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略有寒意的同病相怜(1 / 2)

杀人的债权 森村诚一 5403 字 10个月前

1

12月26日,佐山秀磨结束调查欧洲市场的工作回国了。名义上说是去进行市场调查,其实只是借调查为名拿着公司的钱去玩乐罢了。一直在等他回国的警察署马上向他提出了会面要求。但是他总是借口自己太忙,不愿意预约见面的日期。等他终于答应见面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岁末的12月29日了,而且佐山还提出附加条件说,只能谈十分钟。

“也不知道他忙什么,他在欧洲逍遥快活了一个多月才回来,还说什么就见十分钟,也太过分了吧。”指定的会面地点在南青山的佐山公司。在去佐山公司的路上,牛尾在车里苦笑着说。

“听说他这个年轻人总是满嘴胡话,还蛮不讲理,公司里的职员都叫他傻瓜君。”青柳说道。

“就算他是个傻瓜,有父母的荫庇,他也能坐上悠闲高薪的高位啊。”牛尾也苦笑地说。

说话间,车就到了面临青山大道的气派的索瓦莱本部大楼前。这座大楼表面全是用遮光玻璃做的墙壁,像一座巨大的玻璃城。夕阳的映照下,大楼熠熠生辉,犹如一个发光体。佐山的公司似乎还在营业,但因为是年根岁末,并不显得很繁忙。虽然牛尾他们按照约定时间到达,但还是在接待室等了一会儿。

佐山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足足30分钟。

“啊呀,你们好!我实在是很忙啊。好不容易才抽出了一点时间。”佐山对自己的迟到也不道歉,只是在那儿强调自己的忙碌。他不愧为时尚产业的从业人士,打扮得极有品味。穿的也许是一流设计师的作品,几乎可以和刚刚走出时装表演T型台的男模特媲美。就连对时尚不太敏感的牛尾,都能看得出穿在佐山身上的不是普通衣服。佐山是那种平日就很注重穿衣打扮的人。

“这么忙我还来打搅,实在是抱歉了。”牛尾摆出了一种低姿态。

“有什么事吗?我和警察一向无缘,我想也许我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佐山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香烟,慢悠悠地点上火,用的打火机好像也是名牌。烟味在接待室里弥漫开来。

“你在10月4日那天,出席过落合繁和中桥朱实的婚礼吧?”牛尾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哦,我出席过那个婚礼吗?每天都要出席各种各样的酒会,把我都弄糊涂了。”佐山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傲慢地笑着。

“你确实出席过。我们已经问过落合繁了。”

“噢,想起来了。我和落合繁是同一个大学的,但是没怎么直接交往过。还不如说他是因为我父亲和他父亲的关系邀请我的呢。那又怎么了?”

“同时被邀请参加婚宴的还有古泽周一和升川靖吧?”

“我好像是在婚宴上看到他们了。我们也是同一个大学的。但是我们的座位不在一起,所以我没有和他们说话。”

“听说你和古泽是同一个班的,关系不错。”

“我是和古泽在一个班,关系很好倒是说不上。因为我们有一段时间是一起在汽车部,所以说过几次话。但也就仅此而已。毕业后,在落合的婚礼上是第一次见面。因为离得很远,也就互相打了个招呼。”

“是吗?可听人说你和古泽的关系特别好。”

“也许是因为我们俩在同一个俱乐部,别人才这么认为的吧。其实,就算在同一个俱乐部里,也未必就是关系很好。”

“那你和升川关系怎么样?”

“我和升川也在同一个俱乐部,但他是教育系的,我是经济系的。所以也就是在校园里有几次擦肩而过,我们几乎没什么交往。”

“你知道古泽和升川在婚礼后就接连被杀的事吗?”

“从报纸上知道的。真让人吃惊!真遗憾在落合的婚礼上和他们见面时,没有多说几句话。”

“关于他们两个人的被杀事件,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

“我能提供什么线索?我和他们又没有关系。”佐山的脸色稍变。

“因为要拜访和他们生前有关系的人,给你添麻烦了,请多多包涵!”

“我和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毕业于同一所大学而已。”

“还有一个共同点是,你和他们同样被邀请参加了落合的婚礼。”

“我是因为工作关系被邀请的,而他们是因为和落合繁的关系被邀请的。我们被邀请的原因也不一样。”佐山愤然说着,还故意看看手表。

“请允许我再提两个问题。你在落合夫人结婚前认识她吗?”

“不认识。在他们的婚礼上是第一次见到。她可真是美若天仙啊!我可真羡慕落合。”

“你认识家形圭介和鲇子吗?”

“IEKATAKEISUKE、AYUKO……”

“他们的名字是这么写的。”牛尾在本子上写下两个人的名字,然后拿给佐山看。

“不认识。这两个是什么人?”佐山反问,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伪装的痕迹。

“再请教最后一个问题。三年前在崎玉县熊谷市,有一个名叫五十公野照子的超市女店员在自己开车回家的路上,被杀害后连车一起沉到泥塘里。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对凶杀事件没有什么兴趣。”

“你去过熊谷市没有?”

“熊谷市?我从来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我和那地方也没有任何关系。”佐山又看了一次表,“对不起,我还有事,我们以后再约时间吧。”他看上去坐卧不安似的。

“今天这么忙还来打搅你,真是失礼了。”牛尾边道歉边站了起来。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回去的路上,青柳很不愉快地说。

“没办法啊。我们也不是他邀请的客人。”

“但是,那个家伙也太冷漠无情了吧。就算他们没有什么交往,可那两个被杀的人都是他的同学,而且有一个还是他的同班同学,他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真是个冷血的家伙!”

“这些也只是听落合说的。既然升川说佐山和古泽在毕业之后关系一直也不错,佐山又为什么要否认呢?说谎的到底是落合,还是升川呢?”

“好像落合或者升川都没有必要说谎。”

“如果不是落合或者升川在说谎,那就是佐山在说谎了。这样的话,佐山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古泽的关系……”

“也就是说佐山对古泽的被杀内心有愧吗?”

“虽然说我们不应该有先人为主的想法,但是,从这一点来看,佐山是在极力否认自己和古泽的关系。”

“他断然否定了他和升川的关系。也许他这样设防线,是不想因为和凶杀案的被害人关系亲密而被传讯吧?”

“确实是防线。我认为如果他问心无愧,就没必要设什么防线。”

“有人可能讨厌和这样的事情扯上关系吧?”

“据死去的升川说,佐山和古泽关系不错。可是这些话也只是听落合说的。要是佐山说他们关系不好,我们也无可奈何。”

2

家形鲇子对落合繁很感兴趣。他和自己几乎是同一时期结婚,爱人也失踪了,彼此的爱人在过去还有某种关系。而且,鲇子听说落合的妻子也秘密收集了熊谷市的超市女店员被杀事件的剪报。他们两个人对超市女店员的被杀事件有着同样的兴趣,同时都收藏了在熊谷市相同地点因为相同契机拍摄的照片。那些照片也一定是他们互相为对方拍摄的吧。家形和朱实背叛了各自的爱人,这并不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意愿。他们是被过去的锁链强拉硬扯着,从彼此爱人的身边离开的。可以说鲇子和落合都是过去的牺牲者,他们都成为自己爱人过去的牺牲者。

鲇子没有想到,自己新婚才六个月,却沦落到要一个人在家看“红白歌会”的悲惨境地。鲇子不能忍耐“一个人的红白歌会”,所以年底和年初都是在娘家度过的。寂寞的正月转瞬即逝,街上涌动着很多穿着漂亮礼服参加成人仪式归来的年轻人。鲇子在咀嚼着寂寞的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婚姻生活实在是太短暂了。现在,鲇子只觉得家形仿佛是一股秋风,从她的心中瑟然拂过。家形离开后,剩下她一个人来体味那彻骨的寒冷。

鲇子很同情落合,因为他应该也和她一样,在体味着这样的寒冷。突然,鲇子想见见落合。

如果与落合见面聊聊,也许能发现以前没有发现的东西。鲇子决定和落合联系一下。

鲇子去之前曾想去问问冈本的意见,但到底还是没有去。因为她觉得冈本知道后一定会阻止她这么做。冈本也不愿意鲇子做什么报告警察的事。冈本说过,在家形和落合的妻子失踪这两件事上,鲇子并不是没有一点嫌疑。而落合的情形也是一样吧。

也许,落合是迁怒妻子的过去干掉了自己的妻子和那个男人(家形)的那种人。那样的话,落合对鲇子来说,就是一个危险的男人。也许冈本不想让鲇子去冒这样的险。尽管鲇子这样想,但还是决定和落合联系。

鲇子查到落合住宅的电话后,就拨了那个号码,第一次打时没有人接。第二次,鲇子就稍晚一些才打电话,可能开始是女佣接的电话,然后鲇子才听到了落合本人的声音。听上去落合似乎对鲇子打来电话很吃惊。

“家形夫人?你就是我妻子那张照片上的男人的夫人吗?”落合确认似的问道。

“是的,我丈夫也有你夫人的照片。”

“这可以说是奇缘吗?我们两个人可都碰上了莫名之灾啊。”似乎落合在电话那端苦笑。

“其实,我是想见见落合先生谈一些事情。我们谈一谈,也许可以发现什么和我丈夫及您夫人下落有关的线索。”

“要是这样,我也想见见您。平时的晚上、周末我都有时间。”落合好像也有了兴趣。

“我一直都有时间,您来决定时间和地点吧。”

“可以吗?也许,我们作为相同的受害者更应该好好聊聊。可以劳烦您到我家来吗?”

“可以到府上拜访吗?”

“请您来一趟吧。我想在我家能够让我们避开别人的眼光交谈。”

听落合这样说,鲇子这才想到,被各自的爱人抛弃的丈夫和妻子秘密见面的场面可能会引起好事者的非议。站子决定在第二个周末的下午2点,去拜访落合位于成城的家。

落合家就坐落在成城学园安静的一角。鲇子沿着飘洒着法国梧桐落叶的道路走了不久,就来到了落合的家,这座建筑物看上去建成不久,是一幢非常舒适、外形典雅而且洁净的二层小楼,也颇有一番新家的情趣。在这片聚集了颇多雄伟府邸的地方,虽然不能称得上是豪宅,但这座造型优美的小型建筑物,却让人感觉如果居住在里面一定是非常惬意。按了门柱上的门铃后,就听到好像是落合的声音在对讲机那边应答。

“是家形夫人吗?请进。”

鲇子向对讲机回答后,就听见了门锁打开的声音,同时门就自动开了。她穿过前庭来到里屋门前,这时,门从里面开了,一个看起来30岁左右的高个子男人站在那里。

“您是家形先生的夫人吧?初次见面!我是落合。”对方报上姓名。他笑起来可以看到整齐洁白的牙齿,给鲇子的感觉是很纯净。

全身处于紧张状态的鲇子看到落合优雅的举止,松了一口气。她被带进一间面对院子的明亮的起居室。面向庭院是一扇镶着玻璃的大窗户,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然景色。有一个年老的女佣人端来了香气四溢的咖啡。

“请不要客气。”

“我妻子还在的时候,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来这里帮忙。现在我妻子不在了,我觉得和那姑娘两个人也不方便,就请她奶奶来帮忙了。今天因为你来了,现在总算是和以前我妻子在时人数一样了。”落合的口气似乎在解释清楚什么。

那这个年老的女佣,就是鲇子第一次给落合打电话时接电话的那个女孩的祖母。虽然从外表上看,落合还很精神,但是,为了新婚而建的新房里,却没有了妻子的身影,就仿佛吹进心里的阴风,即使在屋里也能感觉到那种冷风带来的寒意。这绝不是帮佣的少女或者她奶奶能填补的。

起居室里阳光充足,两个人的中间放着咖啡,面对面地坐着。开始,两人说了些初次见面的客套话。但说完客套话后,两个人都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沉默中,只能端起咖啡来掩饰这种尴尬。温热的咖啡喝下去,鲇子感觉刚被一月寒风吹过的身体中的细胞才变得温暖起来。她叹了一口气,却撞上了落合的目光。两个人立刻都醒悟到,彼此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这次真不好意思,劳您跑来一趟。”落合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