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恶犬噬主(2 / 2)

子夜悲歌 森村诚一 4252 字 10个月前

即使犯人手中没有人质,也可以要求赎金,任意操纵受害者。

——莫非犯人已经杀害了诗子?

可怕的想象再次涌上心头,继而迅速膨胀。敌人到底是谁呢?估计就在国本公司内部,而且接近上层。否则,敌人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弄到了没有公开的消息。

“犯人就在知道我就任总经理的干部们中间!”数久翻起眼皮凝视着半空,仿佛觉得犯人在刚才的电话里留下了某种能够触摸到的线索。

知道此事的只有出席董事会的人,也就是全体董事。会议结束还不到一个小时,或许有的董事散会后立刻告诉了身边的亲信。

可是,倘若犯人隐蔽在董事们周围,在现实中获取此类情报的可能性极小。况且,董事们也不知道诗子和数久的关系。应该说,犯人所处的位置比董事们更近,恐怕就在数久身边。

除董事们之外,是否还有人列席董事会?

“三浦总务科长,龟井秘书长,速记员……”正当数久在大脑中过滤着自己的部下时,电话铃再次响起。数久拿起听筒,又是犯人打来的。

“让你久等了,我刚换来了硬币。”对方用浓重的鼻音解释说。

“你……你是龟井!”

数久大声喊。凭直觉,他没有把握断言一定是他。可是,当数久回忆起作为秘书科长随数久出席董事会的龟井的面孔时,突然感到电话中的鼻音很像龟井难以改变的声音。

被数久揭穿身份的对方似乎慌了神。这一来,数久越发来了精神,可着嗓门儿一迭声的嚷:

“即使改变声音,也去不掉你发音上的毛病!我终于弄明白了,打电话的就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龟井,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对方清醒过来,似乎觉得长时间沉默对自己不利,终于反驳说:

“你搞错了,我不是龟井!”

“噢,那你认识他?”

数久乘胜追击。过去一直被动挨打,今天总算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什么深井浅并的,我不认识。本人没时间听你胡扯,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说,你到底交不交钱?”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对方居高临下地逼问,然而,由于被数久击中要害,显然还没有恢复元气。

“你说你不是龟井,那好,我马上找龟井验证!”

“废话,我不认识龟井!”

“只要这个时间没人证明龟井在办公室里办公,那你就是龟井。如果真有勇气,你敢放下电话,神态自若地站到我面前吗?”

“女人的性命,难道你不管了吗?”

“哼,先叫来龟井再说!”

这一次,数久首先挂断了电话,然后拨内线要秘书科,令龟井马上来经理室。

“科长刚刚出去。”秘书小心翼翼地回答。

“什么,刚出去?去了哪儿?”

“嗯……”秘书显得十分为难。

“喂,愣什么神!连自己的科长都不知道在哪里,你当的什么秘书!快去把他找来,告诉他立刻来经理室!”

“是,是!”

对方诚惶诚恐地说,训罢秘书,数久越发增强了信心。

若是龟井,即使知道数久与诗子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秘书科长总是跟在经理身边。尽管数久分外注意,但是与诗子的联络电话很可能被龟井窃听去。在这一点上,董事、总务科长、速记员是没有这种机会的。

——犯人一定是龟井!

但是,动机又是什么呢?提拔龟井的是数久。如果犯人真的是他,岂不是家犬咬了主人的手,恩将仇报?

难道是为了钱?诗子当然认识龟井。这样一来,龟井即使把钱弄到手,也不会轻易放还诗子。数久好不容易捉到敌人的尾巴,但对诗子的安危愈发悲观起来。

秘书科长龟井良治从外面回来后,直奔经理室。

“龟井么?刚才到什么地方去啦?”数久瞪起眼睛,盯着龟井。

“我错了,因有件私事急需处理,擅自离开了办公室。经理,您找我什么事?”龟井怯生生地问,与平时站在数久面前的驯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在问你,刚才去了什么地方?”

“因为是个人的私事……”

“不敢讲吗?那么,一小时前你在哪里,有人为你作证吗?”

“作证,您太夸张了。”

“一点儿也不夸张,二十分钟前,有人给我打来恐吓电话。”

“恐吓?不,不会吧。”

数久凝目注视着龟井吃惊的表情,说:“打电话的就是你!”

“我恐吓经理?真……真是荒唐!”龟井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为受到不白之冤而震惊。

“装什么蒜!你干的一切,我都清楚。讲,把诗子藏在了什么地方?”数久怒不可遏。

“经理,您到底怎么了?您讲的话,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那我问你,刚才你去了哪儿?”

“我也有不愿意告诉人的私生活。”

“好吧,这个暂时不问你。旁边有部电话,你用手帕捂住嘴,去要我的直拨电话!”

“为,为什么?”龟井吓得脸色苍白。

“我要你拨电话!”

龟井战栗着,呆立不动。

“不敢么?耍点儿小聪明,固然可以改变声音,但是发音上的习惯是无法改变的。我要好好鉴定你的声音!”

正当数久欲给困兽最后一击时,自动通话器的铃声响了。秘书科报告说,有警察要见龟井。数久心头一震,问:“找他什么事?”

秘书也不清楚。数久转向龟井,“龟井,你知道吗?”

龟井神情一变,突然骄横地说:“放心吧。有关你参与杀害前任经理多计彦的事,我决不讲出去。不过,这要取决于你今后的做法。”俨然一副威胁的架势,仿佛警告数久:“我已抓到了你杀害多计彦的证据!”

数久目瞪口呆,正想暗示龟井什么,龟井起身说:“警察正等着我,我去见他们。刚才的事,回头慢慢谈!”

龟井的背影像座小山映在数久眼里,他仿佛第一次看到自己饲养的狗扯下温顺的假面具,赤裸裸地露出锋利的毒牙!

草场把龟井找来,了解他与大越的关系,但得到的只是暧昧的因答。

据龟井讲,他和大越不过是一般的朋友关系,出于工作需要,他常在国本宾馆要个房间,大越偶尔也去那儿坐坐。

龟井彻底封死了门,一时难以找出破绽,驳回他的辩解。虽说大越跟踪了胡桃泽,但并不能因此就断定龟井是他的后台。

凭草场的职业嗅觉,认为龟井确有可疑之处。但是,单凭直觉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继而,草场询问了国本数久,但数久回答说,他根本不知道龟井与大越的关系。大越的父亲曾经是国本开发公司的医生,当时任总务科长的龟井也许通过这层关系认识了大越,龟井也作了同样的供述。

警察走后,数久责问龟井:

“你把经理夫人藏到哪儿去了?现在很清楚,你就是掠走诗子的犯人!”

“经理,请您不要横加罪名,您凭什么指责我是犯人?”龟井坦然地否定说。其平静的态度反而使数久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假如他是掠走诗子夫人后又连杀数人的凶犯,自然掩盖不住内心的动摇。

“你就是犯人,电话里的声音就是你的!”

“声音相似的人有的是!”

“谁能证明你没有打恐吓电话?”

“要我找证人?您也太小题大做了,我不过上班时间出去一会儿。工作时间外出是不对的,但是谁都这么做!”

“所以我问你,当时你去了什么地方?”

“即便是经理,有时也会离开公司,出去会客吧?”

“你出去和女人幽会?”

“随您猜测。因为我讲出来,会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龟井,纵使你强词夺理地狡辩,我也绝不饶你!我知道,你抢走了诗子,又夺去五千万巨款!”

“经理,感情用事也是有限度的!这种大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不就是单凭直觉么?”

“绝不是单纯的直觉!”

“那你拿出证据来!经理也没有权力审问人。请你不要忘记,挨审的不是我。”龟井棉里藏针,毫不示弱。

“你……什么意思?”

“哼,无风不起浪。”

“你把话讲明白!”

“如果我讲清楚了,有损经理的名声,就像经理吹毛求疵,败坏我的声誉一样。”龟井把嘴一裂,冷笑说,过去那种作秘书科长的驯顺表情荡然无存。家犬摇身变成凶猛残暴的怒狮,正虎视眈眈地窥视着主人,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断主人的咽喉。龟井暗示数久:

“为了双方的安全,你最好不要再追问下去了。”

这是一种交易,数久不得不以沉默代替应允。他的损失是巨大的。也就是说,数久丢掉了刚刚夺得的主动权,重新变成了挨打的弱者。

两人之间默默地打成协议。为了自身的安全,他们必须互相包庇,双方都不戳穿对手的隐秘,不自觉地组成一条时刻窥探对方破绽、随时准备背叛盟友的奇妙的统一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