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心,但这份沉淀了整整十年情又如何能够断然舍弃?
“等我?!你可知道?大哥去了,因为你父亲的贪婪!”
忽然间,积压的情绪仿佛被这简单的二字点燃,墨卿烟猛的伸手抓住秦书竹的衣襟,本是迷茫的双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机。
她很清楚,这份情,若不能在这里割舍,那将会变成永远的伤痛。
“我知道!”秦书竹却是毫不在意的一笑,风轻云淡。
“你可知道?无数的东墨将士死在我的眼前,因为你父亲的野心!”
墨卿烟手中的力道加大,青葱般的手指上,骨节渐渐泛白。
“我知道!”秦书竹依旧莞尔,明亮的双目中,唯有一片宠溺与怜惜。
“你可知道?我回到墨京后,最想见,也最害怕见到的人,就是你!”
最后一声,墨卿烟仿若发泄般怒吼而出,松开双手,随后狠狠的一拳砸在秦书竹的胸口之上,使得他不由得闷哼一声,退后两部步,才稳下身形,嘴角有刺目的鲜血留下,他仍旧轻轻一笑,抬手拭去。
看着自己那颤抖的双手,墨卿烟的心隐隐刺痛,她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积压数日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我知道!”然而回应他的,仍旧是那风轻云淡的回答,仍旧是那不曾减少的宠溺。
“那你为何还来?”那一拳,仿佛用尽了墨卿烟所有的气力,她看着秦书竹嘴角的血痕,心中越发痛苦。
她伤到他了!
“卿烟,你还记得十年前的承诺吗?在你回到墨京城时,我没能做到以十里桃花相迎,如今便用十里桃花相送吧!”
秦书竹轻轻说完,顺手拈过一片飘落的竹叶,指尖轻挥,那单薄的竹叶便宛如利刃,悄然割开了几副早就悬挂在竹干上的画卷。
顿时画轴转动,眨眼间,墨笔下那栩栩如生的桃花,便在这竹林中随风而起,随风而落,画卷中无数桃树,恰似一桃一丈,千桃十里。
他望着墨卿烟,平静的目光中唯有一片深情。
我们没有办法回到过去,那便让记忆在这最美的地方,多停留那么一会儿吧。
墨卿烟注视着那一幅幅用无数个日夜倾心描绘的墨画,清澈的眼眸中,有两行沉寂依旧的晶莹缓缓落下。
他还是当年那个深情的少年,一如以往的保护着她,宠溺着她,从未变过。
只是如今的我,却不再是你记忆中的人了……
她哭着,哭得像个孩子,积压了整整十年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她不是那冰冷的刀剑,她一样有血有肉。
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为了家国的大义,已经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东西,但她一直极力压制着,隐忍着。
而如今在秦书竹面前,在这漫天桃花里,终究是释放了出来。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秦书竹抚摸着她的墨发,轻声的安慰着,如同十年前她离去时,他与她道别时的安慰。
其实他很庆幸,哪怕初心已然不再,但他还尚存,她还安好。
只可惜,他阻止不了自己父亲的野心,也没有那个能力去阻止。
时间在此刻宛如凝固,墨卿烟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在秦书竹面前,她掩饰不住自己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面,也不需要掩饰。
直到她渐渐平复了情绪,她才看着秦书竹喃喃道,“此去,或许我不会再回来,若是有幸取胜,那么再见时,你我便是陌路!”
她知道,若是此刻不说出这句话,她以后要想再说,便会难上加难。
“嗯!你我再逢时,便是陌路。”
秦书竹点了点头,眉宇轻蹙间,有惆怅,有洒脱。
“不过在那里之前,就让我再送你最后一个礼物吧。”
秦书竹说完,将手中装有茶水的竹筒递给了墨卿烟,他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漠海银针”,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茶水,苦中带甜,更有一丝酸涩。
“谢谢!”墨卿烟接过竹筒,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到头来只得吐出这陌生客气的二字。
“去吧!唯有在云端飞翔的凤凰,才当得上云凰二字,他日再见,可莫要让我笑话你!”
秦书竹并没有在意墨卿烟的客套,只是摆了摆手,脸上忽然间露出了一丝调侃的笑意。
“那是自然!”墨卿烟见得秦书竹如此,也是轻轻一笑,再不复之前的模样,纵身翻越上马,衣裙飞袂间,又恢复了那自信冷静的模样。
“珍重!”
“嗯,珍重!”
马鞭轻扬,一骑倩影绝尘而去,带走了一道复杂的目光,一份永恒的记忆。
直到墨卿烟远处之后,一旁恭候已久的仆人才很是时候的出现在秦书竹身旁,开口询问道,“少爷,我们接下来要回墨京吗?”
秦书竹没有回头,仍旧望着墨卿烟离去的方向,声音虽小,但却无比坚定的开口道,“不!从今日开始,我们去云游天下!有她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