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第四位同行者(1 / 2)

完全犯罪使者 森村诚一 4306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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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回到饭店房间后,世村兴奋得难以入眠。

多亏来到伊良湖岬,才得以与圣代桥悠子相识。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什么重要线索。

躺在床上,他问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自从外遇对象被杀后,婚外情被曝光,失去了工作与家庭。然而就有外遇的人来讲,到此为止的结果大概也不是很特别的。

耽于成人的恋爱游戏,只希望能贪婪地吸取性爱的蜜汁,而现在是被追讨欠债的时候了。

不过发展到主动出来追查杀害性伴侣的犯人,这种行为是不是有些异常呢?

这样做既不能为自己的外遇付账,也不能令她复活。

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种自以为是的愚蠢行为只是源于赎罪意识罢了。世村带些自嘲地想。

虽然说她的死令自己体会到她在自己心中占据了怎样重要的地位,但也没有到不把这一部位以相同的容积填满就活不下去的惨烈程度。

如同外遇的开始是非常随意的一样,令自己现在来到这里的动机也是相当随意的。失去一切后,所能失去的就只有生命了。这种意识相当自暴自弃。世村对自己如此随意感到惊讶。

但从另一方面讲,这种随意大概也正是平常人的生活方式吧。当然并不是说平常人都会有外遇、外遇对象会被杀、然后失去一切。只是作为平常人,只要有机会,大概谁都会想不了那么许多,只顾着吸取外遇甜美的蜜汁吧。

不提道德上的是是非非,日常生活中隐藏着的外遇行为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只顾贪婪地吸取蜜汁,人前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能说他们玩得很高明。

世村是踩失了,或者说是抽到了一个下下签。因了这个下下签,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卷到命运的潮流里。而被卷进去的机缘相当随意,或者所谓人生也就是这样的吧。

如果人生是按照事先定好的精细的时间表一分不差地走的,那就只是计划表的消化完成而已,不是人生了。不按照设计图走,不,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设计图,才正所谓人生。

无所谓自暴自弃,也无所谓随意,就这样彻底地随波逐流、顺其自然好了。

这样左右思量,世村越发睡不着了。不知不觉间,似乎迷糊了一会。从不知是梦还是现实中惊醒过来时,天光大亮,太阳已升起很高了。

慌忙起身收拾一下,开门打算去吃饭时,发现门下面有张白纸片,是饭店的信封。拾起打开,信纸上写有一行娟秀纤细的字迹。

“我去馆山寺温泉。有兴趣的话请过来。悠子”。

世村将便笺拿在手里慌忙跑到饭店前台问,“那位客人一小时前就已经出去了。”前台回答世村说。现在去追怕也追不上了。

世村想总之先填饱肚子再说。他边吃饭边考虑便笺的意思。

馆山寺温泉是面向浜名湖的温泉。说如果有兴趣的话就请来是什么意思呢?馆山寺那儿究竟有什么呢?

他们昨天才刚见过面,之间的关系几乎还不能说相识。却由女方留下这意思暧昧的便笺。

如果她有意邀约,为什么昨天晚上不说呢?不像是因为不好意思而难以启齿的样子,而且俩人之间也完全没有那种气氛。

她一开始甚至还怀疑世村是杀害她姐夫的凶手呢。那么,是昨天夜里二人各自回房后,她决定要去馆山寺的?

那以后她的心境又有了怎样的变化呢?变化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世村决定吃完早饭后,便去追悠子。问过路径后,他请前台为他叫车。从伊良湖岬到馆山寺大约有六十公里,据说坐出租车去最快。

不久车来了。穿过大堂的世村不经意间望了一眼贴在墙上的旅游宣传画,不由啊地叫了一声。

那张宣传画的背景是清清湖水和湖岸边矗立着的现代化的饭店,画面上方是缆车,下面写着“欢迎您到馆山寺温泉来”。

世村不是因为这宣传画上的地方正好是自己的目的地而感到惊讶。而是因为那宣传画的构图似曾相识。而且对它的记忆并不久远,似乎就在最近。世村让车子等着,自己对着宣传画回忆着。此时正好有二男二女一行人穿过大堂出了大门。他们的身影从宣传画前通过时,世村的记忆复苏了。

对了。那正是昨天悠子给他看的照片的构图。以湖、饭店的缆车为背景的男女三人,只要把这三人去掉,不就是贴在眼前的这张宣传画吗?

悠子出发时(丢下世村),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宣传画,才动了去馆山寺的心思吧。不知道那三个人照相的地方会有什么东西,总之是引起了悠子的兴趣,令她给本想弃之不顾的世村留下一张纸条。是因为一个人去害怕吗?或者认为世村也会对三个人照相的地方感兴趣?恐怕是两方面都有吧。

不管怎么说,与本来要不告而别的悠子之间又扯上联系了。没具体说在馆山寺的什么地方,但只要找到宣传画的拍照地点,想来就能见到她。

虽不敢有男人的那种奢望,但世村一想到能再见到那位聪明的女大学生,心里不由有些莫名的兴奋。

从伊良湖岬,驱车行驶在沿远州滩的县道上。被远州滩的怒涛侵蚀的断崖连成直线,悬崖下面是沙滩。途中只见直线状的海岸刺入大海,景色豪爽壮观。

汽车从悬崖下的村落间穿插着向东。车窗左右是塑料大棚和花田,花田里菊花、康乃馨等各色花卉盛开着。花田的远方是大海,地平线溶入蔚蓝的天空中。道路就建在开满鲜花的山岭的脊背上。半岛的骨骼是南阿尔卑斯(赤石山脉)弓张山地延长线的古成层地块。

从伊良湖岬走了大约五十公里,终于到了半岛的根部,在此与1号国道会合。一路奔驰的汽车到这儿放慢了速度。

渡过浜名湖,从弁天岛上到馆山寺收费国道,离目的地就近了。一路看惯了豪迈的太平洋的眼睛看浜名湖,顿觉它温柔可亲。登上凸入浜名湖的村栉半岛北端后,便看到了矗立在半岛凸进湖中部位的饭店群。

悠子恐怕为找那张照片的拍照地点去缆车顶上了吧。如果她坐的是公共汽车或电气列车的话,那世村也许会比她先到。

让车停在有缆车站的游园地,世村坐上了缆车。因是黄金周过后的平常日子,时间上也上下不着边,所以缆车车厢里只有世村跟一对老夫妇。缆车在三四分钟内跨过内浦,将三人运送到山顶站。在缆车上,老夫妇请世村帮忙拍照。俩人来此似乎是故地重游、金婚旅行的样子。能感受到他们作为夫妇的悠久历史和彼此间拥有的成熟感情。虽只是看外表,也看得出他们已与外遇、欺骗无缘了。

到了山顶的大草山,眼前顿时开阔无比。虽然海拔只有一百二十米,但浜名湖全景在此一览无余。站在高处,色彩如彩色照片一样艳丽。湖水湛蓝,山色翠绿,景色极为动人。

天气晴好,微风徐徐。横跨湖水的东名髙速浜名湖桥的红色桥梁倒映在湖水中,为自然添加进美丽的人工景致。是否调和,也因观风景的人的心境而异。

山顶上有观景台,有休息室。站在观景台,世村心旷神怡,几乎忘了来此的目的,这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你还是来了。”

回头看时,正是圣代桥悠子,身着连衣裙,在五月的熏风中,裙裾飘飘,笑展如花。

“太好了。我正想如果见不到你该怎么办呢。”世村欣喜地说。如果追到这里却见不到悠子,就没有意义了。

“我想你一定会来这儿的。”

“你是看到宣传画后来这儿的吧。”

“是呀。我想你也一定会看到那幅画的。而看到后就一定会追来。”

“如果不来呢?”

“那就是说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虽然话说的有些冷,但因为世村来了,所以也可以理解为俩人还大有缘分。

没有一条船的内浦,一艘摩托艇犁起一道白色的波浪。风吹来,吹起悠子的长发拂着她眉清目秀的脸,带出神秘的性感。

“三个人的照片正是在这里照的。”悠子取出照片与实景对比着。不时有缆车升上来把背景切割开。

“你为什么对拍照地点这样重视呢?”世村问。他觉得在哪里拍的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是对拍照的人很重视。”

“拍照的人?”

“就是说是谁给他们拍的?”

“可以自拍,也可以请路人帮忙啊。”世村想起老夫妇请他帮忙拍照的事。

“另外对照片上的人数也很感兴趣。”

“人数?”

“两女一男。你不觉得出门旅行的话,这是很不安定的组合吗?”

“唔,两女一男。”

“如果是相反的话,似乎还好,所谓一点红嘛。”

“不是也有一点黑的说法吗?”这么说着,世村想起从伊良湖岬的饭店出来时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一行人。那也是两男两女。

“我总觉得还有一个男的。这照片应该就是那男人拍的。”

“有道理。但就算来这里也搞不清楚拍照者是谁呀?”

“你看,这个不明身份的女人提着旅行包吧。我猜想他们不是坐车来的。如果有车的话就应该把包放在车里。既然没有车,那么他们就不大可能当天返回。”

“哦,就是说我们去旅馆查一下?”

“答对了。在旅馆里大概会有第四位同行者、即第二位男子的记录。”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不过旅馆会保存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这种记录吗?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是哪家旅馆。”

映入视野中的旅馆就有好多家。去全部问一下的话这工作量相当大。世村一方面对悠子的推断力感到佩服,一方面又有些害怕她会让自己帮忙。

“不是有两位女性吗?可以只去那些会讨年轻女性喜欢的旅馆问。”

“还是要各家去问啊。”世村无可奈何地说。

“哎呀,我可没说要你来帮忙。”

“反正已经来到这儿了。还是让我帮忙吧。只是,这第二个男人跟整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是拍下这张姐姐要我保管的照片的人。我想知道姐姐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这些关系可能会跟事件有关吧。”悠子眼里有邀请的意思。这是完美成熟的女人的眼睛。大概这也是个“美丽的陷讲”吧,世村边这样想着,边决定帮忙做这令他感觉头疼的工作。

2

据旅游指南讲,馆山寺上有二十五家旅馆(包括饭店),两家国民宿舍。后者在大草山顶上。悠子的意见是年轻的女孩子比起国民宿舍,会更喜欢青年之家、饭店式民家这样的地方。因为国民宿舍的称呼实在太老土了。

找到照片背景上的饭店,是他们问到的第三家。饭店方面对照片上的人完全没有印象,但说拍照时间大概应该在八年前的一月末到六月初。

问他们为什么的时候,上岁数的前台服务员说:“我们在那一年的头半年对饭店的一部分进行了改建,你看饭店的侧壁有脚手架吧。除那一年外,是看不到脚手架的。”

这样,拍照时间的范围被缩小了许多。从照片上人物的着装上看不是在冬天,而是初夏感觉的装束,所以可据此推断是四月—六月初这段时间。

“不久前,来过一位拿着相同照片的客人,问的问题也跟你们一样。”前台解释完之后,又加上这么一句,听得俩人差点没跳起来。

“啊!真的吗?你知道那位客人叫什么吗?”话里包含着为什么不早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