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尸肉(2 / 2)

死亡的狂欢 森村诚一 11348 字 10个月前

“可,可是……”

“说我喝了酒吧,不要紧的,这么点酒算不了什么!不,可以吧,请求了。”

“不行。既无准许证,又酒后开车,被发现可不得了啊!”

“小题大作了!在这样寂静的道路上,不是不该有什么检查的吗?恰巧也没有别的车,真是好机会啊!1分钟,不,30秒可以吧?200米、100米也可以吧?我想握握方向盘哟,你如果是驾驶员,就会理解我的心情了。若是你不让给我握,我就不下车啦!”

“好个难缠的姑娘啊!”

三岛苦笑了。这苦笑里就有对美都子纵情任性的容许。正好走在汽车绝迹的直线道路上,200、100米也可以么。三岛开始琢磨她的话了。那时,三岛失去了音乐的影响,就想总得想个办法应付呀!

三岛终于让出了方向盘。TR6PI装上了改良以前TR5的新轮轴,排除一切装饰,讲求彻底的机能本位。作为英国车首次安上了新的燃料喷射装置,以有加速性自豪。美都子乐得狂跃地踏住加速器,粗暴地离开了离合器踏板。与高马力发动机连接的离合器,残留下震人的排气音,急速地出发了。身体紧压在座位上,速度计算器忽地指向120迈,而且还是第三档,首档并没有拨动。

“这就不能急刹车了,快降到百迈以下!”三岛难以忍受地注意起来。胸前腋下,早就湿漉漉地冒出一身急汗来。

“说什么!这么一点点速度就阻拦,好好跑着的车可要哭了。”美都子嘲笑着换了第一档,速度计算器的针,蓦地跳上了130迈。

“乱弹琴,停车!”三岛叫嚷道。他没想到美都子能这样地胡乱驾驶。由于不是高速公路,维持这个速度是没有道理的。但是美都子怎么也听不进去,她露出陶醉在速度中的表情,紧紧踏着加速器。她对微小的踏力也会被忠实地传导过去,显示出车的性能,感到有趣得不得了。车的性能,恰恰使人产生自己驾驶技术好的错觉。这是没有经验者容易发生的错觉。

如果前方没有障碍物,这样爽快的忠实随从者也不会有的吧。

事故刹那间发生了。由于高速行驶,在极端狭小的视野中,有个黑影一晃走了过来。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虽有不停下来不行的念头,但完全来不及表现在行动上。

“停车!”三岛不大声叱责是不行了。美都子愕然梦醒般地急忙踩住了制动闸。路面上,薄积着昼间通行的翻斗汽车撒落的砂子。飞跑的车轮接地力本来就弱,在那里急刹车,车的重心移到前轮,后轮发生翘摆。恰当翘摆的时候,制动力降落下来了,它像被巨大的力猛摔般地转到了车体的后部。慌忙逆转方向盘,完全不起作用,踏制动闸的余裕反而没有了。

车子发生了可怕的旋转。失去了控制的车体,使轮轴和驾驶者的惊叫搅合在一起,在夜暗中滑行而过。车轮和外胎像被风吹散似的,四个轮子在砂尘飞扬中冒散着臭味。

车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车头完全向着相反的方向,没飞出路崖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车虽停了下来,但暂时之间恐怖好像把心脏冻结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三岛首先恢复了自我,自卫的本能苏醒了。他放心不下那跑在车前的黑影的行踪,清楚地感到这讨厌的冲击导向了车体的内部。

——那黑影好像不是个人吧——

三岛一面一心地为此祈愿着,一面走出车外。由于车发生了旋转,从撞上也没走出多远去。

“了不得了!”三岛看见倒在地面上那黑影的真面目,几乎窒息了。夜暗中看到的那黑影,是一个倒在路边人行横道上的穿着纯白套装的年轻女人。鼻子、嘴里淌着血,一眼就可以看出已经陷入了严重的状态。头发湿淋淋地完全浸在血泊中。喊叫着抱起来,还微微有点反应。

“还活着哩!”三岛嘟嚷时,美都子从车上下来了。她知道自己一时变速开车惹出了严重的恶果,在现场吓得簌簌抖成一团。

“怎么办?”向三岛的问话,只有凄惨的颤抖,没有什么有用的意义。

“总之,如果不送医院的话……”即使想叫救护车,在没有人家聚居的郊外,也看不见公用电话,通过的车也没有。

三岛想把被害者载进自己的车送到医院去。正当这时开始下雨了。目前一片浓黑的是低垂密布的暗云。雨脚忽然密起来,正敲打着车身。

找医院行车期间,三岛的心理起了微妙的变化。

——是因无证开车在人行横道上造成的人身事故,而且美都子又喝了酒。这在交通事故中是最恶性的,首先免不了要服实刑。被害者的状态,外行人看来也是严重的,送医院不是也救不了吗?

知道美都子无驾驶证,又酒后开车,还把方向盘让给她,自己也成了共犯。现职的律师将做为最恶性交通事故的共犯,被判处徒刑。

审判官的信条和人生观,在相当程度上左右着法庭的判决。对交通恶性罪犯,现在面临着持有严惩主义的态势。

最近,比起重视事故结果,正向重视过失动机的所谓过失主义的方向转移着。即使没造成事故,对无证驾驶和酒后开车,也有请求判处剥夺人身自由刑罚的动向。对于恶性违反者,即使没造成事故,也要送进监狱去。做为律师,现在是洞知这一切的,今夜的自己总得要想个应付的办法啊。

但是,和检察官有水火不相容关系的律师,现在成了最恶性交通事故的共犯。那么平日的积怨可以一下子雪除掉了。检察官请求判决的神态,大概是能够想象到的。

被捧为大众广播宠儿的自己,同业者们也不会正眼相看了。

知道电视的人生咨询顾问、少壮有为的名律师极恶地违犯了交通管理法,平日曾是友伴的广播界,全会站到敌侧去,做为新闻价值高的事件大事报道,正像吃人鱼似的把自己吃掉,这是肯定无疑的。事到如今,自己做为律师的生命已经告终了。

美都子又坐在助手座位上去,现出茫然自失的姿态。这个事件被报道出来,恐怕对她的父亲也不能无伤吧。放在后座上的被害者已经现出死尸的样相。雨脚越发浓密了。没有目击者,这场滂沱大雨,或许会把一切证据都冲洗干净的。

三岛终于心定意决了。

“想往哪里去?”对不是去找医院,而是向一个方向继续驶着的三岛,美都子渐渐从自失的状态中醒过神来,抱起疑惑的态度。

“到我家去!”

“到你家去干什么?”

“现在送到医院去,这个人终归救不活了,她已经现出死去的样子。先到我家去等酒醒了再说吧。如果现在去报告,你既无驾驶证,又得追加醉酒行为。总之这是你向我央求的呀!”

美都子已经变成了失去意志的木偶。

装进鸭绒睡袋里的村川(旧姓有田)美知子的尸体,3月X日早晨,在接近奥多摩山地的东京都外的山林,被从这里过路的农民发现了。最近,狐狸常来糟蹋这一带的庄稼和家禽。这天早晨他又来巡视鸡舍,发现鸡的数目不足,而从鸡舍到柞树林方向,又有连续不断的羽毛和血痕。

循迹追去,在柞树林中发现了那个扔弃着的鸭绒睡袋。一面想看这是什么,一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睡袋的拉锁。因为里面装着口鼻满是血痕的年轻女人的尸体,他惊骇万分地向附近的派出所报告,不再去驱捉狐狸了。

接到农民报告的派出所警官,与本署联系的同时,为了保护现场,由农民引路跑向那个地点去。不久,柞树林一带布满了警察。

尸体全身有伤,加之有头部挫伤、坐骨复杂性骨折,是典型的交通事故。

根据勘察所见,判断死后已经经过了25至30个小时,也就是说,是从昨天深夜到早晨车撞人亡后,被装进鸭绒睡袋里扔弃在现场的。

进一步加以解剖,结果认定头腔里有血肿。这是被撞后头腔出血慢慢蓄积成血肿,从而压迫脑干致死的。从伤势来判断,被害者遭遇事故后,有相当时间存活的可能性。这期间,肇事者可能抱着濒死的被害者,在犹豫着自首不自首。因为终于死掉,就把尸体装进鸭绒睡袋扔到山中了。这是警察们占优势的意见。

掩盖死者身份的活动,看来像是大体上搞了一次。然而,是肇事者移动征件了,还是没有把被害者剥光衣服的残酷性呢?从死者西装上衣兜里发现的某化妆品公司的顾客卡片上,简单地把身份剖明了。

撞死人逃跑的肇事者,和其他人不同:没有犯罪的计划性、凶恶性以及异常的人格。行为本身虽是反社会的,但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和某种不幸的因素,突然把人撞死的。

撞死人逃跑的并不多。他们是有生以来头一次伤害人,因而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只是出于动物的自卫本能企图逃掉的可能多一些。事故发生前,他们是极平常的小市民,一旦突然出了事故,也就失去了自己的良知。

撞死人逃跑,被称为最容易发现的犯罪。因为肇事人的车和被害者发生激烈的接触,现场留下了车体的碎片、涂料粉渣和车轮打滑的残痕。车体受了损伤,也要送到修理工场去修理,撞死人逃跑容易残留下证据。

但是,这次撞死人逃跑情况却略有不同。首先是发现尸体的场所不是犯罪现场,被害者是在别处被撞死后运到这里来的。

从而,在起点上,给予侦查以撞死人逃跑者的丰富的资料线索也就完全没有了。肇事者残留的唯一证据,是装入尸体的鸭绒睡袋。这是20年前美军处理的东西,当时在上野卖美货的小巷里,曾经大量出卖过。

被害者名叫村川美知子,25岁,是银座酒吧的女招待员,独身住在四谷荒木街的旧公寓里。两亲住在远方,一时联系不上;就是联系上,而赶到这边来多少也需要时间。

急于确认身份来历的警察,知道了被害者3年前离婚的事实,确认尸体就只能依靠离婚的丈夫有田修了。

有田接到发现被装入鸭绒睡袋里的美知子被撞尸体的通知,紧张得被惊愕压倒了。开始不相信,后来像小梢被老鼠啃死时一样,猜想是谁搞的这场恶作剧了。

但通知的内容带有冷酷的具体性,他见到了妻子(离婚后并未消除“妻”的意识)那彻底改变了的淒惨的形象。即使彻底改变了,但肯定还是妻子无疑。尸体解剖后,首先当着遗族的面进行了缝合和化妆,但横加在妻子身上凶暴外力的痕迹是洗拭不掉的。

“到底是谁干了这样残忍的事?!”

看了一眼之后,检查员向变得哑口无吉的表情僵化的有田叮嘱似的说:“是你以前的太太没有错吧?”就这样做了冷酷的确认。

好容易从惊慌失措中恢复原状的有田,怒气冲上来了。搜查员考虑到他感情的不平静,把尸体发现前后的情形和勘察、解剖时的科学所见告诉了他。

“肇事者的线索一点也没有吗?”有田急不可待地发问。

“这是正想告诉你的,肇事者把村川女士运到这里扔掉,任何证据资料也没有留下啊。”检查员苦恼地回答。

“撞人逃跑的现场也没查出来吗?”

“我们在弃尸现场只发现了村川女士现在住址和工作单位,极力搜查也没有找到撞人现场。如果是在通勤路线上遇难,想来还是容易发现的;如果当夜到别的地方去而被撞死,那么现场的发现就相当困难了。到她工作的单位去查问,村川女士时常来往的去处,他们也不知道。你作为她以前的丈夫,对她常去的地方难道没有线索吗?”

“在各自的私生活上,完全是不干涉的,美知子到什么地方去,我完全不知道。”

美知子还没有再次结婚。虽在经济上表示不想接受有田以外的男人的援助,可对她个人的秘密,离婚的丈夫当然是不知道的。有田不知的这部分也许就这样被隐瞒下来。

“撞人逃跑的犯罪现场,随着时光的流逝会变形,罪迹也会淡化。因为把尸体运到另外场所扔掉的肇事者,搞了掩盖现场痕迹的活动。此后,又下了雨,刮了风,在现场看到的必定是变形的痕迹。”

“修理工场方面没去了解吗?”

“那当然去了,也发出了请求业者协助的布告。但是都内修理业者约有6800家,而车也许是从外县运进来的,还有肇事者如果把车实行解体,那就毫无办法了。”

“鸭绒睡袋里只是装着美知子的尸体,没有混入肇事人所带的东西吗?”

“只有遗体,此外没有混入任何东西。”有田像绝望地认可似的,重复着检查员的话。

“啊!如果那么说……”检查员现出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表情。

“有什么吗?”有田抓住了对方表情的微妙变化。

“没有肇事者的遗留品,可有个奇怪的东西钻进鸭绒睡袋里去了!”

“奇怪的东西?钻进去?到底是什么?”

“是蛇呀,一条黄颔蛇钻到鸭绒睡袋里去了。因要解剖,从鸭绒睡袋里搬出遗体一看,睡袋底部蜷曲箱一条憋死的黄颔蛇。大概是恋慕那微弱的体温才钴进去的吧。后来想钻出来时,拉锁已经拉上,就被憋死在里面了。”

“那么,黄颔蛇大概是从肇事者家里带来的吧?”

“当然,我们考虑到了那种可能性。但是,黄颔蛇在都内外以及附近各县到处都有,也不成其为线索呀!而且往现场运送鸭绒睡袋的时候,或许也有从裂开的缝隙钻进去的可能。这附近就有黄颔蛇,也可能是不知道黄颔蛇钻进鸭绒睡袋的肇事者,扔掉遗体后就将拉锁拉得紧紧的,使蛇失去逃出口了。”

“那条黄颔蛇还存在吗?”

“首先做为证物,在本署保存着。”

“能让我暂且看看吗?”

“那没关系,看看不成问题。”检查员稍稍射出了惊讶的视线。

“妻子身旁的东西,什么都想看看。”有田对恋慕濒死妻子的体温而钻到鸭绒睡袋里的蛇,怀有亲密感。因为被锁进去,就和妻子一起陷入了袋中的困境;想来也怪可怜的,只有那条黄颔蛇是妻子最后的看护者,也许听到她的“遗嘱”了。

检查员带领有田到保存黄颔蛇的场所去了。警察也感到处理困难,就保存在瓦楞纸空箱里,让蛇进了空荡荡的拘留所。进拘留所的蛇还是头一次呢。

“不,是生命力很强的家伙哩。发现时感到是死的,但看来还有一丝气息,放在这里也许会活过来。”保存股的警官说。

“腹部附近鼓胀着哩!”有田因为黄颔蛇腹部有一个地方鼓鼓地膨胀着,就加以注意了。

“像吞过什么似的。一定是钻进鸭绒睡袋之前,吞进什么捕获物了。”

“刑警先生!”有田突然扬起高声:“不能接受我的请求把这条蛇的腹部切开吗?”

“切开蛇的腹部?”检查员用不解的眼光看着他。

“如果蛇在钻进鸭绒睡袋之前吞进捕获物,那也许是在肇事者家附近把什么捕获物逮住了,我这样想。”

“不错!”检查员点着头。蛇吞进的捕获物,不也可以成为线索吗,有田这样启示着。

“这一点,我们看漏了。如果蛇是从肇事者家附近爬来的,蛇吞进的捕获物就是一个了不起的线索啦,快些干起来看吧。”

从黄颔蛇腹中发现的东西,是只老鼠,是最近在居民家中不常见到的鼷鼠。吞进之后,黄颔蛇就被封锁起来,陷入假死状态,因而没有进行消化,仍然保持着鼠的原形。

“这至少不是从美知子家附近窜来的老鼠,在她家的地域里没有鼷鼠。

有田断定后,检查员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呀?”有田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营业。

“我经营着一个捕鼠公司,怎么能不知道鼷鼠是从哪边来的呢?”

检查员严密监视着,有田详细地开始观察鼷鼠。鼠类也有各自的势力范围。一个势力范围就是“一家”。对外是排他的,在内部团结一致地活动着。势力范围,主要是猎取食物的范围。势力范围被破坏了,就会造成不惜一切的生死之争。

鼠类中性格最凶暴的就是褐鼠,所以褐鼠一家占据着食物最丰富的地域。埃及鼠和鼷鼠被褐鼠赶走,只能在二楼以上顶棚里,或者食物比较少的人家,靠吃褐鼠的残羹剩饭而生存。有田因为离婚的妻子抱怨新居的老鼠多,又难治,曾给做了一次彻底的驱除,那时捕住的都是褐鼠,鼷鼠一只也没有。

她的家,是褐鼠一家统治的势力范围,根本没有实力不敌的鼷鼠生存的余地。

“哎呀!”仔细检查鼷鼠的有田表示出微弱的反应。检查员目光敏锐,马上盘问起来。“有什么发现吗?”

“请仔细看看脚!左后脚的中指爪,右前脚的内侧指爪都被切掉了!”

“的确。指爪各有一个不全,这含有什么意义呢?”

“像你所看见的,老鼠前肢的指爪左右各有4根,共8根。后肢各有五根。切掉指爪,是调查老鼠的行动范围时,对标本老鼠所做的记号。切掉左前脚内侧第一指爪的老鼠做为第1号,挨次数到4号。其次从左后脚内侧由5号记到9号。10号、20号、30号、40号从右前脚的内侧向外数。从50号到90号,每隔十号,同右前脚一样,从右后脚内侧向外数。这样记号,可以切到99号。百号以上使用耳朵做记号。”

“那么说,这只老鼠是左后脚的中指爪和右前脚内侧的第一指爪被切掉了哩。”

“左后脚的中指爪是7号,右前脚的内侧第十一指是10号,所以这只老鼠叫做17号。”

“记上17号记号的老鼠,用在什么地方呀?”

“是这样的:先在调查地域,以10米为间隔,设置100个捕鼠器。这样做了,看每天早晨有几只老鼠落进圈套。捕住老鼠就切下指爪做出记号,然后放掉。看带着记号的老鼠和新的老鼠,又会在什么地方落进圈套里来。如此反复进行下去,10天左右调查地域的老鼠差不多就都被做上了记号,为的是了解掌握老鼠的生活方式和活动范围。”

“关于这件事,如果把现在进行这种调查的地域查出来,就好办了。”检查员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

“对了。这种调查不是到处都在进行的。如果向都内外以及近县的保健所和市办公厅的卫生科询问一下,想来是会清楚的。”

“那就快点干起来看吧。”

检查员像猎犬发现了新的猎取目标一样,猛然站起身来。

调查的結果,了解到在都外M市区域内,在市办公厅和东市T大农兽医学部的合作下,被称为“记号放逐法”的调查老鼠生活地盘的研究活动,从10天前就实行了。

“17号”被直接送到市办公厅,市办公厅记录着“17号”的足迹。褐鼠和埃及鼠性情狡黠,几次也捕不到。可是这个“17号”却好像是只愚傻的老鼠,到被黄颔蛇吞下去时为止,在调查开始的10天内,竟被捕到3回。

它的足迹,局限在从市西南方向的相生街一带,搜查队伍精神立刻振奋起来。

“17号”是在相生街什么地点被黄颔蛇吞下去的,把被捕获的3次结合起来观察,更加限定了活动范围。特别是调查开始后第3次被捕获的场所附近,可能性最大。而且吞掉“17号”的黄颔蛇,也钻进装着村川美知子尸体(那时也许还有微息)的鸭绒睡袋里去了。

——凶手可能住在“17号”爪迹消失的附近——

“对相生街一带进行一个不漏的搜查!”搜查员分别对“17号”的爪迹进行了描绘;而且发现住在相生街二十号的律师三岛隼人的车——TR6PI的前照灯和前部防撞杆有和什么相撞后可见的歪扭和变形;再对TR6PI加以周密的检查,终于抓住了决定性的证据。

从汽车的散热器护栅间,发现了微量的人体组织片,那和村川美知子的血型是完全一致的。

正因为是律师,当搜查员发现那损伤的车时,三岛下了决心,坦率地供出一切。

根据他的自供,撞人后因为被害者还活着,不忍那样抛掉,就装进鸭绒睡袋放在三岛家里,等她缓过气来。直到确认已死的那天夜里,才抛弃到现场的山林中。但三岛又供述了搜查员没有想到的事情。

“车确是我自己的,可出事当时我并没有握着方向盘。”他这样说。

——那么,是谁驾驶的呢?搜查员追问。

“我的未婚妻野泽美都子呀!她无沦如何硬要驾驶,所以我终于让出了方向盘。这是错误的起因。”三岛回答了。

搜查员来到野泽家,刹那间,美都子的脸色苍白了。听说三岛已经供述了一切,她突然无力地低下了头。

当她知道告发自己的,原来是比谁都应当庇护她的未婚夫,就彻底失去了抗拒的意识。

父亲野泽律师那方面,却疯狂地叫喊起来:“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被誉为司法界元老的人,恰像别人一样口吐脏话诅骂三岛。迄今为止,自己在一切方面都照顾提拔的“第一弟子”三岛,如今却背叛了自己的爱女,他以卑劣的轧死人逃跑,又扔弃尸体的罪行来告发,在这事实面前,野泽律师完全狂乱了。

就是想庇护,可美都子已经承认了犯罪行为,怎么挽救也无济于事了。而告发者又是律师,做为自己武器的法律,为挽救爱女什么用也没有了。

然而,做为三岛来说,如果自己庇护美都子而承担一切罪责的话,那么自己作为社会的生命就没有了。经过辛苦操劳而赢得的辉煌的优越地位,也势必化为乌有。一个律师,既然把人轧死了,而又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行把死者尸体扔掉,这件事完全是没有挽救的可能的。

如果美都子把被三岛庇护的事情向父亲隐瞒了,那么庇护了她,而由自己承担所有的罪行之后,再控告她是肇事者的时候,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了。美都子无驾驶许可证;再由三岛给承担罪行,那对她当然是非常有利的。一旦庇护之后,三岛再反供的时候,势必被逼问得走投无路,而陷入拼命挣扎之中。

如果野泽律师知道了真相,企图加以救助的话,也会毫无办法的。

与其如此,莫如坦白事情的真相,自己虽成为共犯,但就不是撞死人逃跑的正犯了。抛弃尸体,也是为了救助未婚妻的不得已的办法啊。这样,或许就只有酌情量刑的可能了。

与“车社会”的世态相映照,对交通犯罪的判刑是极严的。撞了人,而又把尸体抛到远方去,自以认为是过失的故意犯罪,适用于杀人罪也未可知。撞死人后,被害者虽已奄奄一息,但暂时还活着;肇事者虽处于当然必须救护的地位,但却置之不理,故意拖延。根据这些,不看到有判处杀人罪的极大可能性是不行的呀。

已经当了律师的他,将失去自己的未来。如果可能的话,也一点没有救助野泽姑娘的必要了。从根本上说,这事故还是从那个任性姑娘的浮躁性格引发出来的。

“倒是我这方面需要接受救助啊。把我那光辉的未来搞得乱七八糟的,是她呀!现在怎么补救也是补救不了的啦!”

激烈的愤怒冲上胸膛。三岛把隐瞒至今的新的事实补充供述出来了。

“她,那时是喝了酒的!”

无驾驶证,又酒醉撞死人逃跑——已经把她置于不容挽救的断罪的斧下了。

被蛇吞掉的老鼠,把撞死妻子然后逃跑的肇事者告发了。有田那职业的知识意外地发挥了作用。但有田还剩下一个谜没有解开。那就是根据三岛和美都子的自供已经明朗化的第一现场,同妻子通勤的路线和时常来往的地方,大有距离啊!

——美知子为什么独自一个人深夜走在那个地方?

解答这个谜的只有一个人。那个男人,是村川美知子以前工作过的药种公司的董事。美知子进了公同和他很快就有了关系,亲近是月月都有。她在接受业务文作的打字工作的同时,因对方谈话亲切而对上了劲儿,不觉间两个人就去幽会了。

他独占了“公司的名花”,异常疼爱。公司的年轻男子们,什么也不知道,群聚在她的周围做了许多徒劳的表演。他见了,又暗中炽旺了自己的优越感。

但是,他有地位,又有妻子。无论什么样的名花,在他都是短期的美丽的花,所以为名花抛掉一切是不行的。

董事向美知子说明原委倒是平常事,但又选出最老实相的有田,让他们结了婚。唆使美知子不露痕迹地试探有田心意的,也是他。

然而董事在美知子结婚后,仍在继续着过去的关系。因为她结婚了,双方的处境成为同等的,能比以前更加没有心理负担地去幽会。至少是出于消除物议的动机,在公司里对有田加以照顾重用。为了互相的安全,他又在远离各自生活圈的郊外,租下了一座不显眼的公寓。

现在是为了保全女人的名誉,分别到那里去幽会的,欲望得到满足后就离开回去。这种习惯,美知子和有田离婚后也在继续着。同时为了保全董事的名誉,美知子离婚后仍像对丈夫恋恋不舍似的,这种做法倒是方便合适的。

那次幽会的夜里,归途中美知子遇上了意外的横祸。董事感到哀伤,但为了保全自己,没有敢露名出头。

真是可怜而又可惜,但代替这个女人的女人立刻就能找到。那样的名花的确很难得,但已被车祸凄惨地蹂躏掉了。由于花的美丽已经失去有用价值,而为了保持自己的社会地位,就没有要求查缉犯人的意志了。

然而,他还有一桩揪心的事,那就是被老鼠咬死的美知子的小孩。因为是乳儿,还没有清楚地镂现出父亲的特征来。可她告知有怀孕危险的期间,竟没采取避孕措施,终于被性欲的急流卷进去了。

从孩子出生的时间倒算回去,这个孩子可能就是他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有田也许正为别人的孩子,而竭此一生在复仇哩。

“可怜的家伙啊!”蓳事读着报道有田靠老鼠而捕住撞死村川美知子逃犯的消息时,嘟嘟嚷嚷地说。

他流露出来的“可怜”的话,又转向不知道父亲是谁就被老鼠咬死的幼小的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