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说,夙沙月明也不再坚持此事了。
两人一起走着,夙沙月明想起前日本想邀请她去他们离人庄做客中断一事。
现在若是突然提起……似乎有些突兀。他担心她误会自己不怀好意,再三考虑,觉得还是再找机会,或者等到了麻山镇再说。
说话间,已经到了酒楼门口。
酒楼生意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他们先前没有预订,楼上已经没有雅间,最后只好在大堂挑了视野还算不错的位置。
正是用饭的时辰,不用夙沙月明吩咐,观棋就点了一桌酒菜。
没有外人,昨日得了赏的观棋今日又抢着做东,三人围坐一桌。
旁边的客人都在好奇的讨论这被酒楼重金请来的别梦坊,他们听上去的确如观棋所说,在这一带,名气极大。
菜还没上来,表演开始了。
开场是一场美人飞天舞,将人震惊得目瞪口呆。
一舞结束,大家回味无穷。
坐在水乔幽旁边的是一位中年商人,曾经在以前的桑国都城信河看过这别梦坊的表演,对今日这舞却略有失望。
他与同桌友人聊起这飞天舞的领舞,比起他四年前见过的那位叫做烟酥的美人还是差了点,有些不解为何换人了。
他记得曾经烟酥后面还会有独舞,那身材,那舞姿,无不让人迷醉,失望之余又隐隐期待着这舞。
后面的类目有口技、项技、变戏法……的确有许多不错的,和大家平常看的歌舞杂技有颇多不同,那人期待的独舞也出现了,但是跳舞的却仍旧不是他记着的烟酥,这让他大失所望。
水乔幽无意探听这种无趣之事,奈何他就坐她旁边,他和友人的谈话,他们都无意听,也听进了耳中。
他的友人听着觉得正常,认为美人易老,四年过去,说不定他那美人老了,于是就被换下了。
商人不悦,拿出了一张今日特意带出来的美人图。
水乔幽和夙沙月明都没凑热闹,目不斜视,观棋好奇心重,听着他们争论,伸长脖子悄悄往那边凑了一眼。
画上美人身材既苗条又丰腴,媚眼如丝,浓浓的异域风情,如烟缥缈,可惜美人蒙着面,让人无法窥视全貌。
到底是不是美人,不好说。
他看完了,还同水乔幽和夙沙月明讨论。
夙沙月明看着旁边的水乔幽,有点想装作不认识他。
两人仍旧没有被引出好奇,直到伙计来送果碟,为了方便他上菜,水乔幽身体稍微侧了点。
这一侧,她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隔壁客人正在传看的美人图。
画上美人的确如观棋所说,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凭借那双眼睛,真的就能给人绝色美人之感。
水乔幽对美不美人的不感兴趣,目光收回后,却觉得那双眼睛瞧着似乎有些眼熟。
这让她又偏头去看了一眼,看清楚了那双眼睛。
只是,一双眼睛,不足以让她立时想起这眼熟来自哪里。
她想不起来,那就证明,这人她不算熟悉。
美人图很快又传到了其他人手里,她这个角度看不到了,就没再多看了。
不熟悉的人,她也没再多想。
回去的路上,观棋还和酒楼其他客人一样,意犹未尽,一路上都在回味点评,听上去是还想再看一场。
夙沙月明询问水乔幽的看法,“水姑娘觉得如何?”
“很好。”
“水姑娘可喜这百戏?”
“还行。”
观棋听着二人的对话,小声期待地插嘴,“大公子,要不将他们请到我们一杯无来,再表演一次?”
这样,他们还能选个最佳观赏位,那样看起来肯定是另一番体验。
夙沙月明看出他那点小心思,“行,明日我就让人将他们请过来。”
观棋眼睛瞬间变亮。
夙沙月明却又加了一句,“明日,你先行去归安打点,看看那里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啊?”
夙沙月明轻轻一笑,目光又落回水乔幽身上,想着她刚才那句还行,问道:“你,不喜喧闹?”
听他这么一问,观棋闭上了嘴。
水乔幽知道夙沙月明其实也是个心细之人,“没有,我只是很久没有看过这种热闹了。”
她不追逐这种热闹,日子久了,就更习惯清静了。
夙沙月明听着她的回答,沉思少时,同她说起了自己,“离人庄建在雪山之上,周围除了白雪就是冰川,一直以来都是清静的,清静到孤寂。日子久了,我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可是,我更喜欢秋浓在家里吵吵闹闹,那样的他浑身上下生机蓬勃。到了外面,我依旧习惯清静,但是,我也不讨厌这种热闹的地方,因为,他们能让我感受到生气。”
夙沙月明微微偏过视线,声音如深夜的清风,“慢慢地,他们的生气可以感染周边人,让周围的一切,都有趣生动起来。”
水乔幽感受到他的目光,听懂了他话中深意。
不过,他说的夙秋和她见到的,她有点联系不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夙沙月明自己也想到了现在那个话少不笑的人,给她解释道:“秋浓小时候不是现在这样,他以前在家中,很是好动,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他的话几乎就没停过。他识字了,看的书多了,好奇的更多了,整天缠着我问这问那,直到有一日,他向我问起外面是怎样的……”
说到这里,夙沙月明话语停了下来,有些晃神。
自那之后,他一直好奇着外面,想去外面看看。
他们父亲不准他去,告诉他夙沙氏祖上之训,他就开始性情大变,整日里沉闷不语,也不爱搭理人。
没多久,他自己偷偷跑出去,想溜下山,可惜,没走多远,就被找回来了。
那一年,他十二岁。
他被关了三天禁闭,反而越挫越勇,三天一结束,半夜又跑了。
半年没到,他一共跑了六次,却都没成功。每次被抓回来,不是被关禁闭就是挨一顿打。
饶是如此,他愈发想出去。
冬日时,他又趁着他院子里的人不注意偷偷跑了,可因晚上的风雪太大,却在风雪中迷了路。
他找到他时,他差点被冻死。
他们的父亲大发雷霆,他病还没好,前者就将他狠狠打了一顿,尽管他拼命拦着,父亲还是打折了他的右腿。
应该是自那之后,他就讨厌他们守的那座墓,讨厌墓主人以及和她有关的一切。
小孩子的讨厌往往来自无理取闹,却又是有因有果。
那一次挨打,让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他不理家里所有人,也没提过下山之事。
第二年夏日,他们的父亲病重,冬日里就走了。他们的母亲也早在多年前病逝,在他们兄弟俩往上,他们家都是单传,从此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
父亲死后,他也没再说过要下山之事。
他担心他年纪小在外面吃苦,也不愿他下山。
一年后,他直接消失了。
他走的时候是晚上,他发现之时,他床上的被子还有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