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在看报纸的由起子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啦?”町野问。
“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由起子指着社会版上的一张特写照片说道。照片的旁边配以大字说明:某杂志特约记者在新宿兄弟饭店被杀身亡。
“是你认识的人吗?”町野投来诧异的眼光。
由起子摇摇头说:“不认识。不过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说是杂志社的撰稿人,或许你曾接受过他的采访?”
“没有。好像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真着急。”由起子着急地摇了摇头。
“别急,好好想想,比如在外面旅游时碰见过没有。”
“旅游……”由起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想起来了吗?”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在什么旅游区见过。”
“哪个旅游区?”
“高山!”
“高山?”
“4月初去的,为了避开春天的旅游高峰,所以选择了4月初。就在和你错过去的那个吉岛家的门口碰上了这个人。他的眼睛好像粘在我身上似的,被他看得后背直发麻。”
从她的口气中很容易推测出,当时肯定有人陪她一起去,但町野没问。
“你是说4月初在吉田家碰到的那个人就是在饭店被杀的这个?”
“大概没错,我还是有印象的。”
“只那时候见过吗?这上面写的是今井昭一,二十九岁,特约新闻记者。”
“就那一次,以前从未见过!啊,对了。”由起子好像想起了什么。
“什么?”
“当时有人陪我一块去的,他好像认识这个男的。”她不打自招地供出了另一个人。
“噢,有人陪你去!”町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对方那个男的好像认识他。”
“对方是一个人吗?”
“还带着一个女的,好像三十七八岁,一副风韵尤在的样子。”
“也许是太太吧。”
“我看不像。”
“何以见得?”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们好像在避人耳目。”
要说避人耳目,由起子他们也同样。从报纸上的消息看,警方正在追查死者在饭店的同宿者。这个和死者一起去过高山的人也许已被列进嫌疑人名单了。
町野开始想像这两对伴侣在吉岛家相遇时的情景。
与旁边的日下部家相比,吉岛家显得生意萧条,门庭冷落。
造诣含蓄的格局,安定沉稳的结构,豪爽气派的建筑,无一不浸透着历史的痕迹。涂着红色亮漆的日用器具与屋内的色调巧妙地融为一体,其精美的设计像一块巨大的磁铁把游人吸裹进去。
深奥的房间配置使人想起独居内宅的佳人,其刻意的构思赢得了那些忌人耳目的游客的垂访。
虽不是忌人耳目的旅行,但他毕竟是带着对过去的追忆来到了吉岛家。由起子和他在吉岛家擦身而过的时候,也是在追寻过去的足迹吗?她不是曾经说过不能饶恕她自己把爱情献给了他的那种男人吗?但她却在追寻他们曾在一起走过的足迹。女人的心是多么的复杂、多么的不可捉摸!
“那个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死了,一想起来总觉得太可怜了。”由起子微微耸了耸肩。
2
高山的一刀雕依然保留着其创始人松田亮长的风格。
高山一刀雕的匠师虽然不太多,但由于其作品上都不留名,所以只能一间一间地去问。
青柳先去了市政府的观光课。恰逢一位对一刀雕很在行的职员负责接待,使他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资料。
—刀雕与奈良的人形和幕府末期的名家森川杜元的作品不同,其特点是所有作品不上任何色彩。
“高山有几位一刀雕师匠?”青柳问道。
“入会的大约60人,未入会的有40人。”
“入会和未入会是怎么回事?”
“就是紫杉一刀雕协会。”
“未入会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主要是一些正在学徒的和不想入会的人。”
“只看一下作品你能知道是谁作的吗?”
“风格各异,所以大体能知道。”
“你看看这个青蛙,知不知道它是谁的作品?”青柳取出带来的青蛙。
“嘿,田蛙!太少见啦!”那个职员仔细端详好一阵。
“这个作品把青蛙的滑稽和可爱都表现出来了。一定是学了很长时间的人刻的。可惜没有作者姓名。”
“据说是半年或一年前雕的。”
“是吗?……”职员凝思起来。
“怎么样?”看到职员半天不说话,青柳等得有点儿不耐烦,忍不住催促道。
“一刀雕大部分作品是面具呀、避邪的鬼脸呀、佛像和不倒翁之类的东西。很少见到有谁雕刻动物或青蛙什么的。即使有雕的,也比这个大。嗯……,雕这个的……”职员举出了几个一刀雕匠师的名字。
“也许是这里面的一个。他们都是亮长的嫡传,风格颇似。”
在60名会员当中,自己开店卖作品的有五六人,其他的都是自己在家做,然后送到批发店或东京、关西等地出售。
青柳拿着青蛙作者的名单来到高山警署,高山警署一位叫藤井的接待了他。
“一路辛苦了。6月初,东京玉川警署为高山紫杉雕的事儿也派人来过。”
“玉川警署的……”玉川警署的永井和青柳是老熟人,他现在正负责调查町野公一的被撞致死案。
“那个人是不是叫永井?”
“你认识他吗?是叫永井。他好像是为调查一个紫杉雕葫芦的事儿来的。那个葫芦是在大新町一个叫八幡洞的一刀雕小店买的。据说在那儿买的东西掉在了现场。”
“八幡洞……”这个名字在观光课职员列的名单里有它!永井办的案子是町野公一被撞致死案。这么说来,两个不同的案子在这儿相交了。青柳为这意外的发现吃了一惊。
虽然青蛙的作者不一定就在八幡洞,但青柳还是决定从永井曾经调查过的八幡洞入手。在观光课职员开列的作者名单中,“有店的”除了八幡洞外只有一个人。
如果青蛙是游客作为纪念品买的,最有可能是在店里买的。八幡洞的概率最大。
八幡洞在市内开了两家店,一家位于樱山八幡宫的参拜道(日本参拜神社、庙宇的道路。——译者注)上,另一家在大新町日下部民艺馆的对面。永井去的大概是大新町的那家。
藤井打算从警署派一辆车送青柳去。
“不啦,第一次来,正好顺路参观参观。”青柳谢绝了藤井的好意离开了高山警署。
现在是高山秋天的旅游旺季已过,年底年初的节日还没有到,到处都显得冷冷清清。然而还是可以看到为避开高峰而来高山旅游的零散游客。
高山警署紧靠高山法院,在高山站北面,周围万籁俱寂,没有一点儿生气。
沿着藤井指给的路往北渡过宫川,这时才终于有了到达高山的感觉。他走过一座叫弥生桥的小桥,沿着一条从宫川分出来的叫江名子川的小河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左边有一座桥,过了桥就看见日下部家了。日下部家对面是一大排卖当地纪念品的小店,八幡洞就是其中的一家。
店里没有客人,一位店主模样的人正在店里干活,好像是在刻一刀雕。
店内陈列着各种面具和其它的一刀雕作品。店主一边干着活一边抬起头说了一句“请进!”大概是把青柳当成了游客。
青柳一边看着店内的摆设,一边慢慢地走近店主。
“师傅,有件事想打听一下。”
店主停下手中的活,打量着青柳,也许这才知道青柳不是游客。
青柳拿出那个青蛙。
“这是您这儿做的吗?”
店主放下工具接过青蛙,凝视了半天,然后说:“是我雕的。”
“你还记得是谁买走的吗?”
店主上下打量着青柳,好像在问你怎么问这个问题。
“啊,这是我的名片。我们正在调查一个案子,为了获得一些情况作参考,想了解这个青蛙的买主。”青柳掏出名片递了过去。店主看了一眼名片改变了表情。
“这是我4月初做的。”店主想了想说道。
“还记得是谁买的吗?”
“是个男的,好像是个游客。”
“你看看是不是照片上这个人?”青柳拿出今井的照片。
“不是,不是这个人。”店主肯定地摇了摇头。
“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姐。”
“喔,还带着一个女的!”
“那个女的看到摆设的青蛙特别喜欢,让那个男的给她买。那个男的就订了一个。”
店主说着向店内摆陈列品的地方指了指。那里有葫芦、木屐、印盒、木匙等,青柳一下子就看到了也有这种小巧的青蛙。
既然是女的提出要买的,青蛙很可能后来到了这个女人的手里,那么,这个女人也有作案的可能。找到线索了,青柳的眼前突然一亮。
“青蛙是当场做的吗?”
“不,这种工艺品很费工,当场做不出来,所以他们又来了一趟。”
“让他们留下姓名和地址了吗?”
“如果需要邮寄,一般都让客人留下地址。可当时客人说自己来取,所以就没问。”店主的话就像一瓢凉水把青柳刚刚燃起的希望扑灭了。
“青蛙的活儿多吗?”青柳仍然抱着希望问道。活如果太多,也许会记错。
“青蛙的活儿一般不接,一年充其量也就三、四个。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做了,想再做起来。”
“雕这样的青蛙大概需要几个小时?”
“那要看那天的情况,有时也可能一天都做不出来。”。
“这个青蛙当天就做好了吗?”
“当时不知道几个小时能做好,所以告诉客人做好了送到旅馆,但客人说反正没事儿,利用参观的空隙时间随时可以来取,所以就没再问。”店主看着青柳失望的样子,非常过意不去地说道。
高山市内有60多家旅馆(加上小旅店有150多家),在这么多家旅馆里寻找连姓名都不知道的旅客,真好比是大海里捞针。
“噢,对了,那个人在我这儿订完青蛙就到前面的吉岛家去了。”
“吉岛家?”
“就在日下部民艺馆的旁边。一般人们都是先去日下部家,可他先去了吉岛家。所以记得很清楚。或许他们是看完日下部家以后到我这儿来的!”店主说话的后半截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嘟囔。
青柳想起美千代对他说过,在吉岛家曾和一对儿今井肯定认识的人擦肩而过。这一对儿说不定就是青蛙的订购者。如果吉岛家有当天的来客登记,也许就能发现青蛙订购者的踪迹。
“请问还记得他们到这儿来的准确日期吗?”
“看看交货单就会知道。”
“太谢谢了。”
主人一点儿没有嫌麻烦的样子,立刻去了另一间屋子。一会儿,拿着一个账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