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世卿跟楚裴钰离开后,庆俞就一直在质子府里等消息,等了许久,都未见到晏世卿的身影,午时三刻早就过去了。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翻身上马,从质子府后门逃了出去,往南诏而去。
路上,宁深远的侍从拉住他的衣袖,指着挥鞭出城的庆俞说道:“公子,那个不是晏世子身边的奴才吗?”
他转回头,敛了敛神色,“庆俞,他怎么出城了?”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那个侍从也看着庆俞离去身影,眉色间爬过一丝焦意。
“去质子府瞧一眼。”宁深远将手中的长笛还给商贩,上了马车,让车夫调头去了质子府。
到质子府门前时,府门紧闭,守门的小厮只告诉他晏世卿好像是和东宫来的人走了,之后的事便不得而知。
“公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趟浑水您不能碰。”侍从劝慰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他都隐隐约约猜到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世卿兄出事,坐视不理,我们去找姑父。”宁深远做事十分果决,一旦下了决心的事,就绝不会犹豫半刻。
侍从想拦住他,也已经来不及了。
去到军营中时,顾夏还在指挥士兵们训练,见一向不沾军营之地的宁深远突然来到这里,他那双浓眉大眼愣了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大侄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宁深远想开口跟他说话,见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一帮副将,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们先下去。”
顾夏会意,将身后的一干副将都支走了。
“姑父,侄儿有一事求您。”他凑到顾夏面前,压低了声音。
“说吧,跟你的姑父还打哑谜呢!”顾夏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当即斥了斥他。
宁深远又往他前面凑了一些,三两句话将自己的来意表明了。
“你疯了?!那个人是我能替他求情的吗?!”顾夏一听完,方才还对他和和气气的一张脸立刻就翻了。
宁深远瞧他急了,细细与他说来,“我知道,他是南诏的人,您去为他求情这是个忌讳,可侄儿不是让您为他求情,侄儿是想让您透露消息给皇上,就说质子府的质子不见了,是不是悄悄逃回南诏了,只要将他不见的消息透露给皇上就行了。您是燕京城的指挥使,这件事由您去说是最合适不过。”
南宫琰是燕景帝指派的要亲自监管晏世卿的,只要燕景帝知道晏世卿从燕京城消失的消息,第一个要找的人,便是南宫琰。
“姑父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可他到底是南诏的世子,只怕到时候不会反咬你一口的才好。”
顾夏明面上这么说着,可到底是疼爱宁深远的,他回了一趟军帐跟副将们交待了军营的事之后,便和宁深远一同离开。
回到半路,他独自挥鞭往皇宫赶去。
虞七七的这一觉睡得很熟,只是她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守在她床边的人不是阿笺,而是南宫琰。
“阿笺呢?”
她语气冰冷,撑起身子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并未见到阿笺的身影。
“先喝药吧。”有宫女走上前,南宫琰从她的手中接过药碗,舀起一勺汤药后吹了一口,递到她嘴边。
虞七七冷冷看着他,下一刻,用力打翻他手里的汤药,“砰!”地一声,他手里的药碗摔到地上,发出一阵破碎的响声。
有几滴滚烫的汤药,溅到了南宫琰的手背上。
他不徐不缓拿出锦帕,擦去手背上的汤药,“想要你在乎的人相安无事,你最好乖乖喝药。”
擦完后,他抬眸,清冷的眸光落在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的眸光滞了滞,脸上拂过一阵惊慌。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一声。”
他又伸手,从身后的宫女拿过一碗汤药,像是料到了她会摔掉他手里的药碗一样。
她低眸,细长的眼睫颤了颤,“卿哥哥,阿笺...”身子抖了抖,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把他们怎么了?!”
“我说了,想要你在乎的人相安无事,就乖乖喝药。”很明显,他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虞七七心头上的气血一阵阵涌上来,可是为了晏世卿和阿笺,她只能慢慢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微微张口,喝下他一口口喂到她嘴边的药。
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作十分温柔。
“乖。”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
南宫琰的手指馥触到她的脸时,虞七七胃里一阵翻滚。
“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见他站起身子,就要往外走,虞七七攥紧被褥,厉声质问他。
“你先把身子养好,你体内的余毒还未完全清除,晚一点我再过来看你。”南宫琰背对着她,叮嘱她一声后,出了她的瑶光殿。
寝殿的门被重重关上,只有两个宫女守在她身边。
“南宫琰!南宫琰!”
殿内,传出她的嘶吼声。
“楚将军,楚将军...”此时,楚裴钰的八十军棍已经受完了,刑罚还没受完,他人就已经疼得晕了过去,被关在和阿笺在一起的一间牢房里。
阿笺见到满身血迹的他,急忙跑过去将他抬到草地上,让他躺好。她从小就练得一身的好身手,并不怕血,只是,有点心疼他。
“阿,阿笺姑娘...”睁开眼睛见到是阿笺的时候,楚裴钰还怔了怔,不知晓她为何会在他身边。
“来,喝口水。”
阿笺倒了一杯水,将他扶起来。
“你怎么也...”他还想继续问下去,可一想到那个身处在高位上的人,便什么都明白了。
“你先喝水。”
以前她把他当做自己的死对头,如今倒好,成了两个相互依偎的人,更可笑的是,她还有点心疼他。
“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日后,我定会想法子补偿你。”阿笺凝着他,锐利的眸光此刻有点动人。
“我没事,殿下向来是这样,他越是看重的人,越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我跟在他身边多年,最是明白这个道理。”
楚裴钰的气息微弱得厉害,这次受罚让他耗了不少内力,脸色看起来疲惫不堪。
“他眼里揉不得沙子!那他怎么辨不清是非黑白?!”阿笺冷冷驳了他一声,一说到南宫琰她心里就有一股气,昨夜发生的事本就是绿吟自己闹出来的,他却只信她!
“除了太皇太后,婉娘娘便是他最亲的人了,他自然是心疼她的。”他用手轻轻撑了一下身子,想让自己靠到墙壁上。
“等一下。”
阿笺拿了一把地上的干草,垫到他的后背上,才让他靠上去,“这墙壁太凉,你的背上还有伤,我怕被感染。”
“谢了。”楚裴钰扬起唇角,觉得后背上的伤没有那么疼了。
她微微点头,没再说话,于他,心里愧疚得厉害。
燕景帝听到顾夏传的消息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慌意,眼底却一片讥讽,“质子府空了?”
“对,晏世卿和他从南诏带来的侍从都不见了。”顾夏跪在地上,并没瞧到燕景帝隐藏起来的端倪。
“你亲自带兵去一趟东宫,找太子殿下问话。他是朕下了命令监管晏世卿的,晏世卿若是真逃回了南诏,要担罪责的便是他!”
没有一丝犹豫,燕景帝直接下令。
顾夏怔了怔,这...这不是在为难他吗?他隐隐察觉到,自己领了个不讨好的差事,燕景帝和南宫琰,这无论得罪了哪一边,都吃不了好果子啊。
“怎么?你不愿替朕办事?”见他迟迟没有回话,燕景帝睨了他一眼,话里透着威慑。
“臣不敢!”顾夏暗暗捏了把汗,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件苦差事领下来。
臭小子,回头再找你算账!
亲自领兵去东宫时,顾夏在心里狠狠问候了一下宁深远。
傍晚时,南宫琰又来到了虞七七的寝宫里,依旧是和白日里的一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你走错地方了吧?”
他再次把舀了汤药的勺子递到虞七七嘴边时,她一动不动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是本殿下的太子妃,理应是我最看重的人,我没走错地方。”南宫琰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他也看着她,似乎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她呢?”
她没喝,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自会有人照顾,你是正妃,你才是最紧要的。”南宫琰语气淡漠疏离,但却说出了从来不会说的话。
“你的目的是什么?”
虞七七的眸光很锋利,似是想要把他整个人看穿,可她想了许久,仍旧想不到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晏世卿在他手上,阿笺也在他手上,甚至整个南诏都在他手上,他完完全全可以像之前那样威胁她,甚至千倍百倍的威胁她,可是他没有。
“我能有什么目的,你兴许是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先把药喝了。”南宫琰笑着,十分地有耐心。
“那你什么时候能放了他们?”她没有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