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田繁美曾经一度手头拮据。
二年前,她在赤坂三丁目经营一家咖啡店,房租昂贵,赚的钱几乎都搭在房租上。真田繁美认为不值得继续维持下去,于是出卖了咖啡店,以后就游手好闲地度日了。
她原以为一大笔咖啡店权利金到手,足以悠闲自在地生活。旅游、打高尔夫球,玩弹球盘。比喻说“坐吃山空”,不知不觉之中她花尽了权利金。
时至今日,生活谈不上贫困,但她已开始考虑该寻找工作了。此时她认识了尾崎哲也。
尾崎今年三十五岁,在都下国立市经营小工程店。真田繁美打算工作前,做最后一次的外出欧洲旅游,在同一旅游团队中有尾崎。
两年前,尾崎妻子因病去逝,一筹莫展。为探求东山再起的新生活,来到了欧洲旅游。
尾崎和繁美情趣相投,旅行中很快就亲密起来了。旅行回国不久,尾崎向繁美求了婚。
“我带着孩子,是一个毫无长处的男人,如果你愿意的话,肯跟我一起过日子吗?”尾崎衷恳地请求道。
繁美近三十岁,长期从事接待客人的工作,沾了男人的光,但是她也曾憧憬过结婚,由于多年深陷人不人鬼不鬼的世界里,死了心,绝望地认为这辈子不可能结婚了。
得到尾崎的求婚,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自己以出卖姿色维持生活,从未奢望过能堂堂正正地结婚。
尾崎的求婚是认真的,曾认为高不可攀的妻子的宝座,即将变成现实。
即便会破裂,也想尝试结婚一次。攀登一下女人谁都渴望的宝座,亲身体验后确实不适合自己的话,再作放弃也不晚。
然而从一开始就走向女人该结婚的相反方向,作为女人该感到这是一种损失。
尾崎有一个五岁的男孩。这对繁美而言,无任何妨碍。尾崎富有男子汉气魄,繁美很中意,倘若错过这次机会,这一生就不可能结婚了吧。结婚后是幸福还是不幸福,这不是问题。
总之女人一生不结婚,从一开始就做出如此决择,终身是件憾事。
繁美同意了尾崎的求婚,有关男女之间的事,她是熟知的,但是对结婚却完全没有免疫力。
接受尾崎的求婚后,繁美突然为难了。经济拮据时,去了欧洲,现在手头的钱几乎都见底了。
如果结婚,必然和尾崎同住,现在的住房就无用了,繁美心想万不得已就出卖自己的住宅。
她很喜欢这套住宅,二间一套的单元房,一人独住,面积足够了。离市中心不远,交通也方便。从大街往后走一条小街就到住宅地,环境幽静,房间采光也理想。
这样的住宅一旦脱手,就买不到了,从心底里不愿放弃这套住宅。加之,即使结婚,确保有自己的巢,这是婚姻破裂后的安全保障。
结婚前就考虑到离婚后的事,不愧为在接待客人的行业中,摔打过所造就的坚强性格。
仿佛有人看透了繁美正需要钱,9月19日夜晚,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繁美小姐吗?是我,是岸本,去过好几次你在赤坂的店。”
电话里的声音很亲密。
“啊,是岸本先生,少见啊,你还记得我?”繁美回忆起两年前来店客人的姓名。做这种买卖的女人,善长记住那怕只来店一次的客人姓名。
“你还记得我呀?”繁美充满留恋地问道。
“你说什么?不是你告诉我电话号码的吗?”
“啊呀,想起来了。”
“离开店以后,在干嘛呢?”
“天天都在玩,无聊死了。”
“真够享福的。你的店没了,我都没地方可去了。”
“您嘴真甜啊。现在到处都有你的风流艳闻吧。”
两年未见的隔阂顿时烟消云散,繁美又以老板娘的身份和客人调侃起来。
“我可没这闲工夫,不然怎么会给你打电话呢?说实话吧,有件事想拜托。”
“托我什么事呀?”
“我有个熟人是贸易商,有一位美国买方朋友,来日本旅游一星期,想找位小姐陪伴一下。只是旅行导游,一个星期,听说酬金支付一百万日元。这个贸易商,够面子的吧?怎么样?能不能给帮帮忙啊?”
“一个星期?给一百万?”
“其他费用也不用费心。对方说餐费和旅费由他包了。”
“如果确实仅仅是旅行导游,这忙我愿意帮。”
“我可难以保证贞操的安全。”岸本调戏着。
繁美也真地不认为仅仅是旅行导游能赚一百万日元。只要有一百万,结婚所需要的费用就足够了。
出卖肉体,筹措费用,这也是以前她从事应酬客人的买卖中所练就出来的“本事”。
“那好吧!一言为定。”
“感谢!你也给了我面子。听说对方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你适当应付一下就满足了。”
“具体怎么做,请详细指教。”
陪伴好色的外国人,还能旅游观光一星期,这差使可不赖啊,繁美美滋地想着。或许还真是旅游向导而已。
繁美的脑海里很快浮现出观光旅游胜地美不胜收的风景。
2
尾崎哲也数日来同已订婚的真田繁美联系不上,深感不安。
他俩订婚后,几乎每天相互通电话。尾崎最近因工作繁忙,两人见面的次数减少了,电话联系,一天至少一次。
这四五天她杳无音讯。
约五天前跟繁美交谈时,她说要外出旅行大概一周左右;还说旅行途中会打电话的,请不用挂念。但是,至今都不曾来过电话。
虽说已经订了婚,然而相互几乎不了解。尾崎曾结过婚,带着一个孩子生活。他感到自己是二婚、有孩子拖累,有愧于初婚的繁美。作为订婚者,他对繁美的出身、经历很关心,可又处于难以启口的心理状态。
繁美已是二十九岁的成熟女人,以前经营过咖啡店,她的过去不会太妙的。所以尾崎意识到询问了解不得法会引起她反感的,于是也就作罢了。
倘若结婚,逐渐会了解的。目前暂且不去调査她的身世,这样处理比较妥善。
繁美告知尾崎要去旅行,究竟去哪儿?同谁一起去?尾崎的问题到了嘴边,又缩回去了。因为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她有难言之隐。
繁美说是工作,但她现在不该有什么特别的工作,尾崎猜测是为男人旅行充当女伴。这种问题当然不能问,还没有结婚决不可陷入嫉妒疑神疑鬼的。
然而,繁美违背了旅行时来电话的约定,时至今日杳无音信,尾崎极为不安,他想主动打电话联系,但又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每天都勿忙移动旅行点,所以无暇打电话吧,不过夜间不该移动吧,晚上在投宿处,无论如何该来个电话吧?
也许男人整天紧盯着,没有打电话的机会吧。那也不见得粘得那么牢吧,抓住丝毫空隙不就能打电话了吗?
作为繁美应该是想听到尾崎声音的,还是陷入想打电话不能打的状况之中呢?
如果电话不能打,只要往邮筒投一张明信片也行嘛。如果没有邮筒,拜托宾馆服务台就可以了。假如有打电话的条件,而偏偏不联系,这就是按照她自己的主张,保持沉默了。
尾崎的心里像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同尾崎订了婚约,为了和往日的男人诀别,作最后一次的旅游。在旅途中莫非两人言归于好,破镜重圆了?尾崎越发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事到如今,他只得耐心等待一星期了。她外出旅行,而他终日魂不守舍,茫然失措。只得克制等待她的联络。
一星期,终于熬过了。给繁美家打了电话毫无反应。心想她会提前返回,前夜打的电话,铃声空空荡荡地回响着。
也许推迟计划晚一天回来,尾崎安慰自己。又等待了一天。今天已是第八天了,仍无回音。
倘若回到家,不该由她等待尾崎的联络,而该是繁美打电话过来。
哪怕在旅途中变了心,另有所爱,也应该问候—下。一走便杳无音信,未免有点不正常。莫非她遇到了什么麻烦?!尾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纷扰,往繁美的公寓直奔而去。
她的住址在涉谷区上原三丁目,从井头大街往横向一拐便是幽静的住宅区。
这是一幢破旧的三层楼的小公寓,附带一个半地下室的停车场。不曾听说繁美有小车。
也许是上午不前不后的时间吧,只能容纳几台车的狭小停车场,空空如也。
停车场的一角是垃圾站,管理员模样的男人正在分捡垃圾。
尾崎跟他说,想见繁美。从预定回来的日子——昨天给她打电话,没人接,所以希望确认一下繁美是否在家。
“你说是真田繁美吗?最近她好像一直不在家。”
这位管理员已不年轻,看样子从某家公司退休后,又在此工作的。他冷淡地回答尾崎。
“她应该是昨天旅行回来的。”
“那么计划推迟了吧。”管理员漫不经心地回答。
“如果推迟,她肯定会跟我联络的。”
“即使迟一天二天的,你也不用担心嘛。噢,对了,你是哪位?”
“是真田的朋友。”
“是朋友啊?那她很快会跟你联络的。”
“我总感到很不安,能不能给我看一看她的房间?”
“你,可不能这么干。就因为晚回来一二天,要求看房间,以后没法交代啊!”管理员的表情有点愕然。
“可是,万一出了什么事,以后更没法交代了。”
“你说会出什么事呢?”管理人员开始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也就是说,她遭遇意外的事,如果她想联络但又陷入无法联络的境地,那么,这不就是管理员的责任吗?”
“你别开玩笑了,又不是一两个月没有消息,只不过比原计划晚一天吧。更改原计划一两天,谁都明白是常有的事。”
管理员不敢首肯。他是多么正直,但又不易通融。
“说实话吧,我是繁美小姐的未婚夫。我们相约,旅游时她每天和我联络。她走了以后一次都没有和我联络。如果计划变动,那更应该会有联系。这不是推迟一天计划的事。对我来说,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没有得到她任何消息。”
尾崎向管理员亮出了自己和繁美的关系。
“你和她订婚了?”管理员稍微缓和了一下态度。
“是,没错。以前我们每天都联络,就是这八天断了联系,你不觉得异常吗?”
“八天,没音讯吗?”
管理员也越来越六神无主了,答应了尾奇的要求。
“那么,去察看一下房间吧,请你跟着一起去!对了,怎么称呼您?”
“实在对不起,介绍晚了,我的姓名是这个。”尾崎出示了名片。
虽然是个风吹便倒的小小工程店,名片上印有社长的头衔,这赢得到了管理员的信任。
他从管理员室取出了备用钥匙,进繁美房间前,看了一眼信箱。
一扫眼,尾崎忐忑不安的预感刹那间倍增起来,因为整八天的报纸和邮件都已满得溢出来了。塞不进的都堆放在信箱上。繁美还没返回?还是过于疲劳,顾不上取报纸,先考虑休息?
尾崎抱着这一丝希望,跟随管理员一起来到繁美的房间前。
尾崎头一次来繁美家。她倒说过近日邀请尾崎来家,却出门旅行,从此断了音信。
管理员为慎重起见,首先按了门铃,没有回音。然后敲了大门,室内依然鸦雀无声。
“好像家中无人吧。”
管理员仿佛在问怎么办似地,看了看尾崎。
“请把门打开!”
尾崎催促道。总之,不察看室内,就不会放心。
管理员把钥匙插进了孔眼。
“我这就开门了。”
管理员又叮问了一遍。尾崎点头同意。管理员打开了房门。进大门处是一张塌塌米大小的水泥地,左手是浴室兼厕所,深处是厨房约有五张塌塌米的面积,再往里走是八张塌塌米面积的卧室。
管理员只开了一条门缝,把头仲进去,招呼着:“真田小姐在吗?”没有回答。
“好像不在家。”管理员说道。
尾崎的视线越过管理员的后背,环视室内。
“情况有点不妙啊!”他下了结论。窗帘下垂,室内昏暗。
厨房和卧室之间有扇隔断,隔断里面有一处死角。只看一眼,不会认为特别异常。
“没有可疑的情况。”管理员对尾崎说。
“你看地,有鞋脚印!”
尾崎手指着地面,淡淡地遗留下鞋脚印。好像是男鞋脚印。
“啊,还真有!”
仔细观察,鞋脚印在厨房零星可见。繁美不可能穿着鞋走进自己的居室。两人面面相觑。
稍过片刻。“看看里面的房间吧!”管理员已经不再踌躇。
他们越过隔扇,走进卧室,刹时惊恐地呆站着。
这间屋套着阳台,兼作客厅和卧室,墙边放着一张床,另一墙边放置了衣柜和物品柜。
物品柜的抽屉都开着,衣柜的门也敞开着,很明显有被盗的痕迹。
“被盗了!”管理员惊叫着。
似乎是罪犯趁主人不在家,潜入室内,盗窃金钱和贵重物品。
“不过,很奇怪!”尾崎思考着。
“门是紧锁的吧?没发现从阳台进入的痕迹。只要罪犯没有这屋的钥匙,不可能进这间屋的。”尾崎开始对管理员察颜观色。
“你,不是在怀疑我吗?”管理员和尾崎的眼光对峙着。对尾崎表示抗议。
“假如罪犯使用备用钥匙进屋,这钥匙是从哪儿弄到手的呢?”
“我把钥匙保管得很好。房客的备用钥匙都在管理员室的钥匙柜里,平时都严加上锁保管的,我是负责人。第三者不可能拿到钥匙的。”
“你日日夜夜都在这里值班吗?”
“管理员上班的时间,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其他时间都在家里的。”
“你不上班时,万一谁需要备用钥匙,怎么处理呢?”
“可以和我联系。这种情况一次都没有。”
“再说吧。请不要用手摸现场。和警察联系吧。”
管理员立刻报案后,警察来到了现场。
警察也同尾崎一样持相同怀疑。管理员确定备用钥匙的保管安全可靠,不可能被第三者盗走。
“是否考虑被害人没有锁门就外出了?”提出了这一种可能性。
“这不成立。管理员和被害者的未婚夫都确认,当管理员用备用钥匙开门时,门是锁好的。”
“那么,罪犯在哪里?通过什么手段搞到备用钥匙的?”
“如果是熟人作案,预先复制好钥匙,这不是难题。”
“只要有钥匙,在大街修配钥匙店里,花两三分钟就能配好钥匙。”
搜查员的意见倾向被害的熟人复制了钥匙。冼耳恭听的尾崎,提示了令人忧心忡忡的可能性。
尾崎最忧虑这种危险性:被夺走钥匙的繁美,她是否安然无恙呢?
钥匙确实被人抢走,不可能悠然自得继续旅游的。
“譬如她并没有发现在旅途中丢失了钥匙,这种可能性存在吗?”
提出另一种反面论。
“拾到她钥匙的人,怎么知道她的身份和地址呢?”
“假设她的名片和身份证明等都和钥匙一起丢失,拾到钥匙的人就了解到了钥匙主人的地址了。”
“这也是一种可能性。旅行时有人偶儿捡到了钥匙,起了歹心,偷盗钥匙主人的地址或者诱骗她出去旅行。”
“你认为真田小姐就是在旅途中遭遇暗算吗?”搜查警察一针见血直剌尾崎畏惧的痛点。
“她不可能不和我联络,会不会在旅途中被人暗杀、尸体被掩埋呢?”
“也就是说,罪犯为了抢钥匙,从一开始就计划要杀害她。”
“罪犯抢了她值钱的东西。说明早就盯上她,盘算好了。”
尾崎的提示和推测,使警察紧张了。搜査了被害的住所,尾崎平时见她常用的手提包以及她所喜爱的法国名牌“夏奈尔”套装,均在衣柜内消失了踪影。
盗窃目标很明显:只要金钱和贵重物品。不能认为偷走了套装,其他衣物都留在衣柜里。
又严密地搜査了屋内每一个角落,发现了重大资料。
警方搜查员在衣柜角落发现了一枚女用红色打火机。据说房间主人从不抽烟。
这枚打火机,涂有中国漆,是深受女性欢迎的用品。倘若不是被害者的,那么罪犯遗留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搜查员把打火机作为证据资料,保存下来。并慎重地进行核实。
5月23日,在港区西麻布的公寓里,发生了银座老板娘被害案件,其中挂失物品之一就有打火机。
管辖区的代代木警署愕然失色。经营咖啡屋的老板娘,外出旅行杳无音信,住宅被人偷盗,却在那里发现了银座老板娘使用过的打火机。经查对确证是同一个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