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都会拎着一份栗子糕,
可手里的糕点从未送出过,
他每次都是在这儿待上一阵子,有时是一盏茶的时间,有时是一两个时辰,直至雪越来越大,又沉默着转身走远。
今晚也一样,
他纵身一跃,飞到一处屋瓦上,然后坐在那儿看了好半晌,见凌王府中灯火照旧。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小十五能那么轻易地就鼓起勇气去见想见的那个人,可自己却没那份勇气?
或许是因为他心里太清楚,他跟李颜姝之间打一开始就纯粹是因利而起。
夜家出事后,他被人追杀,她救了他一命。她是凌王庶女,一心想做出一番成绩,而他则是被仇恨浸透了一颗心,他也在憋着一股气儿,一心想报仇。
有一次李颜姝酒醉后,曾微醺着说:“……我其实很恨她,恨她风流多情,恨她身边那些郎君一个接一个,像我这样的庶女并不少。”
“年幼时她从未尽过半分身为人母的职责,但好在那时候还有爹爹疼我,可后来爹爹也死了,我亲眼看着爹爹是怎么死去的,又怎么可能不恨他……”
所以她说,她当初之所以救下夜熙尧,就是因为她知道,以夜熙尧身为夜家王嗣的身份,一定会仇恨皇家,而她的母亲凌亲王,好歹也是个亲王,好歹与皇家有关。
他们走在一条报复的路上,
也是因为那次李颜姝酒后微醺说的那么几句心里话,当初那个浑身尖刺警惕的夜熙尧才渐渐放下了防备,才渐渐把她当成一个合作对象来看待。
接着,以一个夫侍的名义留在李颜姝身边,最开始那些亲密的接触,全是因逢场作戏。
他以为他不曾走心,以为自己一直把控得很好,可真正离开李颜姝之后,才发现架不住日久天长。
“咳……”
府邸之中,那间亮着灯的屋子,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咳。
夜熙尧隔得很远,可他还是听见了,一瞬便皱起眉来。
“娘子,近日天寒,您当心着些,”屋里传来一个下人的声音,
接着女人沙哑地说:“无碍,时辰不早了,你先退下吧。”
就这么,那下人转身出门,又轻轻地合上了房门。
也正是门开门关的那一瞬间,夜熙尧看见一个病恹恹的,消瘦又有点憔悴的女人,
那个女人披着一件衣裳,一脸病容,却坐在灯火旁,手中拿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霎时他那浓眉皱得越发厉害。
她身子不好,自幼 便如此,大抵是因年幼吃过太多苦。
庶女上不得台面,何况亲爹死得早,何况这庶女本就不受宠,甚至曾被撵到城外的庄子上放养。
若是从前,她早该睡了,若是从前,夜熙尧在,也定会生硬地跟她说早些休息。每当那时候她也只是轻柔一笑,然后依言起身,依言徐徐走回两人的床榻。
可现在,她身边没有夜熙尧。
李颜姝攥着个帕子,她再次掩唇咳了几声,然后提笔在纸张上勾勒描摹,一张人像已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
许久,她放下了手中笔,待笔墨自然风干后,又拿起那张画像看了看,这才拉开身旁的抽屉,小心将画像收好。
那抽屉里的画像已经攒了许多,厚厚的一卷又一卷,
他不知道,每当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每一个晚上,她总要先画一张小像,而这么多年来,攒下的画像已经有好几百张,
尤其要数最近这一年来攒下的最多,这也是他离开她最久的一回,
且没有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