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可能实现,”尼尔警督郁闷地说,“所以,珀西瓦尔被排除了。”他不再压抑情绪,也不再有所顾虑,语带心酸,几乎忘记了他的诉说对象。“无论我走到哪一步,无论我转到哪个方向,总会撞上同一个人——珀西瓦尔·弗特斯科!但凶手却又不可能是珀西瓦尔·弗特斯科。”他稍稍平复一下情绪,又说,“噢,还有其他可能,其他人也拥有十分充分的动机。”
“当然,还有杜波瓦先生,”马普尔小姐尖声说,“还有年轻的莱特先生。我同意你的观点,警督。在获利问题上,必须保持怀疑的态度,避免轻易相信别人。”
尼尔忍不住笑了。
“总往最坏的地方想,呃?”他问道。
没想到这位看上去迷人又弱不禁风的老太太居然笃信这样独特的准则。
“噢,是啊,”马普尔小姐热切地说,“我历来相信最坏的假设。可悲的是,事实往往证明我是正确的。”
“好吧,”尼尔说,“那就做最坏的假设。凶手有可能是杜波瓦,有可能是杰拉德·莱特(那就意味着他与伊莲·弗特斯科同谋,是她在橘子酱里动了手脚),也有可能是珀西瓦尔太太。她当时在场。但我提到的这些人都不符合凶手是疯子的推论。他们与黑画眉和一口袋黑麦都没有联系。那是你的理论,你有可能是对的。倘若如此,嫌疑就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了,不是吗?麦肯锡太太在精神病院住了很多年,她总不会在橘子酱罐头里动手脚,或是趁着一家人喝下午茶的时候投放氰化物。她儿子唐纳德在敦刻尔克阵亡。那就只剩下她女儿,露比·麦肯锡。如果你的理论正确,如果一连串谋杀都缘起于多年前黑画眉矿山的事件,那么露比·麦肯锡肯定就在这座房子里,也只有一个人可能是露比·麦肯锡。”
“我觉得,哎,”马普尔小姐说,“你有些过于武断了。”
尼尔警督没有留意她的话。
“只有一个人。”他冷酷地说。
他站起身,走出房间。
<h2>2</h2>
玛丽·多芙在她的起居室里。这个房间不大,装饰十分简朴,但却很舒适。可以说是多芙小姐本人让它显得如此舒适。尼尔警督敲门时,玛丽·多芙正在看一沓零售商的账册,她抬起头,以清亮的嗓音说:
“请进。”
警督走进屋内。
“请坐,警督。”多芙小姐指了指一张椅子,“麻烦你稍等片刻好吗?鱼贩的账目好像不太对,我得核实一下。”
她核对总金额的时候,尼尔警督默默地坐在一旁观察着。这女孩多么镇定、多么沉着啊,他想。与往常一样,他对这自信姿态下潜藏的真正人格深感好奇。他试着将她的外貌特征与松林疗养院那个女人相比较,寻找相似之处。肤色倒有些像,五官却看不出相同点。过了一会儿,玛丽·多芙抬起头说:
“怎么,警督?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尼尔警督平静地说:
“是这样,多芙小姐,这个案子有几个很不寻常的特点。”
“是什么?”
“首先,弗特斯科先生衣袋里有黑麦,这很离奇。”
“的确莫名其妙,”玛丽·多芙表示同意,“我完全想不出任何解释。”
“然后是黑画眉的怪事。夏天时弗特斯科先生的办公桌上有四只死掉的黑画眉,馅饼里的牛肉和火腿也被换成了黑画眉。多芙小姐,发生这两件事的时候,你应该都在场吧?”
“是的,我想起来了。实在让人愤慨。这种事目的不明,又极其恶毒,特别是在那时候。”
“恐怕未必目的不明吧。多芙小姐,你对黑画眉矿山了解多少?”
“我好像从没听说过什么黑画眉矿山。”
“你自称玛丽·多芙,请问这是你的真名吗,多芙小姐?”
玛丽眉毛一扬。尼尔警督百分之百肯定,她的蓝色双眸中闪过一缕机警的光芒。
“好离奇的问题啊,警督。你是在暗示我的名字不叫玛丽·多芙?”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在暗示,”尼尔警督笑道,“你的真名是露比·麦肯锡。”
她瞪着他,神情一时间极度茫然,既不像要抗议,也没显出惊愕的迹象。毫无疑问,她正在盘算着什么,尼尔警督心想。过了一两分钟,她才以淡定而不露感情色彩的声音说:
“你希望我说什么好呢?”
“请回答我的问题。你的名字是不是露比·麦肯锡?”
“我已经说过,我名叫玛丽·多芙。”
“很好,但你有证据吗,多芙小姐?”
“你想看什么?我的出生证明?”
“那可能有用,也可能没用。我是指,或许你持有一张玛丽·多芙的出生证明,那位玛丽·多芙或许是你的朋友,或许是某个已经死去的人。”
“嗯,可能性非常多,不是吗?”玛丽·多芙的话音里又出现了调侃的意味,“现在你可真是进退两难啊,对不对,警督?”
“松林疗养院的人可能认识你。”尼尔说。
“松林疗养院!”玛丽再次扬起眉毛,“松林疗养院是什么?在什么地方?”
“我看你心里一清二楚,多芙小姐。”
“我向你保证,我根本不知道。”
“你仍然否认你就是露比·麦肯锡?”
“我可不想否认什么。是这样,警督,我觉得无论露比·麦肯锡究竟是什么身份,都应该由你来证明她就是我。”此刻,她的蓝眼睛里显然兴味十足,还饱含挑战之意。玛丽·多芙直视他的双眼,说:“不错,警督,全看你的了。如果你有本事,尽管去证明我就是露比·麦肯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