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砾石山庄的方向吗?”
“不是。我穿过了田野。”
他盯住她。朱莉娅脸色苍白,嘴唇紧绷,以对视向他回敬。
还没等谁开口,电话响了。
布莱克洛克小姐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科拉多克一眼,拿起了电话。
“是的。谁?哦,圆圆。什么?不,不,她不在,我不知道……对,他这会儿在。”
她放低听筒,说道:“哈蒙太太要同您讲话,警督。马普尔小姐还没有回到牧师住宅,哈蒙太太很为她担心。”
科拉多克向前跨了两步,一把抓过听筒。
“我是科拉多克。”
“我很担心,警督。”圆圆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颤抖传过来,“简姨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我不知道是哪儿。他们说穆加特罗伊德小姐被谋杀了,是真的吗?”
“对,是真的,哈蒙太太。欣奇克利夫小姐发现尸体的时候,马普尔小姐跟她在一块儿。”
“哦,原来她在那儿呀。”圆圆的声音缓和起来。
“不——不,恐怕她不在,现在不在。她大约是在——让我想想——半小时之前离开的。她还没有回家吗?”
“不——她没有回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她能到哪儿去呢?”
“也许她去拜访您的邻居去了?”
“我都打过了电话——挨个儿全打了。她都不在。我很害怕,警督。”
“我也一样。”科拉多克心里想道,他很快说道:“我这就到您那儿去,马上。”
“哎,快来吧——有一张条子,她出去前写的。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对我来说简直莫名其妙。”
科拉多克放下听筒。
布莱克洛克小姐焦急地问:
“马普尔小姐是不是出了事儿?哦,我希望没有。”
“我也希望没有。”他嘴唇的线条变得更冷酷了。
“她太老了——而且很脆弱。”
“我知道。”
布莱克洛克小姐站在那里,用手去扯套在脖颈上的珍珠短项链,一面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情况变得越来越糟。不管是谁干的这些事儿,这人肯定疯了,警督——而且疯得很厉害……”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在她那紧张的手指的抓扯之下,套在布莱克洛克小姐脖颈上的珍珠短项链突然断开。光滑的洁白珠子在客厅里滚了一地。
莱蒂希亚痛苦万分地尖叫起来。
“我的珍珠——我的珍珠——”她声音里所表现的痛楚如此剧烈,以至于每个人都非常惊讶地望着她。她用手按住喉咙,抽泣着冲出了客厅。
菲莉帕去捡珍珠。
“我从未见过她会为什么事儿生这么大的气,”她说,“当然,她一直都戴着这项链。这也许是什么特别的人送给她的,您看呢?兴许是兰德尔·戈德勒?”
“有可能。”警督缓缓回答。
“这些珍珠怎么说也不是——不可能是——真的,不是吗?”菲莉帕问道,她仍然跪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拣那闪光的珠子。
科拉多克拾了一颗拿在手里,正当他想不屑一顾地回答说“真的?当然不是!”之际,他突然把话又吞了回去。
对呀,这些珍珠会是真的吗?颗粒挺大,每一粒都如此匀称、如此洁白,其赝品之嫌似乎相当明显,但科拉多克忽然想起一桩案子,有人花了几先令就在某家当铺买到了一串货真价实的珍珠。
莱蒂希亚·布莱克洛克向他保证过,说家里没有贵重的珠宝。如果碰巧这串珍珠是真的,那一定价值不菲。而如果又是兰德尔·戈德勒送的,价值就难以言喻了。
样子看起来是假的——肯定是假的——但万一是真的呢?
为什么不会呢?她本人可能并没有意识到项链的价值。或许,她也可能是故意把它当作和一两颗珍珠等价的廉价首饰,从而保护自己的财宝。如果是真的,又该值多少钱呢?价值连城……要是有人知道内情的话,是值得为之杀人的。
科拉多克突然从推理之中惊醒过来。马普尔小姐失踪了,他必须赶到牧师住宅。
3
他发现圆圆和她丈夫正在等他,一筹莫展,万分焦急。
“她还没有回来。”圆圆说。
“她离开砾石山庄时,有没有说过要回来?”朱利安问。
“她实际上并没有这样说,”科拉多克慢慢说道,脑子里尽力回想他最后一次见到马普尔小姐的情形。
他想起当时她那双通常非常温柔的碧蓝色眸子里闪烁着严厉的冷光,嘴唇的线条也堪称阴沉。阴沉,一种不屈不挠的决心……去干什么呢?去什么地方吗?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跟弗莱彻警长说话,”他说道,“就在大门口。然后她走出了大门。我认为她是往这儿来的。我本该开车送她——但当时要处理的事儿太多,而且她又走得很快。弗莱彻可能知道点儿什么!弗莱彻在哪儿?”
然而,等科拉多克打电话跟砾石山庄联系后,他了解到,弗莱彻警长并不在那儿,也没有留言说去了什么地方。想来他可能是因为什么缘故回米尔切斯特去了。
警督突然想起圆圆先前在电话上说的事儿,转向她。
“那张纸条在哪儿?您说她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东西。”
圆圆把纸条拿给他。他在桌子上展开纸条,俯身细看。
圆圆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在他读的时候拼着上面的字。字迹潦草,很难认:
台灯。
然后是“紫罗兰”。
接着空了一格:
装阿司匹林的瓶子在哪儿?
这张奇怪的字条上的下一个项目就更难理解了。
“美味之死,”圆圆读出了声,“这是米琪做的蛋糕。”
“咨询。”科拉多克念道。
“咨询?我想知道是咨询什么?这是什么?勇敢地承受起痛苦的折磨……这到底是什么呀!”
“碘,”警督念着,“珍珠。啊,珍珠。”
“然后是洛蒂——不,是莱蒂。她写的e,看起来像o。接下来是伯尔尼。这又是什么呢?养老金……”
他们面面相觑,迷惑不解。
科拉多克把这些字很快地重新连起来:
“台灯。紫罗兰。装阿司匹林的瓶子在哪儿?美味之死。咨询。勇敢地承受起痛苦的折磨。碘,珍珠。莱蒂。伯尔尼。养老金。”
圆圆问道:“这有什么意义吗?究竟有没有意义?我看不出什么联系。”
科拉多克徐徐说道:“我只是隐约有些苗头——可又不是很明白。奇怪的是她写的东西居然与珍珠有关。”
“什么与珍珠有关?您在说什么呀?”
“布莱克洛克小姐不是一向都戴着那串三层的短珍珠项链吗?”
“是的。我们有时候还笑她。看起来多假啊,不是吗?我猜想她认为这很时髦。”
“可能还有别的原因。”科拉多克缓缓说道。
“您不是说那是真的吧?哦!不可能!”
“您多久才有一次机会看见那么大的真珍珠,哈蒙太太?”
“可它们看起来那么光滑,像玻璃球似的。”
科拉多克耸了耸肩。
“不管怎么说,它们现在已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马普尔小姐。我们得找到她。”
他们必须找到她,否则便为时晚矣——也许已经晚了?这些用铅笔写下来的字说明她有所发现……但这是很危险的——极其危险。再说弗莱彻究竟到哪儿去了?
科拉多克从牧师住宅出来,走到他停车的地方。搜索——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搜索。
一个声音从枝丫垂吊的月桂树上传下来。
“长官!”弗莱彻警长急促地喊道,“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