务生吗?究竟想干什么?”岩切总算弄清了闯入者的身份。

“跟你上床的是我老婆,知道吗?”洋介冷笑一声点点头。尽管这种场合,下人的习性也会表现出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岩切在床上一边用毯子遮掩狼狈相,一边想换个姿势,似乎看穿了恐吓计划。假如对方以敲诈为目的,钱可以解决问题。

这种场合下有钱人的傲慢态度仍然可见一斑。

“您的意思我不明白。”洋介存心捉弄他。

“要钱不是嘛。”

“说得对。”

“何苦费这么大工夫,早说不就完了。”

“我不想白拿你的钱。”

“那你要怎么样?”

“我只要借债还钱。”

“借债?什么意思?”与其说惊慌,对方更感到诧异。

“雨宫武彦该付我老婆的钱现在还没给。”

“前任理事长?到底怎么回事儿?”岩切脸上疑惑的神情更明显了。

“实话跟你说,雨宫武彦答应给我老婆一千万,陪他上床以后,雨宫突然死了,讲好的费用还没付呢。”

“哈哈,你胡扯什么。前任理事长跟你老婆上床?还答应付一千万?开什么玩笑!你神经没问题吧?”岩切竟忘了自己尴尬的处境笑起来。

“去年十月十八号晚上,在涩谷公园酒店526号房间,雨宫武彦和我老婆上床的时候死的。”

“住口!你瞎说,有什么证据?前任理事长是十月十八号深夜在家里突发心脏病去世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老婆就是证据,也许宾馆的记录里面有。只要你们没有销毁。”

“那算什么证据。”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所以才来拜访。我们干嘛费力安排这出美人计,您还不明白吗?”岩切听到洋介故作从容的一番话,露出不安的表情。

“您中了双重圈套。刚才拍的照片,哪怕只寄一张给新任理事长,后果怎么样,您最清楚。不过,我们不想用无聊的美人计来恐吓,这是催收债务。但是,直截了当地讨债,估计你们不会还钱,不得已才想了这么个办法,全仗着您帮忙。这卷照片新任理事长看了,您好不容易到手的宝座可就泡汤了。如果替我们讨债,新任理事长也有连带责任。说起来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前任理事长跟我老婆上床的时候猝死,真相一公开,新任理事长比谁都难堪,一定会求助于您。往哪条路上走,还要考虑吗?”

“混蛋!”岩切咆哮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上了一个精致的圈套。恐吓的材料没有证据,对手就以同样的素材为诱饵编织了一个同样的圈套,吸引猎物上钩,以补足前一份材料的威力。

“您用这个词儿合适吗?别忘了,王牌在我手里。”洋介一阵冷笑。岩切终于明白,这个看上去二十上下、脸上稚气未消的青年是个深不可测的对手。

雨宫家按洋介的要求支付了一千万。不出所料,这意味着雨宫家默认了雨宫的死因。岩切带了钱来,洋介把摄有他和咏子上床镜头的胶卷递过去。

“理事长说,卷入纠纷不利,所以才付这笔钱,到此为止。要是得寸进尺,马上起诉你们。”岩切把自己的意思假托雨宫时枝的话说出来。从他的处境来看,拿到胶卷还是没法放心。胶卷可以翻拍,可以洗印无数张。

“我保证,我们决不失言。我老婆拿到该拿的钱就行了。”

4

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运气固然好,关键在于洋介的准确出击,正打中猎物的要害。

通过这次成功,洋介总结出一条规律。社会是由人构筑的城堡,戒备森严,从正面进攻实难突破。干活再卖力,记时工资不超过八百日圆。

但是,倘若瞄准要害进攻,收获就是一千万。都市聚集了数量庞大的人口,因而生存竞争格外激烈。不过,人多拥挤就会有盲点。刺到了没人注意到的盲点,都市其实很脆弱。一千万是洋介步入成年后初次从社会夺取的战利品。

所谓成功者,寥寥无几。很少有人靠努力积累,多数都是掌握了都市的盲点或死角。

“真不敢相信。不会是假币吧。”面对扎成一叠叠的一千万元钞票,咏子非常怀疑。

“这可是地地道道的真币。”

“太棒了,这么多钱,我头一次见。”

“我也是头一次。”

“你的才能不得了!”

“我算开窍了。人要靠出卖劳力,永远出不了头,靠才能赚钱就不同了。”

“以后你还靠才能赚钱?”

“不,才能不能随便卖钱。真人不露相的道理,我懂。”

“有这些钱够逍遥一阵子了。哎,咱俩出国吧。”

“一千万就乐成这样,那怎么行。”

“倒也是。你不拿一千万当回事儿,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弄个总理大臣当当不错。”

“对,你大概能当个恶棍总理。你当了总理大臣,封我什么官儿?”

“官房长官差不多吧。”

“闺房长官?”

“哈哈,闺房长官好,哈哈哈哈。”咏子听岔了发音,弄出个滑稽的词儿来。洋介几乎笑破肚皮。

“有什么好笑的?”咏子愣了一下,不明白洋介为什么笑。

“总的说来,类似于老婆的角色。”

“不就是老婆嘛。你跟岩切也说老婆来着。”咏子好像对附加的“角色”这个词不满意。

“现在不行。你要是有了老公,客人跟前就不吃香了。”

“真会搪塞。这次放过你。你可别打主意从我身边溜走。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干嘛要溜走?”洋介对咏子顶真的口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下,彼此依赖,双方得益。有性的需求,同时,两人还是一千万非法所得的同谋。

但是,谈到男女结合所需的纽带——爱情存在与否,却不能无条件肯定。

即使有爱情,他俩的爱情是从性爱开始的,这一点无可置疑。性爱发展成牢固的爱情并不乏其例,他俩则不同,爱情成长的过程中混入了杂质。他俩间的合作不是出于相爱的伴侣关系,而是出于反叛社会的共犯关系。

这种关系有时会加强两人间的亲和力,成为巩固爱情的纽带。但是,协同作恶之前非得有爱情。构成前提的爱情凝固之前,他俩已经共同承担了罪恶。

爱是为了爱人乐于牺牲自我的态度。洋介和咏子没有这么做,而是先把对方变成了获取非法利益的工具。对男人来说,尤其如此,他们深知女人是便利的工具。

直觉告诉洋介,咏子并非爱的对象,工具罢了。目前尽管需要,总有一天得甩掉。假如对方同样在利用自己,当然没问题。万一把自己看成了爱的对象,情况就复杂了。男女间的纠纷阴差阳错,以爱为工具引发的冲突倒不多。洋介的直觉嗅出了将来不祥的气味。

洋介的预感不属于一个二十一岁青年的智识,它源自被生母抛弃、在社会底层流浪过程中感悟的生存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