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证据(1 / 2)

有两个人一直是藤中的一块心病。一个就是据说向加害车提出了运送搬家货物请求的松山直人,另一个则是向回程车提出了运送产品要求的永泽。

就在岸田从小木司机处打听出了上述两个委托人名字的时候,他接到了自己的工作调令。因此,打那以后,松山和永泽便没有受到更深的追究。

藤中拜访了曾向小木提出过希望帮忙搬家的松山。

据说松山是在发生事故的那一天从N市搬到福原市的。

但是,当他赶到从岸田处打听出来的松山的住所时,却发现那个建筑在大约250平方米空地上的小车间一般大小的组装式建筑物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人居住的迹象。

藤中透过组装式建筑物的窗户向屋里望去。屋子里只是堆积了几个叠放在一起的纸盒箱子,看不到家具或者其他器皿一类的东西。他拽了拽玻璃门。门上着锁。

门上有一把简单的圆筒形锁头。是那种用在便所或者套间隔扇门上的、中央带有按钮、一按按钮门就会锁上的被称之为“半自动”的锁头。护家的作用几乎微乎其微。

藤中将照相机对准了屋内,隔着玻璃摁了几下快门。空地上杂乱无章地摆放着破损了的汽车车体、旧轮胎和一些废料。附近则是一些零星的狭小住宅和新兴的公寓楼。此外就是残存着一些蔬菜园子。

就在这时,一个居住在附近的居民正从藤中面前走过。

“我想见见松山先生。记得他应该是住在这儿的。”藤中问道。

“松山?”附近的居民茫然回问道。

“是最近才搬到这儿来的。”

“这里从来就没有住过人啊!你到市政府去问问吧。或许从那里能够打听出这间房子的主人来。”

“您是说……让我去市政府?”

“据说这儿的房主是一个经常出入市政府的业者,专门承包工业废物啦或者废材什么的。”

“是与市政府有关的业者吗?”

“这里如果成了垃圾站我们也会感到很为难的,所以曾经委婉地提醒过这个屋子的主人。平日里嘛只是有一些卡车出出进进,将一些纸盒子或者废材什么的搬进搬出的。垃圾似乎没有增多,所以我们现在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观望着罢了。不过总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附近的居民皱着眉头说。

“您有没有见过松山先生呢?”

“我到说不准是不是你说的松山先生,倒是看到过卡车从这进出过两三次。”

“他本人也驾驶卡车吗?”

“不,我只是看到了一些也不知是哪家运输公司的卡车。”

“是不是岛野运输公司呢?”

“对对,正是这样一家公司。”

小木和松山似乎在事故发生以前就已经有过接触了。但是,单凭搬家委托人与运输公司之间在发生事故之前有过交往是难以说三道四的。藤中越发确信自己离解开事件的真相又前进了一步。但是,只凭自己的确信是难以说服警察的。

藤中将自己的调查范围扩大到了县府N市。县府的人口为15万,比福原的规模要小一些。镝木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了县府。县府是福原的傀儡城市,经济上的实权则掌握在福原市手中。

没有将县府的头衔安到福原市头上,这也是镝木的政治谋略。如果福原市成了县府所在地,那就不仅仅是地方行政和各种机关,全国规模的金融机构、企业、新闻媒体等都会集中到福原市来。对镝木来讲,经营自己的城头堡就会举步维艰。与其将福原定为县府所在地,还不如将这顶桂冠戴在其他城市的头上,再由自己进行间接支配来得得心应手。

按照从岸田处打听出来的门牌号码,藤中找到了永泽。他在县府风市经营着一家电器工程店。

永泽碰巧正呆在店铺里。这是一个快到五十,体态微胖,但看上去却精力充沛的男人。渐呈秃顶状态的额头闪闪放光。

在看到永泽的一瞬间里,藤中就觉得自己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而且就是最近的事。但是,永泽却毫无反应。

“您知道大口不动产的名原科长因为交通事故而死去的事吧?”在做过自我介绍以后,藤中如是问永泽。

“在报纸上看到过。”永泽冷淡地回答。

“5月13日,您是不是拜托岛野运输公司帮您搬运货物了?”

“是的。难道这有什么……”永泽木然地回答。

“装载着您所托运的货物的岛野运输公司的卡车与名原先生的车子撞到了一起。难道您不知道吗?”

“是的,我这是刚刚听说。但是,我只是求他们帮着运送货物而已,不应该负任何责任的!”永泽越发绷起脸来。

“您没有责任这是明摆着的。关于这一事故,敝报社独自进行了调查。据说肇事车的司机当天接到委托,将搬家的货物运到了福原市,而回程车上就装载了您的货物。”

“是不是回程车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拜托岛野运输公司将我从福原市内的业者那儿订购的工程材料拉了回来。如此而已。”

“您认识名原先生吗?”

“不认识,从私人角度上讲,我不认识他。”

“您说从私人角度上讲,那么……”

“我和大口不动产在住宅方面多少有点工作方面的往来。不过,和名原科长的部门毫无关系,所以,我直接并不认识他。”

见过永泽以后,藤中回到了报社。片刻以后,优佳打来了电话。

“前几天谢谢您了。留美姐可真是高兴坏了。她说自己把话都讲给藤中先生听了以后,精神方面轻松多了。”

“那就好啊!但是,无论如何也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啊!要是叫别人知道她和福原新报的记者见过面那可就糟了!”

“这不用您吩咐。”

“你也是一样啊。要是叫别人知道了你在和我交往,恐怕也会惹出事非来。”

“嗳?和您能算得上是交往吗?”优佳的口吻中略含不满。

“当然是交往了。因为我们是在店外见面嘛,你还给我打来了电话。”

“什么在店外见面啊!不就那么一次吗?而且还有留美姐在旁边呢。”优佳越发不满起来。

“好了好了。下次我们一起吃饭就是了。”

“那怎么成,您不怕惹出事非来吗?”

“不让人看见就是了。”就在这时,淳子的身影在藤中的视野中一闪而过,藤中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怎么,有人在您身边吗?”优佳敏感地意识到了藤中的处境。

“啊,没有什么。”藤中若无其事地搪塞着。

“真是遗憾啊!如果您单独和我约会的话,有人大概会不高兴了。是吧?”优佳在电话里不无嘲讽地揶揄着。

优佳挂断电话以后,一道闪电似乎从藤中的脑海中一掠而过。在百老汇与优佳初次见面的那个夜晚,名原与几个男人曾一起出现在店铺里,而永泽就是其中之一。虽然永泽强调说自己与名原没有私人交往,但他却是那几个男人中的一员。

本来就没有撒谎的必要,然而永泽却没有实话实说。这就意味着某种原因促使永泽无法公开他与名原的个人关系。

再进一步讲,永泽那天夜里与其他几个男人一起陪着名原去了店里,松山会不会也一同前往了呢?

藤中立刻通过优佳与松坂留美取得了联系。虽然藤中知道留美的手机号码,但他觉得直接与对方联系过于危险,于是便依旧通过优佳与留美取得了联系。片刻以后,留美来了电话。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第一次去百老汇的那天夜里,也就是由优佳坐台陪我的那天夜里,名原不是也到店里来了吗?”藤中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记得。”

“当时,有几个客人赔着他一起走进了店里。其中有没有一个叫做松山直人的男人?”

也不知留美是否认识松山其人。对于藤中的问话,留美做出了如下的回答。

“松山嘛,那我可太熟悉了。他好像是一个包工头,专门承包拆毁建筑物的工程。经常和名原及市里面的干部一起到店里来。那一次他也应该是一起来了的。”留美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松山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就是那个撞了名原的肇事车辆的送货委托人。据说他在那一天搬到了福原市。”

“听说他在县内拥有好几家分店,不过总店却是在福原啊。”虽说不过是把货物从分店运送到总店而已,但也属于搬家的范畴。

“此外,当天夜里与名原一起来到店里的人当中还有一个叫做永泽的人,就是这个人委托那辆肇事车在返回的时候运送了一些货物。”

“要说永泽啊,他可是店里的常客了。虽然住在N市,但是工作大多在福原,他是店里的常客之一。”

这些人是一丘之貉!为了编造出肇事车辆通过肇事地点的理由,这些人串通合作委托肇事车搬运了那些货物!

松山也好永泽也罢,他们都是福利开发互助会的成员。

藤中再次对镝木曾经出席过首次落成公演的福原文化中心工程的承包业者进行了调查。

不出所料,承包了拆毁以前建造在文化中心场地上的破产工厂建筑物工程的人就是那个松山,而承包了空调工程的人则是永泽。

不仅如此,在文化中心这一工程项目中,与运输相关的工作几乎全被岛野运输一手垄断了。

但是,单凭被害人与这些同肇事车辆有关的人员一起在百老汇喝酒乃至与文化中心这一工程有瓜葛这些事实还难以证明名原的交通死亡事故就是一起犯罪案件。藤中需要的是能够证明事件真相的不容争辩的铁证,抑或是出自其同党口中的招供之词。

不管怎样,藤中先将调查结果向武富做了汇报。

“真有你的。搞清了这么多的情况。还有,再去调查一下这些家伙身边的情况。狐狸尾巴一定会露出来的。”武富那凹陷的眼窝里闪烁着光芒。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正在勤快地给采访归来的藤中和熊谷倒茶的淳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后说道。

“被肇事车撞得破烂不堪的名原的车子怎么处理了?即便进行修理大概也难以继续驾驶了吧?”

“先是被警察收了去,警察好像对那辆车子做了一番调查。过后大概就作为垃圾给处理掉了。”熊谷说。

“听说松山除了承包拆迁工程以外,也从事工业废品的处理业务。”淳子环视了大家一眼以后说道。

“对呀!搞不好正是松山处理了名原的车子啊!”熊谷拍了一下大腿说道。

藤中想起了建有松山那组合式房屋的空地上堆放着的破旧汽车和旧轮胎等。

“这些家伙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留下了蛛丝马迹。事后只要进行一番调查,这些家伙就会一齐露出马脚来。真是叫人不敢相信啊。总之先到松山的空地上去确认一下吧。搞不好名原的汽车还真就堆放在那里也未可知啊。”熊谷说。

虽然只是一个已经被警察滤过一遍筛子的汽车残骸,但是,因为打一开始这起车祸就没有被视为事件而进行过调查,所以可以说即将进行的这一调查又是一次过筛子。受害车残骸上留有警察未能发现的某种证据也未可知。

“弁庆啊,如果在松山的空地上发现了汽车的残骸,你下一步又打算怎么办呢?”藤中问。

“当然要把它偷出来了。”熊谷泰然作答。

“偷出来?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淳子不无吃惊地问。

“那又怎么了?垃圾是失去了经济价值的东西,所以也就谈不上偷,是捡啊。捡垃圾是够不上犯罪的。”

“可是,这垃圾却是堆积在松山家的空地上啊。会不会构成侵入他人住宅罪呢?”

“不是侵入,是取材!是对工业废品进行取材啊。”

“首先要解决的是名原的车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藤中打断俩人的对话插嘴道。

藤中本身在东京报社工作时曾经亲自体验过爬地而行,分草而进,跟拾捡垃圾并无二致的艰辛的取材生活。

翌日,藤中见到了被调到警察学校的岸田,向他问起名原汽车的去向。

未出所料,受害车被作为垃圾委托给松山进行了处理。为了教育汽车司机,遭遇交通事故后的支离破碎的受害车有时会作为展品被拿到杜绝交通事故运动大会上去做展览。然而名原的车子却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而是作为废车交给松山去处理了。

听了藤中的汇报后岸田说道:“调查得太棒了!那些警察会大惊失色的。虽然我早就认定松山和永泽是一丘之貉,但是却不知道他们曾经和名原一起到百老汇去喝过酒。仅此一点就可以证明那次事故绝不是单纯的交通事故!”

“听说靠违法手段收集到的证据不能作为证据,不知……”

“那不过是大原则罢了,如果在现场净讲这个理儿的话,坏蛋还不都跑光了?到松山的空地和小屋里去查找证据是值得的。”藤中得到了岸田的鼓励。

“我有一件小小的礼物要送给你。”岸田郑重其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