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没胃口,他先给她盛了碗汤。
他自已也没吃,又给自已盛了一碗,陪着她一起吃。
水乔幽之前回原阳,发现百年过去,原阳人的饮食并没有太多变化。她一眼扫过去,瞧见他带来的都是西都菜。摆在面前的汤,也曾经常出现在她家的食案上。
本来依旧不觉得饿的她,看着面前的汤,还是拿起了调羹。
楚默离见她肯吃东西,又趁机给她夹了点菜。
最后,水乔幽吃得不多,但也算吃了些。见她放下筷子,楚默离也没再劝她了。
吃完饭,时辰已经不早了,楚默离简单将碗筷收拾了一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水乔幽点破了这事,“公子,我已经好多了,不需要人照顾。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楚默离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毒还没解,万一反复,你当如何?”
水乔幽被他问住。
夙沙月明都不能保证的事,水乔幽的确也肯定不了什么。
这晚同前一晚一样,水乔幽睡里面,楚默离坐在外面椅子上。
许是今日身体和脑子都没有劳累过,昨晚又睡得好,到了休息的点,水乔幽却有点睡不着。
楚默离没有熄外间的烛火,她一侧身,就看到门外的透进来的烛光。
她想着白日里从夙沙月明和顾寻影那里听到的消息,翻了两次身。
楚默离就坐在门边,听到了这一点动静。
他看着烛火的长度,轻轻敲响了内室的房门。
“阿乔。”
水乔幽神思被拉回来,想起昨晚他最后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事,应了他一声。
“嗯。”
楚默离以前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时,很少听到她睡觉时会有这么多动静,担忧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白日休息多了,睡不着。”
楚默离听到她声色正常松了口气。
两人又隔着门各自安静地待了一会,水乔幽还是没有睡着,无意识地又翻了个身。
外面的楚默离也没睡,听到动静,轻声问她,“还没睡着?”
水乔幽停住动作,“……嗯。”
楚默离望向房门,和她聊起了家常,“明日想吃什么?”
差点又开始发呆的水乔幽过了一息才跟上他的询问:“没想过。”
她的回答不正常到正常,楚默离也习惯她的实诚了。
“那现在想想?”
水乔幽真的认真想了想,“不知道。”
“那还是原阳菜可好?”
“不必麻烦了。”水乔幽觉得自已还没到手脚都不能动的程度,“明日我可以自已做。”
楚默离听到她这话,想起了以前她烤的那三条鱼和那碗不知名的野菜。
“你现在是伤患,吃饭不能随便应付,否则不利于恢复。”
好巧不巧的,他这话一传进来,水乔幽自已也想起了某碗不知名的野菜。
楚默离没听到她的否决,当作她是答应了。
他就着这个话题同她聊道:“原阳有什么特色的菜,饮食与中洛有何差别?”
水乔幽回想了一番,“不记得了,应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她虽是西都人,但是她很小就跟着她父亲出入军营、战场,对于这些平常人都知道的事情,她都没怎么关注过。后来她成为水家家主,接手了父亲手里的军务,就更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些了。
两地相邻,当时的中洛也算繁华,吃穿住行应是不会有太多的变化。
楚默离身体转了个方向,对着门坐着,“那你以前最喜欢吃的是何物?”
水乔幽也没想到,不过,他这么一问,她想起了一样比较特色的吃食。
“满园春色。”
那是只有西都城西一家小糕点铺子才有的一样特色糕点,并且那家店里每样糕点的名字都取得诗情画意,是一场视觉盛宴。
她母亲最喜欢的糕点就是它,她曾说,她和他父亲第一次出门,他给她买了它,之后,他们成亲了,她父亲每次出远门回来,或者是他们一起出门,她父亲都会给她母亲买,母亲带着她一起吃。
她没有母亲那么喜欢吃,但是也不觉得难吃。俞白几次来找她玩,都看到她在吃这样糕点,便以为她喜欢。
她七岁那年,他教她吹笛子,她学得乱七八糟,他说了她一句,她有些不服气,不再学了。
为了哄好她,俞白特意跑去那家糕点铺子给她买满园春色。而且,在那之后,他每次来她家,都会给她带上一份,直到他离开西都南下,他不能给她买了。
后来,连逸书也给她送过两次。但是,自从俞白离开后,她再也没有吃过它。
水乔幽声音不重,因夜晚宁静,楚默离又耳力好,还是被他听见了。
“满园春色?”
水乔幽听到他重复,才知道她刚才将心中所想念了出来。
楚默离却没再细问,又和她聊了些其它的,同样都是围绕着原阳展开的一些民俗话题,没有什么不能答的。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估计聊了有大半个时辰,水乔幽渐渐有了睡意,也未再想其它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受了他们所聊话题的影响,许久没有做梦的她,梦到了西都。
父亲外出一年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带母亲和她出门去逛街,他明明回去的时候,给母亲带了一大包满园春色,路过那家店的时候,他又给母亲买了一大包。母亲吃了两口就吃饱了,看中了路边一家果脯铺子里的杏干,然后就将手里的糕点塞到她手里,告诉她,很好吃的,鼓励她多吃点。她吃了两块实在吃不下了,将糕点放到了刚给母亲买了杏干回来的父亲手里。
她抬头看见父亲被噎住,想问他好不好吃。
话还没出口,低头看着她的父亲转瞬倒在夷水边,浑身冰凉。
她带着父亲的灵柩回到西都,母亲在城门口迎接。
母亲没有哭。
之后直到父亲下葬,她都没有哭过。
那段日子,她很忙,母亲就时不时地待在她和父亲的房间里,看着父亲的遗物发呆,她也不关心家中的事情,不关心她在做什么。
甚至就连她退了和连家的婚约,她听到之后,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亦没有空闲陪着她伤春悲秋。
他们青梅竹马,成婚之后,父亲枕边从未有过其她人,他们一直都很恩爱。
她能理解母亲的悲痛。
她以为她过了那段日子,适应了父亲的离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