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在万波和桑原接触时,井手隔着一段距离监视着。当时井手对桑原的身份和双方接触的意图还不清楚,于是就尾随了和万波分手的桑原,并弄清了他的身份。万波接触菱井商事秘书室主任一事总是萦绕在井手的脑海里,他认为这里边肯定有文章。他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
为了证实自基的嗅觉,他要求面见桑原。桑原对刑警的突然来访感到相当震惊,因为对于桑原来说,他正为秘密地和正在被通缉的失踪者冲山见过面而感到心虚,当然也就对警察异常敏感了。但井手对桑原的反应很不理解。
“恕我冒昧,想向您打听一件事。您和万波利行认识吗?”井手驴唇不对马嘴地开始了提问。
“万波?是什么人?”桑原当然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前几天在市中心饭店见到的那个人呀。”
“我那天没见那个人呀。”桑原被对方所说的日期和饭店是那样准确吓坏了,但还是千方百计想蒙混过去,因为和全国指名通缉的杀人未遂犯秘密见面而又不报告警察,有可能被判以藏匿犯人罪。
“不,你确实和他见了面。我亲眼看到你和万波一起进了饭店,如果不信,我就把房间号也告诉你。”
“请等一下,那个万波,我确实不认识。是不是你认错了人?”桑原终于觉察到双方谈话的接触点不一致了。
“不会认错,是与袭击加岛组组长的冲山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唉,原来他不是冲山呀?”
“什么,你把万波当作了冲山吗?”双方谈话的接触点完全重合在一起了,同时桑原也把自己置于了非常尴尬的境地。这就等于自己承认犯了故意藏匿犯人罪,因为他是把万波当作冲山会见的,而且对这一事实秘而不报。
错认的实质暴露了他与冲山之间有联系,桑原陷入到无法再抵赖的穷途末路。
“这是怎么回事呀?”井手一看不好对付,就摆出一副刑警的面孔,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质问。
“没什么,只是以前在股东大会上和那个冲山见过面,所以无意中把人认错了。那个人真的不是冲山吗?”桑原一边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回答不会使对方满意,但又别无他法。
“那么说你明明知道冲山是指名通缉的凶恶罪犯,却在饭店的房间里和他秘密会见,对警察又秘而不宣,是吗?”
“我是被通无奈呀,他说如果告诉警察,我和家人就活不成了。”桑原虽然惊慌失措,心惊胆战,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镇定了下来。
“既然只在股东大会上见过面,那有什么必要在饭店秘密和他见面呢?”
“是他硬逼着我进去的呀。如果他狗急跳墙,不知会干出什么来,所以我只得顺从。万万没想到那是冒名顶替的!那个叫万波的是个什么人?”
“你先告诉我,万波和你说什么啦?”
“他说到处逃亡缺钱,向我要钱。”
“就这些?”
“就这些。”
“你给他钱了?”
“凭什么给他呀,我拒绝了。”
桑原隐匿了假冲山的真实要求。如果讲出这一点,就等于承认自己和冲山有很深的关系。另一方面,对于井手来说,桑原的回答也有经不起推敲之处:假若他讲的是真实情况,那么,万波的行为就构成恐吓;而以酷似冲山为资本的万波,即便想犯那样的恐吓罪,如果不事先知道桑原与冲山的关系,是绝不可能来冒名顶替的。桑原与冲山之间肯定有什么事情。那绝不是仅在股东会上见过面的关系。
井手想知道这种关系,桑原也想弄清万波的身份,但双方的处境不允许他们轻易地交换情报,都怀着一种不摸对方底细而参加比赛时的焦急心情。
2
“叫万波利行的那个家伙到我这儿来了。”
“万波?”
“就是那个很像冲山的人。我还以为真是冲山来了呢。”
“啊,那个人呀。”
“你好像认识他?”
“那个万波为什么到您那儿去呢?”
“是冒名冲山来的。他说是疲于奔命,想让我把他藏起来。”
“万波说了那种话?”对方声音中显得十分诧异。
“是呀。”
“那您是怎么识破他是假冲山的呢?”
“刑警来过了,是他告诉我的。”
“刑警?!”
“叫井手。他说是查询冲山行踪的刑警。为了防止误遭报复,他正在秘密监视万波。这位刑警对我和冲山的关系很感兴趣呢。”
“他怎么会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这不是很清楚吗?我是把万波当冲山和他见面的,这不就等于我自己供认和冲山有某种关系吗。”
“这可不妙呀。”对方砸着嘴说道。
“倒也不用担心,最紧要的关系我装糊涂支吾过去了。现在不放心的是万波这个人。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利用和冲山相似这一点恬不知耻地要钱来了,但好像又不是这样。”
“万波怎么知道您和冲山的关系呢?”
“他说是出原招认的。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探听到出原的。”
“啊,那就清楚了。万波就在出原先前的饭店工作。”
“在出原先前的饭店?”
“是的。那万波既然不是为勒索钱财而来,那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最初讲是让我提供一个安全的藏身场所,但如果是假冲山,根本不需要呀。他的目的好像是通过我给大东组捎个口信。”
“噢,什么口信?”
“说的是些没影儿的事呀。说是如果命令大东组把冲山干掉,他就告诉加岛组袭击加岛政知的后台就是稻叶副社长和我。”
“啊?他说了那种话吗?”对方的声音里充满惊愕。
“命令出原把钥匙借给冲山这是事实。所以如果这一见不得人的事被捅出去,加岛组可就找到我们头上来啦。”
“奇怪呀,万波又不是冲山,按说不该说那种话呀。”
“是不是你们把万波当成冲山,对他干了什么呀?”
“你大概想起来了吧,那我就懂了。万波是为了自卫冒名冲山,让我传递口信来的。”
“即使这样,有些地方我还是不懂。那也用不着转弯抹角呀,直截了当地和我们说不就行了吗?”
“直接说大概是害怕吧。”
“冒名冲山去见您不更需要勇气吗?”
“对了,还说了些更富有挑衅性的话呢。什么‘我绝不会被老老实实地干掉’。这是作为冲山说的话呢,还是万波本人的话呢?”
“两者都可以讲得通。实际上我们抓了那家伙一次,又被他巧妙地逃走了。虽说是个假的,但如果把冒充成冲山的万波加以制裁,在加岛组眼里看起来就像真冲山一样。”
“想以此来躲避加岛组的报复吗?你们可真残忍呀。”
“你不要讲那些瞧不起人的话。现在加岛组那帮家伙就像一群疯狗一样,不能正面和他们发生冲突。”
“对于被当作活人贡品的万波来说,当然不堪忍受了。对了,他已经看透了,只有真冲山出现,他的安全才有保障。所以他估计可能是以为我把冲山藏起来,就到这儿来探听消息,同时通过我转达牵制大东组的口信。”
“一个外行人,干得可真漂亮呀。”
“现在可不是赞叹的时候,不要对万波轻易下手,如果惹恼了他,全捅给加岛组,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您想得太多了吧。”
“你站在我的立场上试试?他们现在为保护自己,简直是不遗余力吧,我又不能公开地请你们暴力团保护。”
“万波作为外行人干得不错,但这家伙干得太过火了。他踏进了外行人不该侵入的领域,我要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你打算怎么干?”
“请交给我们办吧。”
“难道……你要……”
“把那家伙的嘴堵上,他就什么也告诉不了加岛组了。您放心,决不会给您添麻烦。”
“这种事千万别干,你们只要不下手,就是万波,大概也不会干出故意刺激加岛组的事吧。”
“您想得太天真了。您看,您已经被万波抓住了把柄,万波想什么时候捅给加岛组都可以。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挑动加岛组和您干,这多危险呀!这个时候如果把他干掉,不就放心了吗?”
“是干掉,还是堵嘴和我没关系。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呀!”
“那就行了。见不得人的事都由我们干。”
“我可没求你们,你们自己要干的事,一概与我无关。”
“您这是说我们大东组连你们菱井商事养的一条狗都不如呀。”对方的声音粗暴起来,桑原稍微有点慌。
“我可没说是养的狗。我认为我们是正常商业范围内的合作伙伴呀。”
“那我就把它放在正常商业范围之外去干吧!”
大东组组长平冈时松挖苦地说着,一下子挂了电话。拿着话筒的桑原对依赖大东组真是后悔莫及,虽然当初是为了在股东大会的运营中对抗冈崎派。
冈崎派和加岛组也有勾结,因此双方是彼此彼此。但如果这些情况被社会上知道,菱井将会名誉扫地。刚才平冈比喻得很恰当,他们是自己豢养的狗。不,简直是一群狼。看起来他们对给他们食物的人暂时是那样俯首帖耳、摇尾顺从,但只要让他们稍微有机可乘,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露出锋利的牙齿向你扑来。他们具有不可调教的野性和为了得到食物而不择手段的残忍。现在的桑原恰似一只被扔进混战的狼群中、战战兢兢呆立的一只狡猾但又胆怯的狐狸。
3
井手对万波冒充冲山去见桑原总感到不对头。这说明桑原和冲山肯定有关,而且万波知道这种关系。如果以恐吓未遂给他施加点压力,也许能让他说出那两个人的关系。井手欠万波的情,是他眼看着万波被大东组绑架走的。这一点已经被万波发觉,他肯定会以此来对抗。这样一来,自己与加岛组勾结就有暴露的危险。而且,不能单纯地认为万波是去恐吓桑原。万波是抱着某种意图去见桑原的,而桑原肯定不愿让警察知道这一意图。
如果桑原是出于和冲山的某种关系将其藏起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利用菱井商事海外的分店网,那么日本警察也鞭长莫及。但菱井商事这样的公司竞会以警察为对手藏匿凶恶的罪犯吗?
井手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怎么说,菱井商事多少知道一点冲山的下落,这是确切无疑的。
就在万波睡得正香的时候,出现了一丝和沉睡不同的朦胧意识。
他的颈部有一阵冷风掠过。奇怪,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风呀,是不是什么地方的窗户或拉门忘关了。正当万波在睡梦中这样模模糊糊思考的时候,颈部感到了强烈的震动。
他猛然睁眼一看,几个人影围在自己床前,其中一个人还把枕头踢飞了。
“起来!不许出声!”一个压低的声音响在耳边,锋利的刀尖抵在了他的颈部。
万波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是加岛组或大东组的刺客闯了进来。万没想到他们会闯到家里来,自己太大意了。敌人终于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了。
“到这边来!”他被抓住胸襟从床上拽起来,这个人的力量大得惊人。周围的人影中,有人拿着匕首对着他。对方就是没有凶器,他也敌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让我穿上衣服。”万波战战兢兢地央求着。
“用不着!”抓他胸襟的那个人偷偷地笑着,周围的人也被引得低声笑起来,笑声的背后回响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残酷回音。
久连山怎么样了?万波担心起应该睡在隔壁房间的久连山来。如果他发现得早,通知警察还有得救的机会。
“哈哈,担心你的朋友了吧?”大概是从万波的眼神中觉察到了这一点,对方把他的头扭向和隔壁房间相通的隔扇。穿着睡衣的久连山也被带了出来。万波得救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的等于是废话,因为不管是加岛组还是大东组的人,对他万波来说都是一样的。
“作为一个外行,你干得不错呀。不过你好像闹得稍微过分了!”
这个声音有些熟,被大东组绑架时好像就有这个人。那么是大东组又来抓人了。对,是桑原把冲山露面这件事告诉了大东组,大东组马上看破那是假冲山,就来抓万波。万波曾威胁过桑原,要把菱井商事的稻叶、桑原在暗杀加岛组组长一事上所起的作用密告给加岛组。大东组也同样害怕此事泄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