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履薄冰(1 / 2)

血手印案件 森村诚一 5066 字 10个月前

1

进入中盘战之后,阿曾原派的竞选活动日益白热化。为了挽回因浅川帮在希望岗暴力事件中引起的威信下降,阿曾原通过与中央政界联系的渠道拉大政治家去相武参加他的个人演说会,还拉一些名演员来此地搞声援活动。

相武市是位于东京都的外缘上的中等城市。过去要上东京还得绕道儿走。先乘私营铁路再换乘国营铁路。但是自从建成一条直达的私营铁路线之后,这块儿很快发展为东京住宅区式的卫星城市。现在已进入东京的上下班的范围,过去那种地方城市独有的排外性和封闭性已经有所打破。

地方选举中往往因人缘、地缘、血缘关系,选票大体固定,而相武市却出现了大量浮动票,这也说明它正在向东京靠拢。

在这种地方搞选举要求采用特殊的战略战术。这种战略战术必须既能适用于选举大城市的首脑和国会议员那样的大型选举,又能适用于选举市镇村会议扱那样的小型选举。

希望岗的暴力事件使该住宅区的浮动票完全倾向于宫地。对于宫地派来说一想起来就遗憾万分。

无论在哪类选举中都有对决定胜负起关键作用的“天王山”地区。相武市的“天王山”就是希望岗。任何地区的选举对策都赶不上住宅区的政策难以制定。这些地方的居民都是在新村建成时从外地迁来的,都是所谓的“移民”。以往的选举战中常用的三张王牌——地盘、招牌和金钱以及人际关系在这种地方几乎全不管用。

说实话,在职员家庭占绝大多数的新村(而且其中一大半在市外工作),对谁当市长并不在乎。在这种地方女人当家的现象相当普遍,丈夫往往要跟妻子商量之后才决定投谁的票。所以说要是失去了家庭主妇的民心,那就很可能成为致命伤。阿曾原为了扳回在希望岗丢掉的分,在该地的家妇阶层中彻底地推行了“聚焦”战略。

首先他们请来冲津洋介在该地区召开了个人演讲会及演讲会后的座谈会。冲津洋介在主妇阶层之中名望极佳,主妇们早把前几天的暴力事件抛到脑后争着来一睹冲津的英姿,会场呈现出空前盛况。

南波忧心忡忡地皱着眉说:“他们到底把冲津给搬来了。”

“看样子阿曾原是要丢车保帅了。”由布也在一旁帮腔。

升村则好似为了驱除心里的不安,他说道:“拉来冲津也是瞎子点灯。大家是去看冲津的,又不是听他的演说!”

虽然大家办里都明白那是靠冲津的名气召来的听众,但是一看到那种狂热的气氛就不由得担心。

但是假如冲津也是当年的罪犯之一,那么,他来此地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因为被害者的遗孤典子就在这儿。如果他明知有危险仍然来了,那就更加证明他同阿曾原的关系非同一般。

2

宫地派的宣传员主要是新市民会的会员。这些人大多数是为了阻止阿曾原第三次当选半自发地参加了宫地阵营的,此外还有其它支持团体的成员和与森谷有关的人,还有每次选举一定要出面的“选举专家”以及在第一线奋斗的士兵——勤工俭学的学生。这么些杂七杂八的宣传员每天在竞选办事处里出入。

在这个混成团之中身份最特殊的要算典子。她每天一放学就到办事处忙里忙外地给宣传员们做饭、倒茶,还帮助他们料理身边琐事。她总是以一副温柔的笑容迎接每一个从外面激战归来的宣传员。一看到典子的笑脸,大家好似就忘记了激战带来的疲劳,尤其是勤工俭学的学生对她非常欢迎。

在竞选宣传员之中最难管理的就是这些勤工俭学的学生,他们来这儿工作并不是因为他们与竞选者的主义、主张以及人格发生了共鸣,说直接一点只是为了那一点儿勤工俭学费而来的。所以一旦对待不好或者发生了他们不乐意的事情就扬长而去跳槽到敌对阵营当宣传员。

但是这些人也有一个好处。只要你能抓住他们的心就可以成为空前强大的战斗力。为了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无论你的主观愿望多么好,也无法完全填平因年龄关系产生的代沟。典子成了沟通这两代人的桥梁,同时又是把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纽带。要论年龄,典子比他们任何人都年轻。这些年轻人紧密地团结在典子周围,进而又转化为共同参加这次竞选战的战斗友谊。

学生们私下定了个君子协定,任何人不得打典子的主意,还组织了“保护典子会”。

冲津洋介来声援阿曾原的消息也传入了典子的耳朵。

“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悄悄地去演讲会场瞧瞧?”

她知道宫地根据文集《辣椒》对冲津洋介抱有怀疑。现在对方主动找上门来,可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他身边去一下也许能回忆起十四年前那场悲剧的某些线索。

“不行!那太危险了!”宫地当场反对。

“我想既然是竞选讲演会他们总不至于大打出手吧。”

“你不要忘了他们和浅川帮是一伙儿。这种人根本就不讲什么道理。”

“浅川同阿曾原不是翻脸了吗?”

“一来此事还未得到证实,二来即使他们翻了脸,这帮人的危险性也丝毫不会减少。你忘了吗?他们为了要干掉你爷爷和你,连秩父山的深山老林都去过呢!”

“所以我就更想去证实一下了。我那沉睡的记忆里到底有些什么呢?是什么东西使我对袭击我们的罪犯产生了恐惧呢?还有冲津洋介、阿曾原和浅川会不会就是当年杀害我父母的罪犯呢?问题多得很!假如我有机会接近冲津。也许能想起点什么。这次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你就让我去吧!”

“我不能答应,不能叫你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宫地坚决反对,毫无商量余地。在宫地的强烈反对之下,典子好似也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二天晚上,宫地在自己的地盘——下町一带跑了一天,等到晚上才回到办事处。一进门就感到气氛不对劲儿。问他们出了什么事儿,学生深田才回答说:“出特务了!”

“特务?”

“咱们的电话上不知什么时候叫人家安了个窃听器,咱们的活动全被对方掌握得一清二楚。”

说完深田咬紧了嘴唇。因为调频广播总有原因不明的干扰,查来查去才发现电话机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叫人家给装了个高性能小型发射机。

新市民会的三宅眼睛盯着学生们说道:“这事是什么人干的我心里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你指出来啊!”学生们毫不示弱、针锋相对地反击他。

一般宣传员怀疑特务出在勤工俭学的学生之中,而学生们则反驳说根本不可能。当时的气氛大有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势。

选举办事处除了宣传员们之外还有不少五花八门的人出出进进。其中也不乏装出一副自己人的面孔混口饭吃的“混混儿”之类的选举寄生虫。要说混进个别特务安装个窃听器什么的也并非办不到。

不问青红皂白一口咬定是学生们干的,他们自然会生气。宫地对双方都说了些宽解的话,接着又讲道:“咱们现在为了这件事就翻脸那可就正中敌人下怀。敌人为什么要安装窃听器呢?这说明他们已经计穷力竭!而我们不必使用这种下流的办法照样有把握取胜。我看大家应当高兴才对呢。越是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们越要加强团结,战斗到底!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近来这些学生们也因为典子的原因真心实意地为宫地干起来了。他们已经成为并不比新市民会逊色的重要的“同志”。

“对啦,今天怎么不见典子的面啊?”紧张的气氛稍一缓和,宫地就发现平素这个时间肯定在这儿的典子今天却不见影儿。

深田说:“她去听冲津的演讲会了。估计这会儿快回来了。”

“什么?她去听冲津的演讲去了?我不是再三再四地嘱咐过她,那太危险不要去吗?”

“山根、越川和上原陪她去了。另外还有升村担任保镖。”

升村根本就靠不住。但那三名学生却都是空手道和柔道部的高手,同时也是保护典子会的核心骨干分子。

“这个搂子可捅大了。要是叫对方的宣传员们认了出来那可就要出乱子了。”参谋泽本越发担心起来。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开演讲会的时候敌人还不是照样来侦察过吗?”

“那帮家伙为了获胜是不择手段的啊!”

“我看当着那么多选民的面他们还不至于出手的吧。更何况阿曾原现在正在全力以赴改变他自己的暴力形象呢。”

“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啊!在他们看来,如果我们也动手打人双方就彼此彼此了。”

“我们怎么会动手打人呢?”

“如果在阿曾原的个人演说会上发生了暴力事件,而现场又有我们的宣传员的话,大伙儿想想那将是一个什么后果?”大家终于明白了泽本的担心不无道理。靠那些剧场油子随时随地都可以惹起麻烦来。

“对啦,典子临走之前还给你打过电话呢!”深田好似刚刚想起来似地说道。

“她打过电话?是从这儿打的吗?”

“是啊。”

“她都说了些什么?”

“自然是说她要去听冲津洋介的声援演说。”

“糟糕!”宫地的脸都变了色。敌人通过安装的窃听器事先已经知道典子要去。

“典子小姐很危险!全体集合马上去演讲会场!但有一条咱们的目的只是把她平安地接回来,任何人不能找对方惹事!咱们现在出发恐怕演讲会已经结束了。回来的路上最容易出事儿。”

见泽本讲得如此紧迫,大家才醒悟到形势有多么危急。

3

宫地还有另外一种担心。典子是为了从冲津那儿得到十四年前的线索才去那块儿的。假如刺客的后台是冲津,那么他是决不会放过典子的。

冲津并不象阿曾原,他完全不必为选举形势担心。如果他觉察到典子在演说会上发现了某种线索,很可能当场下手。

也许他正是为了要看看典子有什么反应才到相武来的。浅川和阿曾原有翻脸的迹象,但浅川和冲津的关系很可能象过去一样密切。这样一来浅川帮仍然是冲津可利用的有效暴力。只要冲津提出要求或下达指令,浅川帮可以干出任何坏事儿。

另外如果能趁着选举战的混水除掉典子,对冲津来说就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宫地想到这一切都可能出现,不禁不寒而栗。这一切虽然都建立在冲津是后台这个假定之上,但是他回到本应避之惟恐不及的相武市,其目的也许并不是声援阿曾原,而是利用他搞掉典子。

在冲津看来只要典子还活着,他无法安安稳稳地向上爬。无论他取得多么大的成功,只要典子一旦回忆起过去的事实,他立即就会被打下奈河桥。这样的成功是被另一个人封闭的记忆掌握了生杀与夺大权的成功。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成功而是表面的成功。好比是站在薄冰之上歌唱的歌手。这种成功之歌唱得越响亮就越会刺激脚下薄冰般的记忆,天晓得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全面陷裂。

冲津为了把这种建立在冰上的成功改造为建立在盘石之上的成功,就得永远封闭典子的记忆。而选举战中的混乱正是难得的良机。声援阿曾原的演说会也许只是为了引典子上当的一个圈套。宫地觉得这个圈套好似就活生生地摆在面前。

“上帝啊,保佑典子平安吧!”宫地只有拼命祈求上帝。

4

升村俯在典子小姐的耳朵上小声说:“小姐,咱们快离开这儿吧。”

“啊?怎么回事?”

冲津洋介的演说刚进入高潮。场内确实是人山人海,大多数是妇女听众。她们都眼盯盯地瞧着冲津看个不够。她们并不在乎冲津讲些什么,只要能亲眼看到他的样子亲耳听到他的声音,那就是最大的精神满足。看样子阿曾原派制定的“抓住新村主妇们的心”这一战略已经收到了百分之百的效果。但是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选票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听众过多妨碍了专门为找线索而来的典子。她本想靠得再近一点,但冲津身边的席位全部被冲津迷组成的近卫军占据,站在她的身后老远看看冲津的样子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但她还想坚持一下,也许还能碰到什么机会。

“我也说不清,反正气氛不对头。我们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挤来一些凶眉恶眼的家伙。”

典子刚才只顾注意冲津并没有发现这一情况,经升村提醒她才发现在这个大多数是妇女的会场之中只有这一块儿聚集了好些体格剽悍面带凶相的人。升村已敏感到这种气氛。典子突然害怕起来。尽管她对冲津还有些舍不得,可还是按照升村所说的往会场外挤去。四周的人都不露声色地利用各自的身体阻拦她。看来在如此众多的听众面前就连他们也不得不有所收敛。

他们五个人好不容易才从会场中挤出来,急步流星地朝停车场奔去。三名学生也觉察到气氛不对头。

“啊?咱们的车呢?”到停车的地方一看,大家都傻了眼。来的时候车就停在这块儿,可现在却不见了。附近也没有。

“叫偷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