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红黑格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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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旺斯特德教授说,“我对这里也不太熟悉。我所知道的发生在这里的各种各样的事都是您告诉我的。如果没有认识您,我连您告诉我的这些事也不知道。”

“而您来这儿究竟是要做什么呢?您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送到了这里。拉斐尔先生精心安排您来这儿,来参加这次旅行,和我见面。我们去了许多地方,或停留或经过,但您被特意安排要在这里住两个晚上,由他的老朋友接待您。她们不会拒绝他提出的任何要求。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这样,我就能了解一些我必须知道的事实。”马普尔小姐说。

“许多年前发生的一系列谋杀案?”旺斯特德教授疑惑地看着她,“这种事并不奇怪。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很多地方都有这种事,而且总是一连串地发生。首先,一个女孩儿被害,然后在不远的地方又发现了一个女孩儿。接着,在二十英里以外的地方又发现了类似的事件。同样的死法。”

“报道说有两个女孩在乔斯林圣玛丽失踪了,六个月之后,我们所谈论的那具尸体被发现,在相隔很远的地方。人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正跟迈克尔·拉斐尔在一块儿——”

“另一个呢?”

“另一个叫诺拉·布罗德,不是那种‘没有男朋友的安静姑娘’,她也许有不少男朋友。她的尸体一直没被发现。也许——有一天会发现吧。有的案件拖了二十年。”旺斯特德教授的语气渐缓,“我们到了。这就是卡里斯镇,这儿是医院。”

马普尔小姐跟在旺斯特德教授身后走了进去。显然教授已经事先约好了,他们被领进一个小房间,书桌旁边的一个女人站起身来。

“哦,”她说,“旺斯特德教授吧?这位——呃——这位是——”她有点迟疑。

“马普尔小姐,”旺斯特德教授说,“我在电话里跟巴克护士长说过。”

“哦对,巴克护士长说她会过来陪您。”

“坦普尔小姐情况如何?”

“我想还是那样,恐怕没有太多的进展能跟您说。”她说,“我带您去见巴克护士长。”

巴克护士长是一个瘦高的女人,声音低沉、吐字清楚,深灰色的眼珠子,习惯看你一眼后迅速将目光挪开,给人的感觉是她已经在很短的时间里审视过你并得出结论了。

“我不知道您想如何安排。”旺斯特德教授说。

“哦,最好把我们的安排告诉马普尔小姐。首先我必须向您说明,病人坦普尔小姐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偶尔出现清醒的时刻,能辨认出周围的环境,可以说几个字。但是不能受刺激。对她必须有极大的耐心。我想旺斯特德教授已经跟您说过了,有一次清醒的时候,她非常清晰地说出了‘简·马普尔小姐’这个名字。接着还说:‘我想跟她说话。简·马普尔小姐。’说完之后她又陷入了昏迷。医生认为最好能跟旅行团的负责人联系一下,但旺斯特德教授过来找我们,做了一番解释,并说他会把您带过来。恐怕我们能要求您做的,就是坐在坦普尔小姐的单人病房里准备着,如果她清醒过来,就把她所说的话都记下来。然而她可能没多大希望了。我觉得坦白一些更好。既然您不是她的近亲,那么我要说的事可能也不会让您觉得非常不安。医生认为她的生命正在迅速衰竭,可能没能恢复意识就死去了。脑震荡太严重了,没办法减轻。但该有个人听听她要说什么,这个很重要。而且医生认为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不要有太多人。如果马普尔小姐觉得一个人坐在那儿太枯燥,房间里还有一个护士,在不显眼的地方,她在病床上看不见。而且除非必要,护士不会走动。她会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屏风后面。”护士长又补充道,“还有一个警察,会记下所有的事。医生认为他也不应该被坦普尔小姐看到,这样比较好。只有一个人,一个她希望看到的人,这样就不会惊动她,她就不会忘记要跟您说的话了。希望这对您来说不会太难。”

“哦,不会,”马普尔小姐说,“我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我带了一个小笔记本,一支圆珠笔,都很不起眼。我还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用心记住事情,所以我不需要明显地表现出是在记录她说的话的样子。您可以相信我的记忆力,而且我不聋。我的听力确实不像从前那么好了,但如果我坐在床边,应该能听清她所说的每句话,就算耳语也可以。我习惯和病人在一起。年轻的时候我曾和他们一起度过了很长时间。”

巴克护士长又迅速地瞥了马普尔小姐一眼,这一次她的头微微倾斜着,显得很满意。

“您真是太好了。”她说,“我敢说我们可以完全相信您。如果旺斯特德教授愿意坐在楼下的候诊室,那么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就能随时找到您了。现在,马普尔小姐,请跟我过来吧。”

马普尔小姐跟着护士长沿着一条走廊走进一个小小的、装备齐全的单人房间。窗帘半拉着,房间里光线昏暗,伊丽莎白·坦普尔躺在床上。她像一座雕像,然而看上去不像是睡着了。她呼吸不均、略带喘息。巴克护士长俯下身去检查病人,示意马普尔小姐坐到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去。然后她穿过房间走向门口。一个年轻男人手拿笔记本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医生的命令,雷吉特先生。”巴克护士长说道。

护士也出现了,她一直坐在对面的角落里。

“有事就叫我,埃德蒙兹护士。”巴克护士长说,“马普尔小姐需要什么也请满足她。”

马普尔小姐脱下了外套,房间里很暖和。护士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外套,然后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马普尔小姐坐到了椅子里,若有所思地看着伊丽莎白·坦普尔,就像之前在车上看到她时那样。她的头部轮廓很好看,灰色的头发向后拢,就像戴着一顶帽子似的。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有个性的女人,马普尔小姐心想,如果这个世界失去了伊丽莎白·坦普尔,该是多么的遗憾啊。

马普尔小姐把垫子垫在背后,挪了挪椅子,静静地坐在那儿等着。她不知道将会是白等一场还是会有所收获。时间在流逝。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三十五分钟。然后,突然,非常出人意料地响起一个声音。低沉却清晰,略带沙哑,不像之前听过的嗓音。“马普尔小姐。”

伊丽莎白·坦普尔的眼睛睁开了,正望着马普尔小姐,她看上去是清醒的。她正仔细研究着坐在她床边的这个女人,除了惊讶,脸上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可以说是在审视她,充满警惕。然后,她又开了口。

“马普尔小姐。您是简·马普尔?”

“是的。”马普尔小姐说,“我是简·马普尔。”

“亨利经常提起您。他说了关于您的事。”

声音停住了。马普尔小姐略带疑问地说:“亨利?”

“亨利·克利瑟林,我的一个老朋友——很老的朋友。”

“也是我的一个老朋友。”马普尔小姐说,“亨利·克利瑟林。”

她的思绪回到很多年前,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亨利·克利瑟林先生对她说过的话,请她帮过的忙,而她又是如何帮助他的。一个很老的朋友。

“我记得你的名字。在游客名单上看到时,我就想那一定是你。你能帮忙。亨利也会这么说——如果他还在的话。你能帮忙。找到真相。这很重要。非常重要。虽然——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久——以前了。”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眼睛半闭着。护士站起来,走到房间的另一端,拿起一小杯水端到伊丽莎白·坦普尔的唇边。坦普尔小姐喝了一小口,虚弱地点点头。护士放下玻璃杯,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如果我能帮上忙,我会帮的。”马普尔小姐说。她没再多问。

坦普尔小姐说:“好。”过了片刻,又说:“好。”

她闭着眼睛在那儿躺了两三分钟。也许是睡着了,也许又昏迷过去了。接着,她忽然再次睁开了眼睛。

“哪一个?”她说,“他们中的哪一个?必须得知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想我知道。一个女孩儿死了——诺拉·布罗德?”

伊丽莎白·坦普尔立刻皱起眉头。

“不不不。另外一个女孩儿。维里蒂·亨特。”

她顿了顿,接着说:“简·马普尔。你老了——比他说起你的那个时候要老。虽然你老了,但仍然能找出真相,对吗?”

她提高了嗓音,语气更加迫切。

“你可以的,对吗?说你可以。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知道。我很清楚。他们之中的一个,是哪个?找出来。亨利说你可以。对你来说可能是危险的——但是你能找出真相,对吗?”

“上帝保佑,我会的。”马普尔小姐说。这是个誓言。

“啊。”

眼睛闭上了,然后又睁了开来。她抖动着嘴唇,像是在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从上面来的大石头。死亡的石头。”

“是谁把石头推下来的?”

“不知道。没关系——只有——维里蒂。找到维里蒂。真相。真相的另外一个名字,维里蒂。 [1]”

马普尔小姐意识到床上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阵微弱的低语:“再见了。尽你所能……”

她的身体松弛,闭上了眼睛。护士再次来到床边。这次她测试了脉搏,冲马普尔小姐做了个手势。马普尔小姐顺从地站起身,跟在她身后走出了房间。

“她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护士说,“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恢复知觉了。也许永远都不会了。希望您了解到了什么。”

“我想没有。”马普尔小姐说,“但谁知道呢……”

“您知道些什么事了吗?”他们走向汽车的时候,旺斯特德教授问道。

“一个名字。”马普尔小姐说,“维里蒂。是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吗?”

“是的。维里蒂·亨特。”

一个半小时以后,伊丽莎白·坦普尔去世了。死前再也没有恢复知觉。

[1]维里蒂原文为“verity”,有真相的意思。