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进口武器,仓桥基于他的地位尚未明确发表意见,但消息界认为他属进口派。
这种认识产生于仓桥与“横商”即“横道商事”之间的关系。仓桥和横道商事会与横道大藏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相传,在仓桥还是普通党员的时代,他们因某贪污案件涉嫌被审查时,在收审所中相识,自那以后仓桥和横道便携手共济了。
横道战后时在大阪。靠在河边拾废铁维持生活,被人称为“河太郎”。之后发迹,经营铁工厂和建设公司等。在战后的混乱时期,他善于钻营取巧,得以抬头得势。
这一时期,由于与仓桥英辅的相识,大大地增强了横道的野心。并且,仓桥也以横道的财力为靠山,扎实而稳步地扩大了自己的政治版图。
政治家与商人好似蚂蚁与蟑螂的关系。商人向政治家提供充足的资金之蜜,并以这种资助反过来扩大自己的商业圈。同时,政治家如果断了蜜源(资金来源),也将不能维持政治生命和不断增长的野心。因为在政治这个巢穴中,还有很多必须养活的家臣。
横道商事乘战前的财阀系商社被集中取缔法解体之隙,冒被谩骂为“蛮横商事”之大不韪,不惜采取一切手段发展壮大起来了。
并且,仓桥賠偿东南亚的利权全部交给了他,这成了其发展壮大的动力。横道对此感恩戴德,在民友党总裁选举时慷慨解囊,掏出近50亿的竞选资金,成功地赶走了当时的总理,把仓桥推上了总裁的宝座。此后,仓桥能够获得政权,并结成在众参两院拥有百余名议席的民友党最大的派系,也是横道大藏财力的作用。
这个横道商事是A国大飞机制造厂“斯普鲁特公司”的日本总代理商,目前正在全力推进引进该公司的TX25F机作为下期主力战机的工作。
认为进口派的总头儿、与横商密不可分的仓桥英辅与国产派路线的最右翼砂田修策非同路人的认识,就是由此产生的。
这是偶然的一致,并且木崎并没说把她送到了上野毛。凭深夜的模糊印象把“玉川大道”与上野毛联系到一起,实属轻率的判断。——丰住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觉得有些牵连。
所谓完全相反的立场,同时也是很激烈的“敌对关系”。
砂田修策之死多有不明之处,为了使明日香的女招待开口,曾故弄玄虚地暗示她此案有反对派的谋杀之嫌。然而,这话或许倒是正中目标了。
如果这样,成为不解之谜的女伴便可能是处于完全相反立场的仓桥英辅指派来的。
——可是,现任总理何至如此!
丰住自己否定了这个产生于周刊记者的独特设想。
然而,与砂田修策有关连(包括完全相反立场)的上野毛的大人物只有仓桥。
为了慎重起见,丰住躲避着警卫警察的眼睛,从几个不同的角度摄下了仓桥宅,并且叫来木崎看了照片。
“怎么样,这座宅邸有印象吗?”丰住没有任何暗示地想用照片唤起木崎的记忆。
“这是哪儿?”可是,木崎的记忆似乎没受到触发。
“不是你送砂田情妇去的那个宅邸吗?”
“怎么是这个?”木崎的神情有些紧张。
“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个宅邸。这就是你大致认定的那所在上野毛的住宅。”
“好象是。”木崎凝视着照片说。
“不能肯定吗?”
“不敢肯定,深更半夜的,又那么短时间。不过,这砖墙上安设着铁栏杆的城墙一样的围墙倒是很象。”
“噢,砖墙上还有铁栏杆?”
“当时我想这真是一所森严的宅邸啊。这究竟是谁家?”
“仓桥英辅的。”
“什么?”
“民友党总裁,现任总理的私宅。”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砂田的情妇怎么可能去仓桥家呢?”
“所以我也觉得奇怪,好啦,在这儿奇怪也没用,和我一起到这家看看去好吧?”
在丰住的诱导下,木崎产生了好奇心,而照片成了木崎好奇心的酵母菌。二人就便喊住了一辆出租汽车,向上野毛驶去。来到宅前不远处,二人下了汽车,若无其事地向仓桥家走去。仓桥这时可能不在室内,只有一名警卫警察无聊地站立在门前,这一带宅邸都座落在树木和庭园之中,是靠金钱势力所得的东京都内高雅别致的一角。在猫犬也在午睡着的寂静的午后,马路上除这2人以外,没有任何移动的影子。
警察朝通过门前的二人投来了警觉的目光,可是马上又抑制着呵欠转向了另一边。看那眼神,好象眼前出现的是办理保险业务的人或推销员似的。
“怎么样?”走过之后,丰住问。
“嗯,大概是这家。”木崎虽未肯定,但却含有相当的自信。
“没错儿吧?”
“虽然是夜里,可除了宅邸的建筑外,马路的感觉完全相同,对啦,是从这里拐过去到那个门前的。当时想借着门灯辨认门牌,可距离太远,十有八九错不了,可是,砂田的情妇怎么到仓桥总理家里来啦?”
“这我也不明白。可是我觉得这里牵扯着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丰住抱着胳膊,在马路中间陷入了沉思之中,这开始被仓桥宅门前的警察注意上了。
五
现在知道了砂田修策女伴去的“世田谷宅”似乎是现任总理仓桥英辅的私宅,可是那女人的真面目依然是个不解之谜。
砂田修策的女伴为什么去了仓桥宅呢?丰住认为反砂田派(进口派)为了怀疑砂田指派了女人,可总理能直接插手类似产业间谍的工作吗?
木崎疑惑重重地与丰住分了手。不管砂田的女伴是谁,都与木崎无关。假如有关系的话,那也只是成为其替身的及川真树和仓桥之间的关系。那大概也只是被金钱雇佣的。
季节在变化。与真树相识的媒介——“幼儿园的排队”是10月末。由于把入幼儿园的资格让给了以前公司的上司,妻子离去,自己调转到了中经管。日行月移,季节已由秋天进入了初夏。后来与梨枝正式离婚了。木崎本意是不想分开的,可梨枝意志坚定,无奈应了她离婚的要求,并且也开始适应了寂寞无聊的独身生活。
有时想起孩子,感到阵阵痛楚。可是没有为了生孩子付出任何痛苦和牺牲的父亲,“恋子”之情也只不过是一种伤感。
一旦习惯了,感到第二次的独身生活是自由而轻松的。婚姻破裂后,因为知道了婚姻是什么内容,便不象婚前独身时对异性和结婚抱有憧憬。
虽然对做饭、洗衣服及日常生活琐事稍感不适,可现在已发明出各种弥补这种不适的文明利器,一段时间不见女人的肉体,连性欲也逐渐风化了。
饿了吃饭,困了睡觉。真可谓简单的生活。要是有妻子在,就不能这么简单了,下班回家时,即使突然想在饭店里吃碗面条,可想到做好晚饭等在家里的妻子,便不能随意去吃了。如果面对妻子自做的饭菜说在外面吃过饭了,立即就会惹妻子满脸的不高兴,即使可能要晚回家一会儿,也必须事先通报一声。
即便是睡觉时,也需要各种程序。一有孩子,那种程序就更繁杂了。
节假日里也不能舒舒服服地去看一场电影。在公出以外的外出时,妻子肯定象金鱼的排泄物一样粘在后面,这并不仅限于新式家庭,在家庭制度社会,以家庭为单位行动成为理所当然。
要想离开日常生活的模式行动,必须向妻子“申报”,或编造假话。
然而,现在不受妻子的任何约束了,这种自由虽然伴有荒芜感,但毕竟是自由。
饭几乎都在外面吃,衣物的洗涤由自动洗衣店承担。性欲积蓄到极限时,就去一次土耳其浴室。开始时有些不好意思,可接受了一次洗礼之后,也就无所谓了。
这是性的自动洗衣机,只要把身体交给她,就能效率极高地漂净欲求。既没有勾引女人那样的麻烦程序,也没有事后的纠缠,并且高质量的女性云聚,能以与妻子无可比拟的技巧满足男人的欲望,使之解脱。
最初,在土耳其浴室的接待室与别的客人相遇时,感到很不自在,可最近有很多店增设了单人接待室。
由于定期去,有了熟悉的女服务员。即使不一一说明自己的嗜好,对方也能象去常去的理发店一样心领神会,技法高超地服务至最后。
她们是职业性的,收取服务费,但待客勤快周到,富有诚意,这甚至使人感到后悔为什么没更早些来。
这真是想让爱情冷漠、徒有虚名的妻子们稍做效仿之所在。
这一天,木崎时隔多日来到常去的土耳其浴室,彻底地处理掉象沼气一样积蓄于体内的欲望之后,于午夜11点回到家。
饭也吃过了,回到家就剩下钻进永不整理的床铺睡觉了。
木崎爬上公共住宅的楼梯,来到家门前时,听到屋内电话铃响。他突然意识到是自己家的电话,摸出钥匙朝钥匙孔伸去,可是由于慌乱,怎么也插不进去。
门终于打开了。甩掉鞋,抓起了话筒。突然,真树迫不急待的声音飞入耳中。
“木崎,我是真树,救救我!”
“真树?怎么啦?”大吃一惊的木崎没能立即适应突发的事态,反问道。
“快,救救我。我害怕!”
“喂喂,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害怕什么?”
“不知道在哪儿,我被监禁了,有时能听到海浪声。快来救我!”
这是最后一句话,电话由对方挂断了,木崎握着无声的话筒呼叫了一会儿,这才知道这种尝试是毫无意义的,便把话筒放下了。
木崎的大脑混乱了,真树突然求助于自己,可又不知道自己的所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要给她以什么危害。光凭“海浪声”没有任何用处。
木崎想到还是先给真树家去个电话。真树有个小女儿绘理。绘理也和真树一起面临着危险吗?通常,这个时间真树还在工作,可木崎不知道她的工作场所。
响过几次呼号后,有人接了电话。然而却不是真树和绘理的声音。
“及川真树小姐在家吗?”木崎祈祷似地问。
“现在不在。”从声音判断,对方是个老年妇女。
“现在在单位吗?”木崎揣度着对方的身分,试探着问。
“不,出去旅行了。”
“什么?旅行?!那么,去哪儿旅行了?”木崎抑制着内心高涨起来的不安问道。
“没问她去哪儿,您是哪位呀?”
“啊,对不起。我是及川真树小姐的朋友,刚才接到真树的一个奇怪的电话。”
“奇怪的电话?什么电话?”
“你是真树小姐的亲戚吗?”
“我是真树的母亲。真树说她出去旅行三四天,让我照看一下绘理,是前天来给她看家的。”
听口气,她好象以前也多次委托看家了。真树可能由于“职业”关系经常去旅行。
“原来是母亲啊,说起来——”
木崎讲了真树来的遇难电话,并且询问了对她的所在和遇什么难是否心中有数。
然而,母亲的回答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真树小姐以前也经常出去滋行吗?”
“常出去。”母亲好象知道旅行的内容。就是说,知道并理解真树的职业。大概母亲也是依靠真树的工作生活的。
“您记得她去什么地方了吗?”
“不,没问过她去哪儿。”母亲不无羞涩地说。
“好象是从海滨附近打来的电话,不会是到伊豆或房总方面去了吧?”
“这个……”母亲的反应令人失望。
“我说,真树真的打来了那种电话?”母亲果然没相信女儿发出的事出偶然遇难信号。
“因为来了这个电话,我才问你的。”木崎母亲带有疑问的口吻感到气愤,放下了话筒。
电话是挂死了,但是坐立不安。真树不会为了引诱木崎开这种玩笑。她真的是陷入严重的危机了。
然而,自己却不能为了救她做任何事。
不知如何是好的木崎,想起了应该与丰住商量一下,丰住是周刊杂志记者,说不定会有什么好主意。
可是,在这早不早晚不晚的时间,他能在杂志社吗?又没问过他家里的电话号码。
总之还是给杂志社去个电话看看。丰住正好在那儿。木崎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可丰住早已知道了及川真树的住所。
“真对不起啦,前几天在大手町的诊疗所碰到你时,就发现你好象认识及川真树,便跟踪上了。”
“是这样啊,那么去确认仓桥英辅宅时,你怎么没对我说?”
“总编辑说暂时不要声张。”
“总编辑?”
“他说由于砂田的女伴不想暴露身分才让真树做的替身,如果发现真树知道那个女人的真相,并且真树又被周刊杂志盯上了,她可能有危险。”
“所谓危险,就是可能被除掉吧?”
“我当时还没想到这儿,可是如果真树以女伴的身分为把柄要挟的话,就有这种危险性了。”
“并不能说她要挟了。”
“可和要挟没什么两样。”
“那怎么办好呢?”
“没办法,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不能想办法查出来吗?你是周刊杂志的记者呀。”
“别瞎说啦。周刊杂志的记者又不是福尔摩斯。不,即便是福尔摩斯也没办法。”
“那怎么办?”
“不久就会有消息的吧。也许意想不到地安然回来呢。”
“不报警行吗?”
“报什么警?本人前天不是说去旅行了吗,前天才刚刚出去嘛。报告警察也没什么办法。”
“可是,事实上已打来了遇难电话了嘛,想想办法吧。”
“好啦好啦,我向警察讲一下看。你也要把眼睛睁大些啊。”
“睁眼睛?”
“清醒点儿,及川真树不是有要挟你们公司资助者的迹象吗?所以,从公司的动态中也可能知道她的去向。”
“啊,知道啦。”
“木崎,”丰住突然改变了口气,“这几天我就想问问你,你和及川真树是什么关系?”
“啊,只是认识一点儿。”木崎突然被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只凭认识一点儿,在出现生命危险时,她能向你求救吗?”
“是真的,只是排队给孩子办入托时挨着了。”只是在同一个斗篷下相互依偎着度过一夜的朋友。那一夜的接触,产生了互相勉励、相互帮助着进行艰苦搏斗的战友意识。可是,这对于第三者大概是木能理解的,他们是连手都没碰一下的纯精神性的朋友。
“果真如此,她可是过于信賴你了。如果报警只需拔3个号码就可以了,可她先于警察却想到了你,并拨弄长长的电话号码向你求救。”
听着丰住的话,木崎祷告着。他不能不为真树的平安无事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