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对,很准确,警督。”
“你说她很蠢,是指——”尼尔警督只说了一半。
马普尔小姐接过话头。
“她太容易上当受骗。她那种女孩,就算有点积蓄,也会被骗子卷走。当然,她从来没存下什么钱,因为她总花钱买些不适合她的衣服。”
“对男人呢?”警督问。
“她特别想要个男朋友,”马普尔小姐说,“其实我觉得她离开圣玛丽米德村就是因为这个。那里竞争太激烈,男人太少。她曾经对送鱼的年轻人寄予希望。弗雷德对所有女孩都甜言蜜语,但并没有什么特别含义。这让可怜的格拉迪丝很伤心。不过,我听说她最后还是有男朋友了?”
尼尔警督点点头。
“好像是吧。据说名叫阿尔伯特·埃文斯。似乎是在某次野营时认识的。他没给过她戒指,什么也没有,所以也不排除是她捏造的。她跟厨娘说他是个采矿工程师。”
“听起来可能性太低了,”马普尔小姐说,“但我敢说这都是他告诉她的。我说过,她什么话都相信。你们没把他和这个案子联系起来?”
尼尔警督摇摇头。
“不,我觉得跟这件事应该没关系。他好像从没来找过她,隔三岔五给她寄张明信片,通常是从港口寄来的——可能是波罗的海航线某条船上的四等机师。”
“唔,”马普尔小姐说,“幸好她也有一点小小的浪漫。既然她的生命以这种方式突然结束——”她的嘴唇绷紧了,“你知道吗,警督,这让我非常、非常气愤。”她的语气和刚才与帕特·弗特斯科交谈时一样,“尤其是晾衣夹子。警督,那实在太恶毒了。”
尼尔警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马普尔小姐。”他说。
马普尔小姐咳嗽两声表示歉意。
“我也不知道——这可能过于冒昧了——不知道我能不能为你出一份微薄之力,以我的女性视角。这次的凶手非常恶毒,尼尔警督。恶人一定要有恶报。”
“这年头不太流行这种观念,马普尔小姐,”尼尔警督沉声答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赞同你的看法。”
“车站附近有家旅馆,或者是叫作‘高尔夫旅馆’?”马普尔小姐试探道,“这里应该有位拉姆斯伯顿小姐,对外国的传教团很感兴趣。”
尼尔警督审视着马普尔小姐。
“对,”他说,“也许你已经在那儿打听到什么了。我跟那位老小姐的接触不太成功。”
“你真是太好了,尼尔警督,”马普尔小姐说,“幸好你没把我当成纯粹来看热闹的人。”
尼尔警督突然露出意想不到的微笑。他一直觉得马普尔小姐看上去并不像通常意义上的“复仇女神”,但那或许正是她的真面目呢。
“报纸上的新闻往往过于耸人听闻,”马普尔小姐说,“但恐怕都不够准确。”她以询问的目光望向尼尔警督,“如果能掌握最真实的事实就好了。”
“也不算太夸张,”尼尔说,“除去那些不恰当的炒作,情况大致是这样:弗特斯科先生在办公室里因紫杉碱中毒身亡。紫杉树的浆果和叶子里都含有紫杉碱。”
“在这儿很容易弄到。”马普尔小姐说。
“可能吧,”尼尔警督说,“但这方面我们没有证据。我是说到目前为止。”他强调这一点,是因为他认为马普尔小姐或许能助一臂之力。如果房子里有人酿煮或调配过紫杉果的汁液,马普尔小姐很有希望捕捉到蛛丝马迹。她是那种会自己酿酒、配药、煮茶的老太太。她对调制这类东西的方法应当颇有心得。
“弗特斯科太太呢?”
“弗特斯科太太和家人在书房喝茶。最后一个离开茶几、走出房间的是她的继女伊莲·弗特斯科小姐。她说她离开时弗特斯科太太正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过了二十分钟或半小时左右,管家多芙小姐进去收茶盘。弗特斯科太太还坐在沙发上,死了。她身旁的茶杯里还有四分之一的茶水,残渣中检验出了氰化钾。”
“那东西的毒性发作得很迅速。”马普尔小姐说。
“的确。”
“这么危险的东西,”马普尔小姐嘀咕着,“可以用来除蜂窝,但我一直非常非常小心。”
“说得对,”尼尔警督说,“这里的园丁棚子里就有一袋。”
“又是就地取材,”马普尔小姐说,然后又补了一句,“弗特斯科太太吃了什么吗?”
“噢,吃了。他们的下午茶很丰盛。”
“有蛋糕对吧?面包和奶油?有没有烤饼?果酱?蜂蜜?”
“有,有蜂蜜和烤饼,巧克力蛋糕和瑞士卷,还有其他好几盘点心。”尼尔好奇地看着她,“氰化钾是在茶水里的,马普尔小姐。”
“噢,是的,是的,我明白。这么说吧,我只是在了解整个场景。这非常有意义,不是吗?”
他略显迷茫地看着她。她的脸颊红润,双眼发亮。
“那第三起命案呢,尼尔警督?”
“唔,事实似乎也很清晰。格拉迪丝那女孩端上茶点,然后端着第二个盘子走到大厅,却放在那里了。她一整天都像丢了魂似的。后来就没人见过她。厨娘克朗普太太一口咬定那女孩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溜出去过夜。估计她是看到那女孩穿了双精致的尼龙长袜和最好的鞋子才这么有把握。但她错了。那女孩明显是突然想起屋外晾衣绳上还有些衣服,赶紧跑出去收,刚收到一半,有人趁她不注意,从背后用丝袜勒住她的脖子——唔,就这么回事。”
“从外头来的人?”马普尔小姐问。
“可能吧,”尼尔警督说,“但也许是家里人。有人一直等待那女孩落单的机会。我第一次找那女孩问话时,她又难过又紧张,可惜当时我们没察觉到其中的重要性。”
“噢,这怎么能怪你,”马普尔小姐喊道,“普通人被警察询问的时候,经常都会显得心虚和尴尬啊。”
“的确没错,但这一次,马普尔小姐,却远不止这些。我猜格拉迪丝看到某人做了一件在她看来需要解释的事。那件事应该不会太突出,否则她早就说出来了。但我觉得她可能当面找过那个人,于是那人意识到格拉迪丝是一个威胁。”
“所以格拉迪丝被勒死了,鼻子上还夹了一个晾衣夹子。”马普尔小姐自言自语。
“是的,太恶毒了。简直不把人当人看。这种浮夸的恶意真的没多大必要。”
马普尔小姐摇摇头。
“不见得没必要。整个案子都符合一种模式,不是吗?”
尼尔警督好奇地望着她。
“我没太听懂,马普尔小姐。你说的‘模式’是指什么?”
马普尔小姐顿时有些不安。
“唔,我是指看起来确实——我的意思是,连起来看就有条理了,你明白吧——唔,总不能脱离实际情况,对不对?”
“我还是没听懂。”
“哎,我是指——首先是弗特斯科先生。雷克斯·弗特斯科。在城里的办公室遇害。然后是弗特斯科太太,坐在书房里喝茶。烤饼和蜂蜜。接着是可怜的格拉迪丝,鼻子上夹了一个晾衣夹子。整个案子都成型了。那位迷人的兰斯·弗特斯科太太对我说,这个案子一点节奏或者道理都没有,但我可不同意,因为刚才我归纳的这些不就是一种节奏吗?”
尼尔警督缓缓开口:“我还是没——”
马普尔小姐连忙补充:
“你大概三十五六岁吧?对吗,尼尔警督?那你应该还有印象,我是指小时候听过的儿歌。如果一个人从小就听《鹅妈妈童谣》——那就很重要了,不是吗?我在意的是,”马普尔小姐停了停,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大胆往下说,“当然,我知道对你说这些很失礼。”
“请尽管说吧,马普尔小姐。”
“唔,那就好。我会的。不过,哎,我实在没什么自信,因为我知道自己太老了,头脑糊涂得很,而且我敢说我的观点没什么价值。但我想说的是,你调查过黑画眉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