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您是流产了,我想问一个直接的问题,流产的胎儿的父亲就是木原先生吧?”牛尾紧接着又盘问道。
“不,不是他。”邦枝低着头回答道。
“您已经知道了木原先生被杀的事情吧?”
邦枝没有做声。
“您是知道了吧?”
对于牛尾的追问,邦枝点了点头。
“木原先生在去年的5月26日,给您父亲去世的追悼会上送去过花篮。我们在来医院之前从您母亲那里得知,您的父亲和木原先生之间没有什么来往,花篮的接收人也是您的名字,您和木原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一般的朋友而已。”
“一般的朋友?您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呢?”
“那是个人隐私,不方便回答。”
“我不想探讨有关您隐私的问题。木原先生被杀了,我们当然会调査木原先生生前的各种人际关系。我想您作为木原先生生前的朋友,应该也希望杀人凶手早日落人法网吧?请您协助我们!”
对于牛尾的追问,邦枝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既然说是木原先生的朋友,在木原先生不幸遇害之后,你竟然没有一点表示,这怎么解释呢?”
“那……那是因为我住院了嘛。”
“原来如此,不过你最少也应该给死者的追悼会发个吊唁电报啊。木原先生曾经给你父亲的追悼会送去过花篮呐,你最起码也要发个吊唁才是常理啊!”
对于牛尾的追问,邦枝只是低头不语。
“怎么样?为了抓住杀害木原先生的凶手,请你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吧,流产的胎儿的父亲就是木原先生吧?”
牛尾的问题一下子把邦枝推倒了没有退路的悬崖边上,邦枝脸色苍白地低着头,紧握的拳头在颤抖着。
“你流产的原因是因为木原先生的死对你造成的打击,因为你怀的孩子正是木原先生的孩子,对吧?”
好像是被牛尾说中了要害,邦枝苍白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隐藏你和木原先生的关系呢?”牛尾一刻也不容延缓地继续追问道。
“我们开始时只不过是想像成人交往那样相处下去的,但是后来我有了身孕。以前我们相处得非常愉快,可是因为我的怀孕,我们之间开始有了些摩擦,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了。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所以我也没有脸去警察署出面解释。”
“我想确认一下,9月19日的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那天夜里,我和木原先生约好的,我去了新宿大都市酒店。”
“大都市酒店吗?”
听到邦枝直接说出了凶杀现场的酒店名字,牛尾和青柳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在调査线索上最有嫌疑的人,自己居然一口承认了在凶杀发生的时候去了现场。
“不过,那天夜里忽然临时有了点急事,我比约好的时间迟到了一会儿,我到那里的时候发现木原先生已经被杀了。看到酒店里聚集了好多警察,我不由得害怕地跑了出去。我到家后就感到肚子疼痛难忍,于是喊了救护车,后来就住进了这所医院。”
“你到达酒店的时间是几点?”
“大约是凌晨1点多钟。”
“你和他约好的是几点呢?”
“约好是11点之前我应该到的。”
“这个时间对于你们约会来讲,应该比较迟了吧?”
“那天晚上我们打算是住宿在那里的,木原先生他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说他10点钟才能到酒店。”
“你可以把那天晚上你临时有了什么急事告诉我们吗?”
“我在出版社工作,那天晚上本来可以按时完成的稿子却迟迟不能完成,您可以通过出版社和作者来证实这件事。”
邦枝的语气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是怎么考虑的?”
出了医院后,牛尾向青柳问道。
“感觉她好像是有点无辜啊。”
青柳的表情有些扫兴。
虽然好不容易挖出了调查线上最有嫌疑的一个人,但如今却发现这个人的嫌疑即将被洗清,作为一位负责调查案情的警员来说,确实是一件很失望的事。作为一名调査人员,如果不能正视嫌疑人的不能被怀疑的一面的事实的话,那么这位调査人员很可能会走向歧途,甚至有可能歪曲事实。
“虽然我们马上就会和出版社及作者取得联系,但我想岛居邦枝也不至于会撒这么简单的谎吧。”
“即使事实能够证明她没有在撒谎,但她的不在场证明也实在是很微妙啊。她说她到现场的时候,木原的尸体已经被发现,并且我们警察人员也已经到了现场。即使她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巳经到了现场的话,在时间上也不过就是二三十分钟的事情。她完全有可能是自己把木原杀掉,却说自己是在木原被杀后才到达现场的呀。”
青柳不愿意轻易就把邦枝的嫌疑洗清。
“如果她是真正的凶手的话,她应该不会一口承认她和木原之间的关系,以及发生案件的当天晚上她到酒店的事情。能够看得出她和木原有联系的线索只有一条,那就是木原曾经为她订过花篮,但是订花篮这件事是很好推搪过去的。当我说请她协助我们抓到真正的杀人凶手的时候,她忽然改变了态度,很诚实地承认了她和木原之间的关系,而且告诉我们她当天晚上也去了酒店的事情。如果她是凶手的话,应该百般抵赖,继续顽抗下去的。”
“牛尾君,难道你认为她是无辜的?”
“在还没有证实她的不在场证明之前,还不好下结论。她不具备明显的杀人动机,虽然她说自从怀孕后,就和木原的关系有了些摩擦,但她不至于那么简单地就把肚中胎儿的父亲杀掉吧?如果她有杀死致使自己怀孕的男人的那份勇气,她早就会去做人工流产了。之所以会引起突发性流产而住院,证明她是想保全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啊。”
“如果她的嫌疑被推翻的话,那么案子是流窜作案的可能性就相对高了。”
青柳渐渐同意了牛尾的判断。
“作为流窜作案也有几个不明白的地方。在室内没有发现挣扎、反抗的痕迹,盗窃犯既然已经拿到财物,达到了盗窃的目的,根本就没有理由再把熟睡中的人杀掉。即使是在盗窃当中惊醒了被害人,那他(她)在杀人前也完全有时机逃出房门啊。事实情况却是被害人在睡觉的时候被杀的。”
“既不是岛居邦枝干的,也不是流窜犯的所为,那么到底谁是凶手呢?”
牛尾没有回答,他只是仰望着天空。天空的颜色已经被深深地染上了秋天的气息,在东京的这个远离喧闹的角落里,已经可以望到万里晴空了。
2
负责调查被害人生前人际关系的新宿警署的大上、恋冢两位警员,已经到了死者的故乡。但是,当地的参加死者追悼会的人基本上都一个个地被否认了嫌疑,送来花圈、花篮以及发来电报的人,也被逐一洗清了嫌疑,外来的参加追悼的人也都是死者公司的同事,在这条线上也不存在具有嫌疑的人物。
有关追悼会方面的人基本上被洗清嫌疑的同时,大上和恋冢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被害人的老家有着极其丰厚的家产。
木原的老家在静冈开着一家有名的老茶叶铺,在附近还拥有大片的山林和土地,在当地是颇有名气的资本家。
“死者的双亲还都健在,但家业已经都被死者的兄长长男所继承了。死者父亲去年因中风引起偏瘫,现在正在伊豆的温泉疗养院接受治疗。”
恋冢的话耐人寻味。
“也就是说,如果他父亲去世的话,木原家的那万贯家产会被死者和他的母亲、兄长来共同继承。”
“如今被害人已经去世了,他母亲已经把自己的那一部分财产转托给他哥哥代为管理,事实上他哥哥等于已经掌握了木原家的所有财产。”
“这份家产最少有几十亿元吧?不,应该更多,可能没有人会知道木原家的家产到底有多少,就是那间茶叶铺的字号也值不少钱。”
大上和恋冢相互对望着,在他们的心中,同样的疑团正在逐渐膨大。
长男如果杀掉木原的话,他就可以独吞木原家的所有家产,虽然这个猜想有些违背伦理道德,但是他家那笔巨大的家产足可以使人产生杀人的邪念。他们按捺着心里的疑团,开始着手调査长男和他被害的弟弟生前的关系。
调查结果是,长男是木原父亲和前妻的儿子,长男出生后不久,木原父亲的前妻就去世了,而木原的母亲是他父亲第二任夫人。这两个兄弟是同父异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不是很好。
正因为如此,木原在当地上完高中后考上了东京的私立大学,大学毕业就进了公司留在东京了。自从他上京之后,就没再怎么和家里联系过。
木原父亲虽然是在疗养当中,但实际上和废人没什么两样,母亲把一切都交给了长男。老爷子死了的话,木原家的财产将有二分之一由母亲继承,其余四分之一归长男,还剩下的四分之一归木原继承。
不过,母亲所继承的那部分财产已经交给了长男在管理,也就是说长男已经掌握了全部家产的四分之三,木原只能继承剩下的四分之一。即使是四分之一也是一笔莫大的财产呢!难道是长男贪心木原的那部分财产,而把他杀了?
两位警员把调查结果带回了搜查总部。的确,遗产的争夺有充足的理由可以产生杀人动机。
但是,木原家的长男目前是当地为数不多的一家茶叶铺的老板,当地的名士。为了争夺遗产,况且老爷子还没有去世,在这个时候应该不急于把自己的弟弟杀掉吧?如果他的杀人罪名成立的话,他不仅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并且财产的继承权也要被剥夺。资本家、老字号店铺老板、名士等这些称号以及优越的生活,都会成为过眼云烟,他应该舍不得,也不会去冒这个风险的。
而且,又没有长男在木原荣作被害的那天晚上出现在大都市酒店的证据。况且木原荣作上京之后,兄弟俩之间几乎失去了联络,看来长男很难被作为杀人凶手来想像。从杀人动机上来看,暂且把长男保留在嫌疑人的范围内,但搜查本部的警员们大致都认为他没有杀人的嫌疑。
岛居邦枝的不在场证明也被证实了,她在9月19日晚上11点30分到千叶县习智野市内的作者家拿到书稿,零点15分回到神田三崎町的出版社,整理完书稿后,在零点40分她才从出版社出来,作者和出版社的同事都为她做了证明。
从三崎町到新宿,最快也要10分钟,但在零点刚过的时候,木原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岛居邦枝的不在场证明完全成立,邦枝不可能是凶手。
邦枝已不属于嫌疑范围,而长男也很难想像是杀人凶手,流窜犯的犯罪也难以成立,在死者的公司、住所、老家也没有发现有值得怀疑的人。
破案工作在调査第一期(案件发生后的三个星期),便早早地陷入了胶着状态。
3
“卡斯塔姆花的事情怎么给忘记了呢?”
在气氛沉闷的搜查本部里,牛尾低声嘀咕道。
“应该是卡塔赛塔姆吧?”青柳订正道。
“对,对,呵呵,是卡塔赛塔姆,这个洋名字的花名可真难记啊。”牛尾苦笑道。
“岛居邦枝、被害人的哥哥、参加追倬会的人、被害人的住所、公司以及周边地带,都没有出现过卡塔赛塔姆花的痕迹。”
“那么,遗失在现场的花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酒店住宿名单上那十一位去向不明的客人,后来查到了其中的八位客人的身份,剩下的是一对情侣和一位单身的男性客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退房的?”
“男客人是在第二天早上7点左右,那一对情侣是在当天夜里零点左右就退房离开酒店了。”
“那对情侣虽然是在发现尸体的时间段退的房,但杀人应该不会带上女人一起来杀吧?而且他们即使是要杀人,也没必要开个房间,那样更容易留下线索。单身男性客人就更不会是凶手了,凶手是不可能在酒店睡到第二天早上7点才退房的。”
“这么一来,当天晚上住宿在酒店的客人全部都被洗清嫌疑喽?”
“酒店住客可以从嫌疑范围内除去了,但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是凶手了。”
所有的嫌疑人在搜查会议上都被细致研究过之后,才被除去嫌疑的,但是在搜查会议上,大家渐渐地把卡塔赛塔姆的花粉给忘掉了。
没有嫌疑人的话,花粉也难以找到是从哪里来的,但嫌疑人却有可能正是潜伏在有花粉的地方。搜査员们都只顾得寻找嫌疑人物了,不知不觉当中,大家已不记得花粉的事情了,但牛尾对那个花粉却一直是念念不忘。
牛尾认为,花粉和凶犯肯定有着某种关系,卡塔赛塔姆在日本是罕见的兰花,应该在追查花粉出处上花费更多的精力和劳力才对。
但是,沉闷的搜查本部的搜查员们对牛尾的意见没有表示太大的关心。之后的调查工作也一直没有多大的进展,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