畑尾久夫在原宿的一家餐厅里工作。他是那里男招待员中带班的,而新婚不久的妻于是女招待员。大概是夫妻共同赚钱,梦想着将来自己开一个饭店吧。
那天正好是每周一次的休息日,正在自己家中宽松地休息,突然有刑事来访,使他大吃一惊。当他听说是为了鹿腹中取出的胶片一事而来时,他以为准是使鹿致死已经成为刑事问题了。
看见照片登在报上而去报社自报姓名时,人家告诉他没有什么责任,所以就放心了。看来,让寺庙里的“神鹿”死了,还是有各种麻烦降临的。
“当时正在给鹿喂酥饼,一不留神。连胶卷也一起给吃掉了。我急忙想把它夺下来,可是已经被紧紧咬住,拿不下来了。”
畑尾再三赔礼道歉。幸好这时妻子到外面去购买做晚饭用的菜去了。
“那么,从鹿的胃里取出的胶卷和照相时用的照相机都在手头上吗?”
刑事对于他道歉的事,根本不在意,单刀直入地询问起来。
畑尾觉得问题相当严重,所以就更加害怕,立刻回答说:“在。”
“能马上拿来看一看吗?”
“那架照相机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以后再告诉你,请先拿来看一看。此外,用这架照相机拍的其它胶片如果有,也请一同拿来看看。”
这时,畑尾才发觉,刑事们所关心的对象不是鹿,而是相机和胶卷。胶卷才是杀死鹿的“凶器”,可能要从胶卷入手来破案吧。
畑尾遵照吩咐,把相机和胶卷呈到刑事的面前。
“被鹿吃掉的,就是这卷胶片吧?”
两位刑事中那年长一些的拿起了胶卷。那个年轻些的在一旁仔细地查看着照相机的镜头。
“是的。三十六片当中,得救的只有十片的样子,其它的都曝了光,有的被鹿齿咬得胡乱了。”
“这就是报纸上登的那张吧?”
“啊,那是在猿泽的水池旁照的,照到鹿的胶片,只剩下这一张了。其它的都不行了。”
“这右上角有个痕迹,好象是镜头的裂纹。”
“是的,最初也以为是鹿的牙齿痕迹,可是别的胶片上也有同样的痕迹。起初因为它在角上,并不影响画面中央的形象,所以就没有当回事儿。后来鹿的事件发生之后,一检查镜头,发现有裂纹。”
年长的刑事拿出象是早就准备好的若干张照片与畑尾那卷被鹿吞食过的胶片洗印出来的照片对比着察看起来。
“虽然很小,但是在镜头上有个裂纹状的东西。”察看相机的年轻刑事把相机递给了年长的刑事。
大川接过下田递过来的相机,亲自加以确定,然后说:“可是畑尾先生,这架照相机您在三年前的三月十二日是否借出去过?”大川凝视着畑尾的面孔。
“三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有这架照相机呢。”
“没有?那么您是买的二手货吧?”
大川本想说句奉承话,可却提出了很不礼貌的问题。还须要做精确的比较才能断定,但是已经看到裂纹的大小和形状,与二宫加代子松岛旅行的照片上的是很相似的。大川已经有了这样一种先入为主的看法:这两卷胶片是用同一个照相机相摄的。畑尾和石田先后租用了同一辆车的情况,也加深了大川的这种看法。
“不,是别人送的。”
“送的?谁送的?”
“一位常到我们餐厅里来的顾客。”
“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吗,这问题是否可以不说?”
看样子畑尾是不愿意露出那人的姓名。
“请务必说一下,因为实际上这与一起杀人案件的调查有关。”
“杀人案件?”
畑尾的脸色变了。这可不是死一只鹿的问题了。
“详细的情况还不到告诉你的对候,但是这位照相机的原主。有很大的杀人嫌疑。”
“难道把我也当做……”
“如果您不能把照相机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那么您就当然处在一个最可疑的位置上。”
刑事说的话,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他已经做好了无论畑尾如何表态,都能应对的架势。
“我、我是杀人案的犯人?别、别开玩笑!”他本想提出抗议。可是说话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了。
“如果不愿意遭到怀疑,那么就请告诉是从谁手中得到的相机。”
“这个人的情况我知道得也不太详细,只不过是常到餐厅里来,见过多次面,慢慢熟了就搭上话了。”
“您是从来历不明的人手中得到的喽。显然镜头上有裂纹,但这是高级品,而且也算不上什么伤痕,只不过是照相机的一个疵点而已。”
“这事请您别对我内人讲,婚前我曾经有道四、五次外遇。”
“是女的吗?”
”是的,不过千万别让我老婆知道。完全是受到诱惑,起了邪念,才发生的关系。”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她只说叫小坂,住址也只告诉我在附近的公寓里,没有详细说。”
“真的说叫小坂吗?”
大川的脑际突然闪过一个象磷光一样的名字。那就是在富之谷的花园公寓大厦经营一个叫‘国际智力开发公司”的租借办公桌的小坂瑛子。
“是的,大概是写做大小的‘小’,坂坡的‘坂’吧。”
“是否说过叫小坂瑛子。”
“既然您详细地问起来了……她说男女之间的邂逅用不着知道名字,只要有个相互召唤的称呼就行了,所以不告诉我。”
“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年龄和身体的特征什么样?”
“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是个身料魁梧、妖娆的女子。”
这同花园公寓大厦的管理员所提供的证言里说的“大个头、迷人型的女子”是一致的。
“陈此之外,没有注意到别的什么吗?比方说黑痣啦,受过伤的疤什么的。”
虽然只有四、五次的相会,但是因为接触了身体,所以应该比管理员有更深的观察。
”吱呀,倒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是结过婚的样子吗?”
“这个吗,从体态上着确实已经很成热,但却不象是有夫之妇。”
“为什么?”
“就是,那个,如果是个有夫之妇,那她对于男人就不应过于习惯。”
“你是指对性生活很熟习,是吗?”
“是这个意思,作为平常的人,她的技巧是超群的,可是并没有职业性的俗气劲儿。对不起,我说了些无聊的事情,请别临诉我家女人。”看样子畑尾相当惧内。
“她说话没有什么地方口音吗?”
“我没有注意。”
“你去年六月十二日从参宫桥的阿罗汽车租赁公司那里租用了一辆T社制造的超级DXA型旅游轿车,那时小坂这女子同你在—起吧?”
“您是怎么知道的?”
大川的提问使畑尾大为惊讶。从大川的角度来看,经过这段对话,当然就可以推断出米。
“请把租车前后的情形详细讲一下。”
“十一日的夜里,她突然打来电话,说第二天要邀我一同开车去兜风。我们之间的联系,都是由她单方面找我。第二天虽然是星期大,可是我不休息,便问她别的日子行不行?她说只有这一天有空闲。我也好久没有会她了,很想会一会,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也不想错过,于是就对店里说我有急事,请了假,结果就一起出去了。”
“汽车是小坂开来的吗?”
“不,她不会开车,也没有自己的私人汽车。是从‘阿罗汽车租赁行’租来的。”
“租车的地方很多,为什么要从这一家租赁行租车?”
“因为她事先在‘阿罗’车行预约了那辆车。”
“一个不会驾驶车的人预定来特定的车,你没觉得奇怪吗?”
“当时并没有往别处想。经您这么一说,是有点儿奇怪。”畑尾这时才起了疑心。
“那次你们是到什么地方游玩的?”
“是箱根。不过,在中途的善波垰一家汽车旅馆里住下,然后就返回来了。”
“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说太累了。”
“是她硬拉你出来开车旅游的,可是中途又说太累了,不再往目的地去,你不觉得奇怪吗?”
“没觉得奇怪。本来开车出来旅游就是个借口嘛。”畑尾仿佛是在嘲笑刑事的迟钝而在嘴角上露出了笑意。
“小坂在途中,没有在车厢里寻找什么吗?”
“在汽车旅馆休息之后,我发觉她在汽车里。当我问她在干什么时,她说戒指掉了,正在寻找。”
“那么找到戒指了吗?”
“没有找到。她说也许是掉在别的什么地方了。这次见面是最后的一次,打那以后再也没有约会过。照相机也是那次送给我的。刑事先生,她怎么了?”
反问这话的畑尾,还是个新婚不久的新郎,却在依恋着婚前的情人。
“上次因为租车的事,也别的刑事曾经找过你,那时您说过她的情况吗?”
“不,只是问我那汽车里是否留下了杀人的痕迹或犯人遗留下的物品。当时我听说自己租用过的车可能被用来杀过人,吃了一惊……请等一等,是她特意预约了那辆车,难道真的是她……”
这时,畑尾才意识到这是个重要的吻合,面部抽搐起来。畑尾这个已经迟了的推断,以及小坂在汽车旅馆时搜寻车厢的情况,使得案情更加集中了。
“上一次刑事来过之后,您与小坂联系过吗?”
如果畑尾联系过,那么他就不是清白的。至少并不是女人单方面与他联系的。
“恰好刑事先生刚走,她就来了个电话。”
“您刚才说,开车去旅游是最后一次见面,在那之后从未会过面吗?”
“确实没有。这一次也只是通了电话而已。”
“通电话时,您是否把刑事来过的事告诉了她?”
“告诉了。我说咱们兜风时用的那辆车上杀了人。她好象是非常惊奇。是不是因为她是犯人,所以才受到那么大的冲击?我想她给我来电话,可能是想要同我相会,但是一听说警察来过,就没有心思约会了。”
畑尾的脸上浮现出留恋的神色。那表情象是在说,如果那次不说些多余的话,可能会再玩味一次她的柔情呢。
这时,到街口去买东西的夫人好象回来了。
留恋的神情立刻从畑尾的脸上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狼狈的样子。
“那么今后还请大力协助,请多关照!”
刑事们借此机会站起身来告辞,并把照相机和胶卷都借走了。
“对于畑尾,你怎样认为?”在回去的路上大川问下田。
“他被小坂瑛子利用了。”
“你也这么认为?”
“是的。小坂不是石田的同犯,就是他的幕后人。在石国作案之后,她十分担心,所以利用性爱的对手畑尾租了同一辆车子,对车内进行了搜查,但却迟了一步。”
“小坂真的不会开车吗?”
“不,即使处会开,也不愿用自己的名义去租石田租用过的车。因为必须出示驾驶证,这样就不能使用假名字。所谓的小坂瑛子,恐怕是个假名字。”
“为什么不让石田出头再租一次呢?”
“不愿比石田再次出头租车,大概是想自己亲自去检查一遍的缘故。”
“可能是这个原因。不过,小坂这个女人在色情上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确实。如果她是石田的幕后人,那么就说明石田一个人满足不了她。”
“也许石田是作案的同伙,而畑尾才是情欲的伴侣,是这么分开来的。这样一来,小坂瑛子与杀害二宫加代子有牵连这一点,几乎已经明朗化了。可是,关链是她的下落,现在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过了一关,又有新的一关挡在前进的路上。而且新的一段路,将是越走越艰难了。
“是啊,这泥泞的路,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呢?”
下田随声附和地说,但他的声音却是明快的。
泥泞的尽头,就是犯人之所在。
两位侦查员都坚信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