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总服务台,刚才为理枝服务过的服务员还在。
“房间不合适吗?”
由于饭店没有按预约提供客人所需的房间,服务员以为理枝来投诉了。
“您这里在5月中旬左右,有没有住过一名叫K.高原或叫H.隅谷的日本男性?”
要是有外国人投宿,大多数情况下要看一下护照的。因此理枝认为极有可能是“高原”在饭店住过。但不提示一下也许饭店不大愿意帮助査找。而从护照上来讲,也许用“隅谷”的名字登记可能性就极小了。
现在理枝提出的护照还说明了护照的号码,这是临来时她和耀子通过出入境管理处査到的高原的护照号码。理枝目前只有这两个人名的线索。
“‘高原’?‘隅谷’?”
原本理枝没抱多大希望,因为也许隅谷不一定正好住在了这家饭店。但对方一听这两个名字马上有了反应,这倒让理枝吃惊不小。她真的没有料到,不费吹灰之力竞然找对了门。
“您认识他吗?”理枝向服务员问道。
看着理枝兴奋的目光,这名服务员讲道:
“实际上两三天前有人问过同样的事情。”
“同样的事情?什么人?”
“是个日本男青年。”
“日本人?什么样的日本人?!”
理枝性急地问道。这名服务员面带困惑地答道:
“反正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日本人。”
“您怎么会知道?”
“日本人讲英语的发音独特呗,说话也快。反正和中国人、东南亚人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理枝有点儿莫名其妙。是什么人比自己早两三天来这里打听高原和隅谷呢?
“您记得是什么日子吗?”
对方看理枝十分认真的样子,便取出一个笔记本翻了翻:
“那天我是下午班,应当是6月4日,是下午3点左右吧。和您刚才问的一样,问有没有叫‘高原’或‘隅谷’的先生在这里住过。”
于是他便给这名日本人査了一下当时和前一段时间的住客登记本。
“我记不清他什么样了,但他问那个人什么样?反正挺着急,要不就是很慌张的样子。”
理枝从“发音快”这一特点上再问问有其他什么特点没有。
“对对,他的样子很急。我便马上给他査了一下记录,但他一直非常着急的样子。但我査过后告诉他没有他要找的人,他又反复问我‘真的没有?’,然后又问我有没有别人问过这两个人。”
“问这两个人……”
理枝又重复了一句服务员的话尾。这个来历不明的日本人问这句话的意思证明了他知道理枝的存在。但这个人到底是谁?如果他知道理枝也在寻找“同一个人”的话,为什么不能和他共同查找呢?
(到底是谁在和自己查找“同一个人”?)
但理枝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她只是从高原耀子那里知道隅谷以高原的名义有可能逃到了希腊,因此自己马上追来了。
如果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来雅典,那么只能认为是耀子一条线上的人。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在自己来之前耀子是应当对自己讲的。
于是理枝的心中涌上了一块不祥的乌云:这个神秘的日本人会不会要加害于自己?
“有什么不对吗,小姐?”
服务员看理枝一下子沉默了,有些不安地问道。他长了一副奶油小生的脸,但看起来他还是很认真的一个青年。
理枝一下子回过味儿来。为了慎重起见,她把随身带来的、从报纸上剪下的隅谷的相片和高原的照片让这名服务员看了看,但他摇了摇头。
正好这时又到了一批美国的游客,安静的大厅里一下子又热闹起来。理枝知趣地向这名服务员道谢后离开了大厅。
2
吃过饭后,理枝回到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来到了雅典的大街上。
她的目的并不是游览观光。这些饭店的地址是她从那名服务员那里得到的。
打电话问也是可以的,但不如亲自去一趟更有把握。特别是在忙的时间里,对方有可能连査也不查就回答你的问题。
要是一个异国的年轻姑娘上门打听一件事情,也许哪家饭店的服务员都会热情帮助的。理枝深知,利用自己的“年轻美貌”说不定会得到意外的结果呢。
虽然现在自己的心中只有高原,但她也明白自己的“魅力”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是“通用”的。
而且她又增加了一个调査对象,那就是刚才服务台的服务员说的“问同一件事情”的日本人。因为那个人既然问到了“金斯宫殿”饭店,那么他也会一家一家地找的。也许会找到他投宿的饭店,找到这个日本人的。
“金斯宫殿”饭店的服务员对这个日本人巳无印象,但其他饭店的人也许会记得他的特征的。
室内的一流饭店都集中在了宪法饭店及其周边地区。理枝首先从最近的一家饭店找起。虽然这会儿还不是旅游的旺季,但大街上的游客非常明显。
理枝非常想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当中。无论多么忙,如果能和高原漫步在这充满异国风情的国度里旅游,那该是多么高兴的事情呀!
然而这一切都必须是“和高原”在一起。如果没有他,多么美丽的风景都不会打动理枝的。不,她也不会碰上令她感动的风景的。
理枝正是通过“寻找高原”这个“媒介”才来到这里的,才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失去了这个“媒介”,赤裸了她内心的伤口会如同又洒了一把盐一样令她疼痛难忍的。
AA级的饭店里没有记录。她又转了一家A级饭店也毫无收获。这时她巳经感到了疲倦。她打算明天再查一下另外5家A级的饭店,如有可能,再査一下B级的饭店。调査工作不能过于草率,因此一天不可调查得太多。
第一天只调査了一流的饭店,因此速度很快。但也并不是因为是一流的饭店才节约了时间。这是因为“先来的那个客人”已经问过了。而理枝不过是跟在这个日本人的后面又重复了一遍。因此饭店方面当然还记得这些结论,所以能马上回答理枝的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有人在她之前也在追査高原(当然也包括隅谷)的行踪。
理枝只得到了这一条线索。迄今为止她打算寻找“冒名了高原的隅谷”,也就是说她要把高原作为目标进行寻找。
因此,对于追寻高原而来的人来说,理枝认为一定是“耀子的人”。但也许是为了追寻隅谷的人呢。隅谷是罪犯。在他伪装成高原之前有许多人在找他。由他的诈骗而造成了很多受害者,他还受到了全国的通缉。
“这样的话,说不定是从日本来的警察呢”——理枝这样认为。由于她太痴情于高原,把高原看成了中心,所以这会儿才意识到了这些。
但当她査问了几家饭店后,她发现了其中的疑问:饭店方面对这个日本人有不同的看法。
比方说,“雅典宫”饭店认为这个日本人“体格健壮,皮肤较黑、而”金斯宫殿“饭店则说这个日本人”消瘦,皮肤较白“。为什么同一个日本人在他们的眼睛里竟然有如此反差的印象?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有两个人在找隅谷吗?
也许隅谷作恶多端,有好几个人在找他吧?
在这些饭店査找的过程中,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作为古代文明发源地之一的希腊,和旅行者们大体上都会去朝拜的古代“神”殿一样,理枝同样怀有一种紧张和好奇的心态,但她是担心在这不熟悉的国度的大街上会突然碰上一个过去的熟人。
沐浴在夕阳中的大殿,在这些充满了原始风貌和现代风格交织的城镇中超然脱俗。它那从远古带来的色彩和造型无不充满了2500年历史的巨大魅力。
享受着现代生活的人们却对古代遗迹如此钟情。理枝看到这些也凭生了一种感慨。她突然产生了想去一下卫城看看的愿望。在夕阳照射下,卫城是最具有神秘色彩的时刻,仿佛它周围的街道全都沉浸在甘甜的空气之中。
但理枝又马上意识到没有高原在自己身边,顿时一股空荡的寂寞感又油然而生。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背离了那充满了无比诱惑的卫城,返回了饭店。
她去服务台取房间的钥匙,刚才的那名服务员还在。看到理枝,似乎有话要对她讲。
“有什么事儿吗?”
理枝问道。也许是父母担心,从东京打来了电话?
“啊,没有特别的口信,又有一名日本人来打听‘高原’和‘隅谷’了。”
“是日本人?”
“对。就是小姐出去后一个小时左右来的。”
“什么样的日本人?”
“皮肤有些黑,体格很健壮的人。我看不出来日本人的年龄,不过有30左右岁吧?”
“皮肤黑,体格健壮?”
理枝又重复了一下服务员的话。由于她问过这名服务员,所以他特意观察了吧。这个特征倒和今天理枝去过的一家饭店提供的印象符合了,而且他说今天来的是“另一个”日本人。
“今天这个人的确是和前几天问同一个问题的日本人不是一个人吗?”
理枝又叮问了一句。
“是的。虽然我记不太清楚上次来的那个日本人,但肯定不是一个人,前一个日本人多少小一些,而且瘦一些。”
他的话很自信。这么说来的确是两个人了。而且他又加上了一句:
“今天来的这个日本人还说如果‘高原’或‘隅谷’来了的话,一定要和他联系一下,还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住的饭店名字。”
“真的?”
理枝一阵激动。因为这样一来一名“来客”的身份就可以明确了。如果是警方的人,自己讲明情况,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收获呢!而且也许会和自己一道寻找,不必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没头苍蝇似的“瞎撞”了。
由于理枝初次出国,于是得非常仔细了。
“你对他说没说我的事情?”
“不,我绝不会作出对小姐不利的事情的。”
这名服务员明显作出了对理枝好感的样子来。
“他住的饭店远吗?”
“啊,不远。坐车也就10分钟吧,小姐打算去吗?”
服务员有些不安,因为天色有些暗了,也许为自己不能送一位异国的漂亮小姐而不安吧。实际上理枝也不安。但她还是想尽快查明这个人的身份。
服务员说的名字理枝并不认识。既然他公开了自己的名字和住址,看来不一定是坏人。
“要是坐车10分钟的话,我想去一下。”
“那不是适合外国人去的地方,最好天亮之后再去。”
“那个地方有威胁吗?”
“那倒不是,但那条道儿黑,饭店也不好打听。”
“让出租车去他还能不知道吗?”
根据今天的经验,理枝认为这儿的司机明显比东京的司机要热情。也许因为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外国姑娘吧。
“今天晚上我正好值班,脱不开身。明天一早我就下班了,然后我带你去如何?”
他终于对理枝表明了他的愿望,理枝非常感激他的热情,但她是个想起什么就马上要去办的性格。在她身上体现了某些日本人性急的脾气。
这名服务员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对叫来的一名出租汽车司机详尽地说明了理枝要去的饭店地址。
“我巳经对司机讲清了,他会把你带到的。那么,多加小心。早去早回吧。”
3
为了慎重起见,这名服务员又将一份地图交到理枝的手里,从地图上看,那个日本入住的饭店好像位于布拉卡地区。汽车用很快的速度又来到了卫城之丘。
这座宫殿也使用了夜间照明设施,使它仿佛浮现在雅典的夜空之中。理枝回头一看,大街的中央是一座高耸的山峦,半山坡上闪耀着点点灯光。这名司机用蹩脚的英语对理枝说道,那座山叫“利卡波斯特”山。
城市面对大海缓缓地倾斜过去,渐渐远去的灯光使雅典给人一种深奥的感觉。
汽车驶离了大道,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小路。这条小路宛如迷宫一样,汽车不停地绕来绕去。到处还可以听到吉他的声音和高昂的歌声。这一带大概到了普通百姓的居住区了吧,理枝完全成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异国人。
刚才那名年轻的服务员之所以表现出了不安的神色,理枝一下子就明白了。但当时他好像不敢对理枝说得太明白,而这一带的确是下等酒吧和廉价餐馆的聚集地。这时汽车终于在一幢破旧的二层建筑前停下了。
昏暗的电灯泡吊在入口处。朦朦胧胧地照在“饭店”两个字的广告板上。反正看上去也就是可以称之为“窝”一样的“饭店”。
“是这家饭店吗?”
理枝问道。司机爽快地点了点头。理枝又看了看服务员标在地图上的字,和广告板上的字多少有些不同,但用希腊语拼读一下似乎也对。也许用日语的罗马字拼读和希腊语略有不同吧。理枝克制着心中的不安下了汽车。出租车走后,理枝便决定暂时不回去了。
实际上她应当让司机等一下,万一不是这个地方呢。理枝后悔不迭,但已经晚了。反正已经到这里了,理枝又重新鼓足勇气,朝饭店的大门走去。
大门里面有一个服务台。
一名长了一副典型的矮平鼻梁的希腊男青年用吃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理枝。也许他想到了古希腊的一句谚语:鸡窝里来了只金凤凰。
“对不起,房间已经没有了。”
对方用惋惜的口气说道。他认为理枝是来投宿的。虽然他不希望这名年轻漂亮的小姐走开,但似乎也没有办法。
他的英语讲得也非常蹩脚,但理枝还是听僅了。于是她马上问道:
“这里住了一个日本人?”
“没有,一个也没有。”男青年答道。
“不会的。肯定住在这里,他留了这里的地址。”
理枝说着拿出了那张地图,这名男青年看了看后说道:
“这不是那家饭店,还要再往前走,叫塔伯鲁那。”
“塔伯鲁那?”
“对,是希腊的快餐饭店。”
这名男青年热心地对理枝解释道。看来那名司机还是带错了路,但应当离这里不远吧。
于是理枝又走出饭店,按那名青年所指的方向走在昏暗的胡同里。两侧的建筑大概是酒铺,从里面传出嘈杂的音乐和喊叫声。理枝觉得整个小镇空气十分干燥,但脚下却湿漉漉的。大概是住户随意泼洒的脏水或排泄物。湿润中还散发着一股股的骚臭味。理枝终于发现了那家叫“塔伯鲁那”的饭店,和刚才那家饭店一样,入口处昏暗不清。理枝快步走了进去,来到了服务台。
但很不凑巧,她要找的那个人外出了。服务台的服务员用英语也讲不清楚,所以理枝也听不明白。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我可以在这儿等吗?”
“不好办,我们这里没有年轻姑娘待的地方。”
和刚才那家饭店不一样,这儿的服务员异常冷漠。看样子他不会让理枝在一个房间里等的。
理枝只好说就在大厅里等,但对方还是摇头不同意。没有办法,理枝只好在饭店外面等候了。
因为好不容易找到了,所以理枝决定等下去。她在饭店门口一站,从大门旁边就传来了一阵大声地唱歌声和说笑声。在胡同的前方,有两名男子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看上去他们都喝醉了酒,步履蹒跚,摇摇晃晃。
醉酒的人都爱大声唱歌,但都是五音不全,如同干号。看来这里也和各国一样有通用的醉酒样。
理枝有些害怕,自己刚刚被人家“赶”了出来。肯定不能再进去。于是她尽可能地朝胡同的另一头靠过去,想把这两个人让过去。但这两个人发现了理枝,便朝她走了过来。他们醉醺醺地对理枝说着什么,反正理枝也听不懂,只是看得出他们在做着下流动作。这一点各国的流氓也都无师自通。
理枝装出不理睬的样子给这两个人让开了路,但突然其中一个人突然怪叫一声猛然抱住了理枝。
理枝无处可逃。这个男人上来就强吻理枝,一股酒臭气扑面而来。
另一个男人也上来从后面搂住了理枝,并用他那双毛茸茸的手和散发着恶臭的嘴浑身上下地把理枝摸了个够。
“救命呀!”
理枝拼命喊叫。但由于醉汉闹事在这儿是家常便饭吧,根本没有人出来阻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